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曲線救國
公交車這個點人很多。
正是放學和下班的時間。
司機師傅一邊看着路況,一邊說:“當然。”
他對他們印象實在太過深刻。
少年長得出色,又格外溫柔。
小姑娘更是軟萌可愛,天天纏在少年身邊。
更何況,這些年,小姑娘每天來回都要坐他的車。
司機說:“前兩年天天見小丫頭一個人坐車,我還好奇問了兩句,結果,把人給弄哭了。”
簡直是泣不成聲。
明明有位子,也不坐,就抱着扶手,肩膀不停地抖,抽泣出聲。
當時車裏有點人,都看着她。
有人還遞了紙巾,安慰她,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司機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薄宴怔在那裏。
連頭都不敢轉。
怕多看一眼小姑娘,自己就會崩潰。
司機說:“我都嚇死了,差點到站了都忘記停。後來,小姑娘下車前,回答我,說你死了。”
“......”
司機趁着前方紅燈,瞥了薄宴一眼,笑了:“我剛還以為詐屍了。”
“......”
半晌,薄宴才艱澀開口:“她說得對,確實死了。”
司機奇怪地看他一眼。
薄宴說:“您說的也對,現在確實詐屍了。”
司機哈哈哈地笑出聲。
花月站在靠後的位置,手已經能輕鬆地握着上面的圓環。
車裏有些吵,也不知道薄宴在前面說些什麼。
她也不感興趣,只是盯着窗外的風景,默默發獃。
薄宴穿過人群,走到她身邊,抬手握住上面的橫杠,低頭看她。
風從車窗吹進來,帶來一陣涼爽。
薄宴笑了下:“個兒沒怎麼長。”
花月愣了兩秒,隨後反應過來。
許久沒有過的憤怒突然湧上來,要不是車裏人多,她能踢死他。
她氣憤地問:“你多高?”
薄宴不停地笑,思考了一下說:“大概,189公分?”
花月憤怒地說:“我168,你後來才長了三公分,我長了四公分!”
有什麼好得意的?
薄宴蹙着眉,頓了許久。
沉默半晌,才喃喃開口:“......還能這樣算?”
他眉間有些不解,好半天才緩緩笑出來。
聲音低沉又和緩,唇角勾勒出完美的弧度,漆黑的雙眸中星光點點。
妖孽又勾人。
肩膀隨着他的笑聲,不停地顫。
花月看着旁邊一直看過來的人,想弄死他。
薄宴看着人快生氣,連忙把笑憋回去。
他捏捏她的臉,慢吞吞地說:“行吧。”
花月抬頭看他。
薄宴又忍不住笑,說:“算我們花月,曲線救國了吧。”
“......”
神他媽——曲線救國!
-
公交車停靠木花巷站。
花月下了車,徑直往家走。
夕陽從身後灑落。
映出兩人的影子。
像從前那樣,一高一矮。
花月感覺憋悶,加快腳步。
她快,身後的人就快,她慢,身後的人就慢。
花月停下腳步:“你家到了!”
薄宴看了眼自己的家,這幾年沒人住,也沒人管,木香花枝葉瘋長,院牆也有些破敗。
他嘖了聲:“這能住人?”
“不能住人你回來做什麼?”花月簡直無語。
薄宴樂了:“這邏輯到是有點進步。”
都知道有條有理的跟他嗆聲了。
花月忍下怒氣,轉身走人。
薄宴笑着跟上,甚至還越過了她:“以前承蒙花叔的照顧,哥哥得去謝謝他。”
花月撇了撇嘴。
薄宴回頭看她,小姑娘鼓着一張臉,氣到不行,硬憋着不說話的樣子,讓他整個人突然軟下來。
他停下腳步,等她靠近,然後微微彎腰,平視着她的眼睛,溫柔地說:“花月把哥哥身高,記得那麼清楚啊。”
“......”
花月有點欲哭無淚。
這人,一直是這麼狗。
薄宴眯着眼睛打量她:“不是,哥哥也沒說什麼呀,怎麼還生氣了?”
花月抿了抿唇,別過臉。
這兩年,他成熟了許多。
依然是那樣亮眼,只是臉上輪廓多了些成熟男人的冷硬。
帥的人移不開眼。
裏面穿着白襯衫,外面是黑色的西裝,打着領帶,一直到脖子下。
喉結上的那顆芝麻痣跟着他說話的動作,上下滑動。
如果不笑的話,禁慾的要命。
薄宴一雙桃花眼裏閃過笑意,修長的手指慢騰騰地鬆了松領帶,又解開襯衫最上面的一顆扣子,啞着聲音說:“看不到嗎?”
花月有點怔神。
他在說什麼?
薄宴抿了抿唇,喉結滑動:“不是喜歡那顆痣?”
轟一聲。
熱氣撲到花月臉上。
她用力推開他:“你脖子有多短?”
系個領帶就看不見喉結了?
還要解扣子?
薄宴順着退後一步,然後笑了:“行,哥哥脖子短。”
花月不再看他,丟下一句:“我爸不在家,你不用來了。”
然後飛快地跑走。
薄宴看着她的背影,有點恍惚。
半晌,才走到門前,安靜地看了一會,推開門進去。
-
五月傍晚燥熱。
花月一身的汗,洗了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拿着要送給宋小二的禮物,徑直去了宋家。
宋子路上下打量她的穿着,蹭一下站起來:“我都說過多少次了,你敢穿露腰的,弄死你信不信?”
宋霖一拍桌子,把宋小二嚇了一哆嗦,連忙縮花月懷裏。
“操你奶奶的宋子路,怎麼說話的!”
花月噗嗤笑出來,臉貼在宋小二臉上。
宋子路嘴角直抽,實在很想跟他爸頂句嘴,我奶奶,不是您媽?
您這一天天的,也不怕我奶奶爬出來,弄您?
宋小二趴花月臉上親了好幾口,弄得她臉上都是口水。
然後咯咯地笑。
宋子路心裏酸得要命。
李萍把菜都端上來,笑呵呵地招呼着:“都坐下。”
花國棟也坐在那裏,笑呵呵地看着他們鬧。
飯桌上,花月耐心地喂宋小二吃飯,然後聽着宋霖和花國棟聊天。
宋霖說:“這巷子原本要拆遷的,後來聽說,被認定為歷史建築了。”
有保護價值了,就不能拆遷了。
“那也很好,咱們都住習慣了,哪天住不下去了,搬走了,想起來的時候,也能回來看看。”花國棟喝了口酒。
宋霖說:“薄宴回來了。”
宋子路手上的筷子啪一下掉桌上,立刻看向花月。
花月不緊不慢地喂宋小二吃東西,撇着眼看他:“看我做什麼?”
不只宋子路看她,桌上的三位長輩也都看她。
花月笑了下:“都看我做什麼?”
“月月,”花國棟嘆氣,“難過就說。”
宋子路把剩下的那隻筷子也放下,悶悶不樂地垂着頭。
花月給宋小二擦擦嘴:“我不難過。”
她有什麼好難過的?
她已經要邁進新生活了。
宋霖說:“聽說,他現在可厲害了,市中心的那幾棟寫字樓都是他的了,還有郊區的幾百畝產業園,都是他的。”
還有許多。
李萍撇撇嘴:“他本來就不是一般人。”
宋子路咬了咬牙,把宋小二拎過去,扯着花月的手腕拉到院子裏。
“宋子路你他媽又想給老子做什麼?”宋霖一拍桌子。
“別管,讓他們兩個鬧。”花國棟搖搖頭。
院子裏起了風,悶熱的天氣也有點涼爽。
宋子路胸口上下起伏,好半晌說:“花小月,我,我喜歡你。”
花月怔了下,伸手想去摸他的額頭:“你是中邪了嗎?”
宋子路拍掉她的手:“你是真缺心眼兒。”
他都這麼明顯了,她都看不出來。
花月垮下肩,小聲說:“宋子路,如果是那種喜歡,你別喜歡我。”
“......為什麼?”宋子路咬牙擠出一句。
花月撅了下嘴,抬頭看他:“我,我一看你的耳朵就想笑。”
宋子路嘴角開始抽抽:“花、小、月!”
他看了眼漆黑的夜空,語氣又軟下來:“花月,真的,我特別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我就是,就是發現的晚了點兒,我保證,以後都不欺負你,好好照顧你......”
花月心頭酸澀。
她有什麼好的,能讓他喜歡上。
20年了,宋子路一直不離不棄陪在她身邊。
他想要的那種感情,她給不了他。
更不願意傷害她。
這種糾結、為難的心態,讓她很難過。
眼淚刷一下落下來。
宋子路手忙腳亂,卻沒有像之前那樣跳腳,而是扯着袖子溫柔地幫她擦眼淚:“你這是傷心還是開心?”
花月抽抽答答地說:“宋子路,要麼,你把我劈兩半吧。”
這樣,她就不用這麼為難了。
宋子路眼圈紅了,停了一會,仔細的把她的眼淚擦掉:“行了,誰要你的那一半,還不得嚇死人?”
花月又有點想笑。
“好了好了,”宋子路看着她,“不為難你了,還是做親人的好,能一輩子。”
不像有的人,想接近她,還接近不了。
他看着眼淚還在掉的姑娘,吸了口氣,把她擁進懷裏拍了拍:“再哭揪你小辮子了啊。”
今晚的天上沒有月亮。
宋子路一個人站在院子裏很久。
久到宋霖走過來,嘆着氣說:“現成的媳婦兒沒看好,跑了吧?”
宋子路難得沒跟他吵。
只是靠在樹上,仰着頭看着夜空。
然後帶着哭腔說:“爸,你再打我一頓吧,拿皮帶揍。”
他心裏難受。
宋霖一個大糙漢子,直接紅了眼,然後扯着宋子路的衣領說:“走,爸爸陪你喝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