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偶然邂逅
第二天安吉看無事可干,就向所長請了假坐班車去市裡買一些生活必需品,可是轉悠了半天也沒有買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後來想想房子那麼破,自己也沒有能力收拾,牆皮又烏黑難看,床都無法支到跟前去,就買了一塊帶着唐老鴨圖案的圍牆布,坐車回去。
天快黑的時候,安吉才回到鎮上,支了床,將圍牆布釘了,房間才看上去稍好一點了,於是鋪開了被窩,將自己帶來的兩箱書拿出部分放在床頭,收拾停當,已經是半夜,於是洗了手臉和腳,倒在新鋪的床上,美美的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第三天在牛琴的陪伴下轉市場,這兒那兒的邊走邊看,心裏才對農貿市場和工商管理有了個模糊的概念。
在一個布料攤前意外地遇到「肥仔」,以為他又在賣布料,就說:「怎麼又是你?」
他哈哈大笑,指着邊上一個人說:「來看你嘛!這個人認識不?」
安吉一看似乎有點面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就搖搖頭,未說話。
那人開口說:「我還和你同班念過書呢!」
安吉依舊迷迷糊糊地,想不起他來。
肥仔提醒說:「姓吳。想起來了沒有?」
安吉極力回憶,似乎她在市裡上高中時班上就有一個姓吳的同學,可是那是個白凈秀氣的城市男生,學習很好,第一年就考上了外地的名牌大學走了,現在即便畢業也斷不會到這個地方來,再說僅僅幾年不見,那個同學的長相氣質也不會變化這麼大呀?
不是。她否定地又搖了搖頭,不再說話了。
可是接着「肥仔」說出了他的名字,原來是她上補習班時的同學,安吉便不得不吃驚地叫了起來:「哦,原來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呢?」
這個叫吳剛的男同學——不,年齡和形象已經是一個面孔粗黑、衣飾隨便的農村男青年了——帶笑地說:「我也是浪跡天涯的。那麼你呢?」
安吉不禁苦笑了一下:「我?被發配到這兒了。」
牛琴在邊上看他們大有他鄉遇故知的樣子,就說:「走,看你們還有好多的話說,去辦公室坐着說話也方便。」
便一同到辦公室去。隨意地說了些關於一個班的同學的去向和畢業分別後各自的事,都有點戚然。
「肥仔」看他們談得還算投機,便不失時機地拉起了「皮條」:「哎呀,你們談得這樣好,我們的這位表親正好也沒有對象,不行你倆就找上吧!」
安吉覺得「肥仔」這樣唐突實在極缺修養又很不禮貌,但不好計較太多,就順水推舟也開起了玩笑:「那我可不敢!回頭有人找我算賬,花了我的臉,我人生地不熟的,都沒人給我罩着!」
吳剛用一種審視的眼光看着安吉,良久才說:「真沒想到你變化這麼快,我覺得這根本不是以前的你。」
安吉笑笑:「那當然了。再咋說分別也已經三年了,就是老也老了些。」
一言既出,他們都笑了。安吉也覺得自己太俏皮了些,也就笑了,不再繼續以上話題。
問起吳剛的情況,才知道他自畢業后就學了開車的技術,一直在外面奔波,現在青海的一個金礦上給老闆當司機,偶爾路過這裏,聽說了安吉也分到這兒了,就過來看看。
安吉不禁感嘆:「真是山不轉水轉啊,人生何處不相逢!」
想不到兩個本來命運天上地下的人卻又陰差陽錯地在這裏相遇了!覺得命運如何安排吳剛也就罷了,可是對於她這樣當初讓多少人羨慕得跌破眼珠的人都會淪落到此,反倒讓吳剛這樣的人都同情起她來,真是一個天大的玩笑啊!
後來在吳剛的邀請下,安吉她們又到吳剛哥哥開的酒店去玩,安吉想反正自己初來乍到,也無所事事,便一起去了。
原來前幾天牛琴帶安吉去吃過飯的那家小酒店,老闆正是吳剛哥哥吳德,而那個被安吉覺得似曾相識的「包子」,卻正是吳剛的弟弟吳禮,是高中畢業后就招工到安結他們原來上補習班的那個小鎮下面的一個鄉村小學當老師的,目前向單位請了長假幫他哥照看酒店,正準備改行……
肥仔讓店裏的其他人給安吉她們炒了幾個菜一起坐着吃了。而那天本來和安結他們開玩笑,玩得很開的「包子」,在知道安吉和他哥的關係后,表情馬上就變得窘迫起來,躲得遠遠的,再也不到他們跟前來了,安吉不禁感到好笑。
後來他們幾個都忙去了,安吉和牛琴也就回到了所里。
下午,安吉正在院子裏看牛琴和幾個男同事打鬧玩耍,吳剛來了,要問安吉借幾本書看,便安吉帶他去宿舍拿。到了門口,一摸口袋空空的,想起她的鑰匙可能是中午丟在吳剛他哥開的飯館裏了,就拍了一下手說:「哎呀,鑰匙丟了!進不去了。」
吳剛卻一下子幡然變色,一轉身說:「算了不借了!」不待安吉回過神來,他已經出了大門,上了停在門口的一輛吉普車,待安吉追出去,他已經開車一溜煙不見了。
安吉有點不安,覺得自己玩笑開大了點。
晚飯後,牛琴帶安吉去了吳剛哥家的飯館,店裏的男男女女幾個人圍桌而坐,談笑風生。很意外的是,吳剛也在,見到安吉時表情不太好看,但也勉強打了招呼。
很快地,店裏其他人將吳剛和安吉支到了裏間,坐定后,別的人在外面閑聊,吳剛從頭頂上拉下來一盞燈看書,安吉也不吭聲坐着。
坐了一陣,安吉開口說:「今天我是開玩笑的,你是不是生氣了?」
吳剛說:「我就是有點生氣。你是不是因為我是開車的而看不起我?」
安吉急忙解釋:「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真的沒帶鑰匙,就是中午來玩耍時丟這兒了,本來就想下午來取的。」
吳剛又直言不諱地說:「我也是因為和你同學,想到直接找你不好意思,找了個借口才去的。可是你當那麼多人的面那樣,真的讓我下不來台。」
安吉只好一個勁地說對不起,吳剛臉色才逐漸緩和過來,慢慢地倆人開始說笑。
吳剛說起安吉剛到他們班上的時候對她的印象,說上高中時的她,矮矮胖胖,活潑機靈,沒想到幾年不見,她會變得這麼文靜優雅。
安吉笑了一笑,未置可否,也不想提起過去的事,因為她想到關於她過去的有些事,吳剛是清楚的。
肥仔提進來一紮啤酒,不顧安吉的阻攔打開了,又拿來幾個大杯子給他們倒上,非要他們為老同學重逢乾杯。
安吉先是堅決不喝,可是擋不住他們倆的再三勸阻,只好喝了一小口。誰知一發而不可收,居然又一連喝了好幾杯。
吳剛在喝了兩杯之後就已經醉了,滿臉通紅,說話也口齒不清起來。可是安吉卻一點醉意也沒有。
喝醉后的吳剛開始說些失意感慨的話,并力圖找到共鳴,可是安吉卻很樂觀地說,自己並不覺得命運怎麼不好,雖然分到這種小地方,可是她並不在乎,相反覺得這裏遠離城市的喧囂,與世無爭,很好。
吳剛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說他不相信安吉真的那樣看得開,讓她別逞強。
安吉臉上笑着,已在舉杯示意,和他碰杯。
不一會兒,就喝掉了大概四瓶啤酒,其中三瓶就是安吉一個人喝的,再不甘心認醉也由不得自己了,眼見着吳剛被啤酒灌得暈暈乎乎的,頭一個勁地往桌子上碰,還在說著他鄉遇故知的話,安吉覺得好笑極了。
她只是一味否定吳剛的話。指頭一個勁地在桌子上畫圈,將杯里灑出的酒用手掌擦拭着,肥仔扔過來一條幹凈點的毛巾讓她擦手,她擦了,又繼續用手掌和指頭在桌子上划拉着。
漸漸地,吳剛也不再說話,頭偏在桌子邊上,滿臉通紅,只是一個勁地看着安吉笑,問她:「你覺得你醉了沒有?」
安吉矢口否認:「我哪裏會醉?沒那麼容易!」
到後來,他們倆就都將頭伏在桌子邊上,互相看着笑,都不說話,只聽見其他人在外面的說笑聲而不知自己所以然了。
過了一陣,牛琴猛地進來,一看他倆都一副醉意朦朧的樣子,互相望着只知道傻笑,就馬上出去了。
又過了一陣,吳剛催安吉快回去吧!安吉則說:「等一下他們。」繼續將頭伏在桌子上望着吳剛傻笑。
十點多了,牛琴進來,也催安吉說:「你們談的怎樣了?是不是該回了?」
安吉便站起來,告別了出來,吳剛卻醉的一步路也走不了,剛走出門就東倒西歪的,只好扶着牆掙扎着對她們說不送了。
安吉和牛琴由肥仔送下來,沒有驚動別的人來開門,從單位後面的一條窄道鑽了進去。
晚上安吉和牛琴睡到一起,說了好多話,牛琴告訴安吉,她和「包子」說破了,「包子」說擔心她家門第太高,他高攀不起。而她無所謂……聊到很遲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