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糖葫蘆

堂屋。

顧氏坐在陸老爺子身旁，其餘的人按照輩分坐在兩邊。

「當家的，你們這一趟還順利吧？」

陸盛他爺帶着一家子男人去了鎮上幹活，待了半個月才回來。

陸滿谷聽着自己婆娘擔憂的聲音，慢悠悠地從懷裏掏出一個粗布包着的東西，說道：「還行，這次的收穫都在這裏了。」

顧氏接過，當眾就開始點了起來。

一旁的兒媳也仰起頭使勁看着，面露緊張，倒是一旁的幾個男人都淡定地看着顧氏數錢。

「當家的，這麼多？」

顧氏驚訝，這裏一共有二兩餘一百文，比平常多了一倍。

陸老爺子沉聲道：「這次比較幸運，貨物多，工錢自然就多了。」

顧氏聽到這，沉默了。

這次雖然賺得多，但男人們的身體肯定虧得也多。

在碼頭上扛貨物的，哪有那麼輕鬆，幹得又都是力氣活，每次回來都得補回來，不然過一個月還要去搶收稻穀，身體扛不住。

陸盛在外面，雖然聽不到他爺這一趟賺了多少，但他心裏一琢磨也八九不離十了。

碼頭扛貨這事，干不長久，每次他爺帶着他爹幾個，都是待半個月就回來，每次回來都是一臉疲憊的樣子，今年加了他兩個堂哥，多多少少還是比以往要多一點的，再加上他爺說的貨物多，陸盛猜這次應該是賺了二兩左右。

陸盛皺眉。

他上輩子就是個享樂主義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扛是扛不了了。

至於地里的活，他只會吃不分的，能種好地？

他想讀書，士農工商，他不想被人壓着，可惜家裏現在這狀況，他能不能讀上書還是個問題。

唉，兜里沒錢太難受了，幹啥都不行。

看來，他要想法子賺點錢了。

傍晚，陸盛躺在由幾塊木板拼接起來的床上一動不動，盡量忽視自己正在咕嚕作響的小肚子，盯着破舊的屋頂發獃。

現在不是農忙時期，普通百姓家一般一天只吃兩餐，早餐九點左右吃，晚左右吃，這可苦了正在發育的陸盛了。

以前記憶不全倒是不覺得，現在恢復記憶之後，一日三餐的習慣倒是從身體中蘇醒了，陸盛簡直想罵娘了。

陸盛摸摸肚子，他這一天天的，已經盡量減少活動量了，怎麼就這麼餓呢。

「吱——」

房門開了又關。

陸盛偏頭看了一眼，是他爹娘進來了。

「二郎，這一趟辛苦了。」

蘇氏眼角含淚地看着自家男人疲憊的臉，控制不住地小聲啜泣起來。

陸河嘆口氣，拍拍蘇氏的背，安慰道:「這一趟比以往賺多了，不虧，你別在娘面前哭。」

蘇氏怎會不明白陸河說的，一時間也忘了難過，懊惱地打了一下陸河。

「我有分寸的。」

說完之後，蘇氏還把今天發生的事跟陸河說了一遍。

陸河聽到他娘的處理之後，心裏明白，拍拍蘇氏的手，一轉頭就看見陸盛瞪着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們倆。

陸河倒是沒有不好意思，徑直路過陸盛，走到衣櫃邊拿了一套乾淨衣服，摸了一下陸盛頭上的包，就抬步往外面走。

這時，蘇氏也反應過來了。

「盛兒，還沒睡啊？」

蘇氏走到床邊坐下，摸着陸盛的頭，溫和地說道。

陸盛剛想回答馬上睡，肚子就開始放起了鞭炮，一聲接一聲的，搞得陸盛臉都紅了。

蘇氏一愣，眼眶又紅了，她轉過頭站起來，不讓陸盛看到，接著說：「是娘沒想周全，盛兒現在餓了吧，你爹這回帶了點東西回來，娘拿給你。」

蘇氏也想去廚房裏給陸盛弄點吃的，可惜家裏的吃食都被顧氏把控着，她們這幾個作為兒媳的，一丁點兒也接觸不到這些東西，每天的吃食都由顧氏衡量好拿給她們，哪有多餘的東西做給陸盛吃。

蘇氏從陪嫁過來的木箱子裏拿出一個小粗布包，從裏面拿出一個冰糖葫蘆和一小塊雜糧煎餅，然後又把粗布包放回去鎖好。

「盛兒，來吃點墊墊肚子，省得肚子難受了。」

陸盛一看那粗布包，就知道裏面的東西不多，他娘這會給他拿了東西之後，那包里的東西就更癟了。

看着蘇氏遞過來的冰糖葫蘆，陸盛咽了咽口水，上面小山楂色澤鮮亮，頗為誘人，陸盛眼裏閃過掙扎，終歸還是輸給了感性，一把爬起來就往外跑，嘴裏還小聲說道：「娘，我去喊姐姐她們過來一起吃。」

蘇氏愣神間，陸盛已經把門關上了。

陸家一共有六間土屋，呈倒凹狀型，堂屋在中間，裏面還有兩間房，左邊是陸盛爺奶在住，右邊是由陸家女孩一起住。

堂屋左邊的兩間屋子，分別由陸盛大伯和三叔居住，右邊的三間屋子，裏面那間由陸家男孩居住，中間這間就是陸盛爹娘在住，剩下的那間土屋，就是廚房，裏面還開闢了一間小的，用來洗澡。

陸盛穿過院子，直接跑到他姐姐居住的房間把陸芙和陸蓉拉了出來，陸芙和陸蓉雖不解，但還是跟着陸盛走了。

「娘，我們回來了。」陸盛興奮地往蘇氏旁邊一站，盯着她手上的冰糖葫蘆瞧，想他一個富家子弟，何時為了一串冰糖葫蘆發過饞，可見這貧困生活把他都給摧殘成什麼樣了。

陸芙和陸蓉從進門到現在，叫了一聲娘之後就站在旁邊一聲不吭。

蘇氏看着兩個女兒，神情淡淡地點了一下頭，走過去拉着陸盛坐下，把冰糖葫蘆遞給了他之後，就坐在旁邊看着。

「娘，你吃一個。」

蘇氏心裏欣慰，沒有拒絕，低頭咬了一顆。

陸盛接着拿到陸芙和陸蓉面前，讓她們分別吃一顆，陸芙兩姐妹有點遲疑，剛想拒絕，蘇氏說道：「你們弟弟給的，你們就接着，記得他的好就行了。」

陸芙和陸蓉應下之後，開心地分別咬下一顆。

陸盛笑眯眯的也吃下一顆，三二就嚼完了，看着最後一顆，陸盛雖不舍，還是遞給了蘇氏，說：「娘，你拿着，這個給爹的。」

蘇氏接過，摸着陸盛的頭，把那小塊煎餅給了陸盛，「你自己吃。」

陸盛聞言，看了一下兩位姐姐。

陸芙和陸蓉沒捨得這麼快吃完，還在嘴裏含着，看到陸盛看過來，連忙搖頭，陸盛見此，只好低頭自己把這塊煎餅吃了。

說實話，這煎餅什麼味道都沒有，不好吃，但是頂飽，起碼陸盛吃完之後，一覺睡到了天亮。

昨晚陸芙兩姐妹吃完之後就走了，陸盛吃完堅持要去漱口，還被蘇氏說了幾句愛乾淨之後就睡了，以至於陸河回來看到那小顆山楂心情怎樣複雜暫且不提。

第二天起來，陸盛就發現他爹娘對他特別好，雖然說平時對他也不錯，但是今天感覺跟平時就是不一樣，陸盛心裏嘀咕，想不到就這麼兩顆山楂就把他爹娘給搞定了。

這要是他這會提啥要求，也不知道他爹娘會不會同意，姑且可以試一試，這終歸是要提的。

這會陸盛爹娘還在房間裏，昨天顧氏心疼幾個歸家的男人，讓他們今天好好休息，因此這會沒到吃早飯的時候，他爹還在床上躺着，蘇氏倒是在一旁綉手帕補貼家用。..

蘇氏綉工不錯，比平常女子繡的要好一些，因此平時的早飯一般都是由大伯母和三嬸娘來做，她就負責刺繡。

陸盛知道，平時沒事，大伯娘和三嬸娘也都會綉綉手帕，有時還會過來跟他娘討教一下，然而這時候的人，能有一門手藝都是藏着掖着，一般不會把技術核心教給別人，所以她們也沒學到他娘的好手藝。

倒是他兩位姐姐，平時做完他奶奶安排的活之後，都會過來跟蘇氏學刺繡，蘇氏這時當是傾囊相授，能賺一點是一點。

雖說大部分都上交了，留在手裏的不多，但總歸是能拿到一點錢的，不像陸河幾兄弟，不管賺多賺少，全部都要上交。

因此，蘇氏每天都在努力刺繡，對兩個女兒也更是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