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曠世大案
朝日初升,當鋪的門剛剛打開。
阿弘就站在了那裏,他微笑着看向當鋪老闆。
“不是已經說過了嗎!規矩不能破……”
話還未曾說完,老闆面色一驚,旋即窄臉之上,擠出像花一樣的笑容。
即便如此,仍舊難以掩飾,他那鼠目之中一閃而過的驚懼神色。
“原來你是……?官爺……這是?”
阿弘回身擺了擺手,示意跟在身後的兩名差役,前往對街的茶館,暫且喝茶休息。
老闆連忙點頭哈腰,給兩位指認茶樓。
“翠茗樓,你二位儘管消費,按照常例結賬便是,如還有其它要求,二位儘管吩咐,兩位慢走,慢走……”
“常例?”阿弘心中一怔,未曾細想,老闆已是回頭入店。
黃須輕顫、嘴唇微彎,一對蠅頭鼠目,眯得像牙縫一樣,態度已然不是前幾日那般。
“官爺!恕小老兒,有眼不識金鑲玉,公子英年才俊……”
“老闆免了吧!我這次來,仍是有一事相煩。”
“官爺言重了!何談麻煩?儘管吩咐便是!”
老闆笑着直了直腰,緊接着又彎了下去,轉身倒了一杯茶水,雙手遞給少年。
“老闆,你可曾認識那李成業?”
“李成業?”
“就是兇案被殺的老李!”
“認識,認識……小老兒認識他!”
“他沒少在你這裏,典當陪葬之物吧?”
“這……”
老闆一雙小眼睛,咕嚕嚕轉了幾圈,猶猶豫豫、慌慌張張。
阿弘看他如此神情,笑了笑繼續說道:“無妨!老闆如若不方便言說,那也沒有關係。”
老闆輕撫額頭,長舒一口氣。
不料,剛剛堆起的笑容,又因他的下一句,而僵在臉上。
“按本朝律,收取墓葬之物,當與盜竊、掘墓同刑論處……”
一本厚厚的名冊賬簿,擺在阿弘面前,當他翻看之時,當鋪老闆緊張地站在一旁。
其中,滿滿標註的一頁,都是近段時間,老李在當鋪典當的器物,除了一些金銀陶玉之類,再無它物。並無特別之處,阿弘把當冊還給老闆,起身剛要離開。
忽然,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形似手鐲樣的物件,遞到老闆面前。
“老闆,可曾見過此物?”
阿弘微笑着,滿眼的問詢之色。
手鐲通體由烏木雕成,上面鑲嵌着一圈黑色的飾物,說玉不是玉、說石不是石。
老闆想着阿弘意味深長的微笑,不禁渾身一震,不敢接過,只是驚懼地擺手搖頭。
阿弘有些詫異,但也沒過多理會他那神情的瞬變,只是將手鐲揣入懷中,轉身匆匆離去。
後山木場,四人方抬頭,正好看到那個“瘟神”。
惹又惹不起、躲又躲不過,只能無可奈何把工具一丟,直接坐在木樁之上,氣鼓鼓地瞪着雙眼,等那少年過來。
“四位大哥,可適應這新的營生?”少年滿面微笑,一邊舉手行禮一邊問道。
“有事便直說,我等兄弟,還要靠這伐木掙錢吃飯!”
問話之人正是阿弘,而這回話的四位,就是前幾日盜掘國師大墓的盜墓賊。而如今,他們在阿弘的安排之下,以伐木為生。
“好!那就恕我直言,在下還想細聽,盜洞之中未講完的那個故事!”
“你……你這是戲耍我們兄弟?”說著,老大逕自氣鼓鼓的站了起來。
“不是!我只是勾連案情,尋找線索而已,你們不必多慮。”
原前,剛到及笄之年的香香郡主,忽然受當今皇上召見,恩賜她婚配當朝狀元郎。
雖然,鎮南王有諸多不舍,但也不敢違抗聖命,所以只能派親兵陪駕、入朝覲見。
不料途中竟遭遇強人,在滇川邊境被殘殺,當時所有陪嫁丫鬟及隨隊軍將,俱都被砍去頭顱,懸挂於密林之中,而隨行的多箱金銀細軟、珠寶玉器俱都被洗劫一空。
聖上聽聞此事,震怒萬分,派一千精騎星夜奔馳,前去料理後事、緝拿兇犯。
據說部隊到時,但見密林之中懸屍飄動、臭不可聞,所有屍體全部腐爛變質。
就連多年經驗的老仵作,亦難分辨出哪個是公主、哪個是丫鬟,到最後,只能通過服飾定判,草草就地掩埋。
後人皆傳說,香香郡主被砍去的頭顱,由於怨念太深,而化身惡靈,專門吞噬那些走夜路之人的頭顱,尤其滇川一帶的密林之中。
久而久之,那裏便成了人跡罕至的幽怨之地,據說現在還鬼火森森,常有幽魂出沒。
“世上本無鬼,有鬼的只是人心罷了!”阿弘若有所思,冷冷地對老大說道。
“對了,上次所言的那個大胡國師,你說有一件寶物,曾經送予鎮南王,後來傳到香香郡主手中,兇案之時,這寶物去了哪裏?”
“這何人知曉!恐被劫匪、強人掠奪了去吧,反正傳言皆是如此!時隔多年,而如今坊間各種傳聞,難辨真假!”
老大因為是聽他人所說,也不敢確定。
“還有,你偷描老李的那本圖冊,可否借我幾日?閱后必還!”
雖然,阿弘繼續微笑,一臉的協商之意。
但,老大的臉色卻並不好看,陰着臉在懷裏掏摸了許久,方才磨磨蹭蹭取了出來,極不情願地交給他。
眼看年關將至,阿弘劍眉緊鎖、憂心忡忡,仰坐在江神廟的稻草堆上。
想着“鬼娘娘”的屍首,還沒有找回,老李夫婦的慘案,也沒有任何眉目。他頓感到些許後悔,悔不該和程知鎮簽那紙文書,萬一自己破不了案、找不到兇手,豈不是把自己的爹娘都給害了。
忽然,一陣刺耳的鑼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阿弘連忙起身抬頭觀瞧,暗夜裏,東天下一片火紅。
“不好!起火了……”
他縱身飛起,廟門都沒有來得及關閉,就沿街狂奔而去。
起火的地方,阿弘再熟悉不過,正是他兩次拜訪的蒼溪鎮當鋪。
程知鎮不知何時早已過來,站在街中,嘶啞着嗓子在奮力指揮,火光映照之下,眾鄉鄰和眾衙役,在不斷地向火場潑水。
天亮時分,大火已被撲滅,但濃煙仍舊嗆人、難以靠近。
阿弘已顧不上這許多,從懷中掏出一麵灰紗,遮在臉上就跳了進去。
其實他不知道,此時的自己已是滿臉黢黑,即便不遮擋灰紗,也不會有任何人,能辨識清楚自己。
火勢兇猛,已經燒毀了,所有當鋪的房間。
唯願沒有人傷亡!此想法剛剛閃現,阿弘就知道已然不可能了!
一條被火烤焦的黑腿,赫然就壓在那裏,壓在倒塌的橫樑之下。
“有一具屍體!”他回頭,對着衙差喊道。
程知鎮三步並作兩步,飛跨過高溫的灰燼,率先跑到阿弘身邊。
“哎呀!這是吳掌柜的,當鋪的老闆吳德軍呀!”
聽到身邊程知鎮悲切的呼聲,阿弘方才知道,原來當鋪的老闆叫吳德軍。
眾衙役七手八腳將橫樑揭開,露出他屍首的全貌。
看着自己轄內的鎮民,不是遭難兇殺,就是蒙受天災,一時悲痛難抑,程知鎮竟自坐在地上,放聲大哭,所有的鄉鄰街坊,也都蹲在那裏開始哭泣。
“天可憐見,我只要我的鎮民,都能安居樂業、穩享太平!即便遭遇不測,也不能草草了事、無人安葬,可憐的吳掌柜呀!還有可憐的老李夫婦!我要出錢,給他們辦葬禮,讓他們風風光光地入土為安……”
“暫時不可!”
隨着一聲輕喊,一個面遮灰紗的少年,手提一雙鞋子,從濃煙之中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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