第4章 雲夢澤

第4章 雲夢澤

神仙聲音里雖然沒有任何感情,十分嚴肅,但語氣中並無責備,反倒聽得出有些憐愛之意,這讓徐福心裏熄滅的火星又重新燃燒起來。

他竭盡奉承之能虛弱的說:「師父經天緯地,必然已洞悉一切,在弟子危難之時前來相救,弟子感激不盡。」

神仙稍稍頷首,嘴角微微一揚說:「你倒是一點兒也不見外。」

稍有停頓后,神仙又說:「你雖莽撞卻也算得上誠懇,只不過我要告訴你,我只是恰好出現在這裏,又恰好遇到了你,絕非是你以為的那樣。」

徐福聽神仙所說雖有否認,卻也並無決絕之意,心中頓時有底,他不說話,不知如何應對,只又投地繼續表示虔誠。

神仙見狀呵呵笑了兩聲接著說:「罷了,能在這裏見到我,看來倒是有幾分福緣。」

「那師父願意接納了?」

神仙並無明確表態,徐福心中不安,生怕那人只是逗趣,便向那人詢問。

神仙點頭微微遲疑說:「只是……」

「師父還有何疑問?」他見神仙遲疑,心中又是一陣忐忑。

「只是君房這個名字我很不喜歡,太俗。」

聽神仙如此一說,徐福心中的石頭算是落了地,他輕輕舒了口氣說:「弟子叫什麼名字,全憑師父喜好,如果師父喜歡,叫弟子阿貓阿狗弟子都絕無怨言。」

神仙擺了擺手,又喃喃自語思索了片刻說:「以後你就叫徐福可好?」

徐福心想,福字不是更俗嗎?

不過,俗是俗了些,只要能度過眼前的難關,也無所謂叫什麼名姓吧。

隨即他佯裝大喜過望的樣子,千恩萬謝再向那人叩首,此後,徐君房就是徐福。

「我既已受你拜師大禮,爾入鬼谷門下,須知我門教義。」

「弟子謹聽教誨。」

徐福匍匐在地,恭敬的聆聽,心說此人果真是傳說中的鬼谷子。

「鬼谷門生切記,凡此間所學必當用之救世,不可褻瀆。」

「弟子謹記。」

模模糊糊,徐福幾乎不知道鬼谷子在說些什麼,便只管應承罷了。

鬼谷子看着眼前這尚還稚嫩的年輕人,心中感慨萬千,這樣的場景他不知經歷過多少次,每一次他都曾抱着無限的期待,然而每一次都會失望。

鬼谷子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雲夢澤已空寂了數十載。」

他收了方才的嚴肅用尋常的口吻對徐福說道:「你就留在此間伴我吧。」

徐福心中疑惑,方才鬼谷子所說,雲夢澤空寂數十載,莫非這幾十年間,鬼谷子沒有收任何徒弟?

雖是疑惑,但畢竟剛入門下,不好多問,只有再拜。

鬼谷子俯身,一雙強勁有力的大手抓住徐福的肩膀,將徐福慢慢提起。

徐福抬起頭,看到一雙劍目星眸,也許是那雙漆黑的瞳孔里沉澱了太多的故事,讓他看不到邊際,他卻在那無邊浩瀚的眼眸深處尋找到了歸屬之地。

就像一粒塵埃漂浮不知多久,終於落地了。

兩人四目相對,只是這一眼,兩個人都感覺到了欣慰。

鬼谷子伸手從袖中摸出一樣東西,那是一塊拇指大小樸實無華通體漆黑的符印,他遞與徐福,徐福並未細看只是伸手接過。

「此符乃是鬼谷門生身份的信物,不值幾兩錢帛,你今後要隨身佩戴,今後行走世間,或可用上。」

「弟子記住了。」

徐福低頭接過符印小心翼翼的揣入懷中。

「你隨我來吧。」鬼谷子說。

他們輾轉來到一棵大樹前,樹榦粗壯而低矮,表面凹凸不平,密密麻麻都是溝壑縱橫的紋路,想來是已經經歷無數歲月的磨礪了,難能可貴的是這棵樹生長在一塊巨石的裂縫中,大樹樹根盤根錯節,粗細不一,完***露在外的樹根泛着金色略帶青色的光澤,像是堅硬的赤金,牢牢攀附着整塊巨石,正是因此,大樹發達的根系在整塊巨石上形成了密密麻麻的網格。

巨石的表面是斜坡,因而整棵大樹是傾斜着懸挂在巨石上,樹冠像是一把巨大的傘,黃綠相間的樹葉像是半空中飛舞着的蝴蝶,風一來,葉片抖動,猶如成群的蝴蝶震動翅膀。

這群蝴蝶遮住了整個天空,這棵樹的樹冠也不知道延伸到什麼地方,竟是一眼看不到邊,只看到粗細枝杈縱橫向四周擴散,猶如藤蔓一般肆無忌憚蔓延。

絕處逢生,也當真是難為這老樹了。徐福心裏暗嘆道。

此時光線暗淡,只是在枝葉茂密的朦朧之中透着若有若無的天光,樹葉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芬芳,讓他情不自禁有些沉醉。

「走吧。」

鬼谷子輕喚一聲,徐福從那一陣奇異芬芳中回過神愣了愣,應了一聲隨即跟着鬼谷子繼續走。

他只顧着低頭走路,卻不曾想僅僅是轉了一個彎,便走出這大樹樹冠遮擋的範圍,彷彿是進入了另一個地方。

天光陡然大亮,猶如從黑夜進入到白晝,眼前的視野豁然開朗,再向後看,原來是那棵大樹茂密的樹葉遮擋了一條崎嶇山道,這棵樹就像是一扇天然的門,隔絕了另一個世界。

徐福驚訝的目瞪口呆,鬼谷子走在前面,走在所有的景物中,他的身影彷彿是與這山中所有的景物融合在一起的,他正是從這裏來,也要到這裏去。

而徐福的出現卻顯得很突兀,似乎是打破了這場景里難能可貴的寧靜。

一群渾身生着翠羽的青鳥呼呼啦啦撲騰着翅膀,從眼前一片漫無邊際的竹林中升起,如果它們不動,徐福是絕看不出這片竹林里隱藏着這一群可愛的精靈的。

它們的毛色與竹葉的顏色幾乎一致,身形也嬌小輕盈,蹲伏在竹枝竟是與竹葉的模樣相仿,現在,這些青鳥盤旋在他們的頭頂嘰嘰喳喳,聲音並不吵鬧,反而是讓人覺得清脆動聽。

它們與徐福曾經見過的鳥類都不同,似乎擁有非比尋常的靈性,它們聚集在一起,有組織一般在二人的頭頂變換着不同的圖案,似乎在引導二人前進一般,這些青鳥正是雲夢山引路的青鳥。

二人大概已經來到了山腰處,然而已經足夠高,因此他能夠看得足夠遠,他看到了一片一望無際的竹林,竹林的另一端又是一座無比壯麗的高山,高山上有一條被薄霧瀰漫彷彿從雲端流淌下來的瀑布。

鬼谷子隨手一指說道,「這是雲夢山,現在我們要去那座山。」

所謂望山跑死馬,這話並不是空穴來風,徐福現在只是看到遠處那座山,根據那座山的大體大小輪廓已經能夠判斷,若是二人步行,怕死三天三夜也走不到。

於是徐福誠實的說:「可是那座山似乎是很遠的樣子。」

鬼谷子說:「跟着我走,很快就到了。」

徐福初來乍到,心中到底是膽怯的,去別人家做客,只能客隨主便,主人怎麼說,就怎麼做便是了。

徐福還是十分不解,如此遠的路程,就算是飛,也需要一段時間,不知為何師父卻說的這般簡單。

他一聲不吭跟在鬼谷子身後,下了一道山石鋪就的台階,進入那片堆積着厚厚一層枯敗竹葉的竹林,彎彎曲曲不知拐了多少個彎,待到竹林中的晨霧散去之時,眼前又是一番豁然開朗的景象,又彷彿進入了一個嶄新的世界,想必他們已經到了。

徐福記不得路,卻有心記得時間,從開始出發到停下腳步,大概用了不到一個時辰,他着實奇怪,自己二人這就是步行,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穿過那浩瀚的竹海呢?

疑問一時不解,眼前的一切就充斥在他的眼睛裏,讓他不得不從疑惑中分神,全身心投入來觀察這個神秘的地方。

徐福方才在遠處看此間浩大壯麗,有高山有流水,近前來看到的景物着實有些普通。.

倘若是這裏的景物不在此山中,徐福一定不會覺得奇怪,甚至都不會覺得陌生,但正是從山外來,才覺得現在的普通景物很奇怪。

眼前的一切與從山外看到的並不相同,而且也與山外的壯觀景象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這裏沒有一絲霧氣,也許是艷陽高照晴空萬里的緣故,徐福能夠清楚的看到眼前的一切景物,沒有任何遮擋。

這只是一個四面環山的山谷盆地,面積並不大,一眼便能夠看清四面盡頭,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正是在這個小小盆地的某一邊的山腰,是一處入口,在其它地方是否還有其它就不得而知了。

除了地勢比較特殊,徐福看到的一切都讓他有一種到了某一個偏僻窮困的小村莊的感覺。

中央平地上隱約可以看到有幾塊已經開墾過的田地,田地旁有三兩間茅屋,茅屋古樸而簡陋,茅屋前有細小溪流經過,其餘部分便是稀稀疏疏的長着些綠色植被,有茅草,有野花,還有一些不知名的低矮野樹和灌木,看起來紛繁錯亂,其實都是些很簡單的景物。

現在是春暖花開的季節,但是所見之下連花草樹木都少的可憐,這裏不像世外桃源,反倒有些頹敗荒涼,冷冷清清。

這是徐福對於此地的第一印象。

「這裏便是雲夢山雲夢澤,世人稱之為鬼谷。」

鬼谷子看出徐福心中疑惑說:「可是與你心中所想不同?」

「鬼谷門生無不名揚天下,卻不想師父的居所如此簡陋。」徐福坦誠說道。

「若是你心中嚮往奢華,即便是一座金山擺在你面前你都不會滿足。」

鬼谷子微微頷首,低頭看着徐福,眼睛裏有一汪清水,徐福從這雙眼睛裏看到了一個湖泊,湖泊平靜無風,沒有絲毫漣漪。

「弟子謹記。」徐福說道,他心中由衷敬佩,世上無人不喜好奢華享樂,以鬼谷子的聲望,得到這些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明明可以得到,卻又甘願如此,這或許是一種境界,他這輩子恐怕也難以企及。

鬼谷子帶着徐福沿着溪流慢慢靠近先前看到的幾座茅屋旁,進屋時徐福心中難免緊張。

他不由得四顧而望,看到的東西並非是不容人親近的,反而一切都很熟悉,茅屋裏只有些簡單的桌椅陳設,再也沒有其它任何裝飾,雖然簡陋,卻又不失乾淨整潔。

鬼谷子領徐福進門,任由徐福進進出出四處觀瞧,自己煮了一壺老酒,待徐福不再東張西望時才喚徐福近前,二人席地而坐。

泥爐碳火正旺,不消片刻,泥壺滋滋作響,剎時酒香四溢,鬼谷子斟了滿滿兩盞,將其中一盞推到徐福面前問道:「喝得?」

「未曾飲過。」徐福心中惶恐。

「那便嘗一嘗。」

鬼谷子說完,已將自己的那一盞送到嘴邊,一仰頭便喝了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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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戰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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