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曹操的手段
黃城在長安以東七十里處,是一座百里小城郭,城牆只有不到兩丈,完全是擺設。
雖說這裏不能用以據險而守,但作為休息的中轉站,卻很合適。
大軍終於在天黑前進入了黃城,這才讓老曹鬆了一口氣。
“忠臣啊,大漢的忠臣啊,祖宗顯靈了,陛下終於脫離苦海了!”
黃城的府衙內,曹操帶着典默等人跪拜在地,劉協穿上袞龍袍,帶上九珠皇冠坐在縣令的位置上。
而兩旁的宗親大臣們則是抹着眼淚為曹操請功。
是啊,濮陽到長安,那可是足足一千多里的路程,曹操的忠心,那不得感天動地嗎?
“曹將軍,實乃國之棟樑,擎天玉柱,朕要收拾山河,便要仰仗曹將軍了!”
多少年了,這一刻的劉協,總算有了一絲帝王的模樣。
接下來自然就到了曹操表演的時間,什麼身為人臣自當精忠報國,這系列的廢話聽的典默只掏耳朵。
不行,以後要跟老曹說一聲,自己不參加朝會。
這樣的廢話聽多了肉麻不說,還讓人作嘔。
不過這一刻,黃城的府衙內確實是一派君臣相親的氣象。
自從八歲被董卓扶持成傀儡,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找到了皇帝的威嚴。
很快,老曹就告訴了劉協這世上有個詞叫黃粱一夢。
“稟陛下,東都洛陽被董卓劫掠一空后大火焚城,如今早已是廢墟一片,臣為江山社稷所慮,天下百姓所盼,請陛下隨臣東去,定都許昌。”
這席話一出,府衙內的大臣們哭聲戛然而止,連同劉協在內,都怔怔的看着曹操。
都城是國之命脈所在,只有天子可以決定。
當然,除非你跟董卓一樣,只把天子當做是傀儡,自然也就可以隨心所欲的定都。
很快這些大臣們就開始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劉協也是一臉惶恐的看着曹操,他終於發現,這個不辭辛苦從千里之外趕來救駕的‘大忠臣’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麼和善可親。
“陛下,潁川許昌,乃龍盤虎踞之地,薈萃群英之所,自古潁川多俊傑,可見其地必有龍脈,陛下遷都許昌,上合天意,下順民心。”
說完,雙手作揖的曹操抬眼看向劉協,沉聲道:“也只有許昌,才有精兵猛將護衛陛下周全,請陛下准許。”
劉協雖然才十四歲,可這些年的隱忍早就讓他的心智比同齡人要成熟。
曹操的暗示他不會不明白,更何況,這種程度的暗示已經可以視作為威脅了。
才逃出狼窩,卻又落入虎穴,感慨命運多舛的劉協眼眶濕潤,他咽了咽口水,帝王的尊嚴讓他強忍住了淚水,哽咽道:“朕,准了...”
“陛下英明!”
曹操站起身來,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身後跟着的眾人也一併起身。
事情雖然辦妥了,可曹操還是恪守君臣之禮,躬身後退時不忘說道:“陛下若有事可隨時召臣。”
退出府衙,典默看着不斷分派任務的曹操,第一次覺得老曹的政治手腕確實是世間少有。
濮陽,一直作為兗州治所,老曹的發家之地,根底也強。
可老曹卻並沒有選擇將濮陽作為都城,而是選擇了許昌。
這裏頭應該有很大的原因是考量了潁川士族和世家,畢竟把都城安在了許昌后,潁川郡內的士子幾乎是找不到任何拒絕報效的理由。
而且,也為曹操的擴張奠定了基礎,老曹啊,真是個政治高手。
來到街上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本想回營休息的典默卻看到蔡琰把一吊錢交給一個領着三個孩子的婦女。
那婦女對着蔡琰千恩萬謝,抽泣着點頭感謝。
“昭姬,你認識她?”身後的典默問道。
“典公子。”
蔡琰搖了搖頭,道:“不認識,不過方才聽她說起她夫君參軍已經四年未歸,她帶着孩子過的凄苦,我只是盡了綿薄之力。”
在這個功名但向馬上取的年代,其實有不少婦女會希望自己的男人到沙場上建功立業,希望他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揚名立萬。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典默沒來由的一句感慨讓蔡琰神情錯愕,她品味着這句詩中的意境,心中升起一陣凄涼的感覺。
原本以為典默只是一個精通墨家工法的權謀之士,沒想到他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
此刻,除了感念典默的救命之恩外,蔡琰第一次對一個人有了想了解的興趣。
典默捕抓到了蔡琰眼中流露出的一絲光芒,他也想藉著這個機會窺探一個碧玉年華的少年,為何卻有着歷經滄桑的眼神。
“我知道你許配給了河東衛家,可為什麼你沒在河東卻在長安城裏?”
典默依稀記得歷史上的蔡琰是與衛仲道有婚姻在身的,之後不知什麼原因又回到了長安城。
再後來,李傕郭汜為了拉扯天子而發動戰爭,長安城一片混亂。
趁着戰亂,南匈奴的左賢王帶兵南下掠奪,又把蔡琰給掠回了部落。
直到十多年後,曹操感懷與蔡邕的交情,才用金璧把蔡琰給贖回來。
這段不堪的歷史,被無數的三國迷引為意難平。
穿越前的典默甚至每每讀到這個片段,都忍不住為蔡琰的坎坷唏噓不已。
這次長安救天子的行動中無意救下了蔡琰,也算是彌補了典默心中缺憾。
或許是這個問題刺痛了蔡琰的內心,她的眸子陷入了一片黯淡,典默嘆了口氣,道:
“講故事的人尚且有不願提及的故事,剛才我的問題唐突了,你若不想說就當我沒問吧。”
“講故事的人,總有個故事不願講...”
蔡琰呢喃着重複了一遍典默的話,似乎在內心能找到一種共鳴的聲音。
“典公子的話,很有深度。”
蔡琰的明眸遠眺,臉上浮現傷感,沉吟道:“其實沒什麼不能說的,這事還得從三年前說起。
原本我與衛家的婚期定於那年十月,可是在那一年家父因酒後感慨董卓早年也是一方豪傑,卻被關中生活給靡化。
這句話被王允聽后當場便以謀反罪將家父丟入大牢,沒多久家父便在牢獄中撒手人寰。
衛家擔心被此事波及,於是撕毀了婚約,所以,我與衛仲道甚至連面都沒見過。
家父走後,我便一直在長安待着,這些年看着親朋一個一個離我而去,有感而發覺得如今的我已是身如柳絮。
既然無根,那濮陽也好,長安也罷,何處是家,何處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