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物是人非
荷水,正是最美的季節,草長鶯飛,蜂飛蝶舞。
薄宴抿緊了唇,想要抱一抱她,又不敢。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醜,他不敢碰她。
花月看了他一眼:“說啊。”
薄宴的心像被揪起來,啞着聲音說:“花月在怪哥哥?”
“不敢。”花月淡淡說。
薄宴忍不住牽住她的手:“花月......”
他一年沒碰過她,想得不行。
小姑娘的手很軟,他握住就不想松。
花月用力抽出來:“有事說事兒,沒事我走了。”
薄宴眼圈紅起來,不顧她的掙扎,把人箍在懷裏:“花月,花月,花月......”
他聲音絕望又溫柔。
整個世界,只有這兩個字,對他有作用。
花月驀然紅了眼,不再掙扎。
她吸了吸鼻子:“你要走了是不是?”
薄宴僵了一下:“花月能不能......”
等我兩年。
可是,他不敢說出口。
他有什麼資格,讓她等他。
她已經被自己牽連了那麼多。
花月笑了下:“要走就走,我謝謝你還記得來通知我。”
前世的時候,他也曾離開過荷水很久。
命運從來沒有改變過。
曾經在醫院裏時,她說過,不要悄悄地走,來告訴她一聲。
算他守諾了。
薄宴痛到說不出話。
之前那麼好脾氣的小姑娘,被自己害成這樣。
花月用力推開他:“你走吧。”
薄宴扯住她的手不松,緩緩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盒子,打開后,裏面是一個珍珠小皇冠。
那是她曾經一眼就看上,卻因為怕他花錢,連說都不敢說的。
花月抿緊了唇,看也不看。
薄宴把小皇冠戴她頭髮上,溫柔地說:“花月,好好念書。”
他其實,更想問一問她,當初的諾言還算不算。
她說,要考去晉城的諾言。
他不敢問。
他再也沒有資格。
-
蘇武在離開之前,也來見了一次花月。
他絮絮叨叨地交待了很多事情:“青檸和小盧都留給你,有事情記得找他們,放假了蘇武哥哥幫你訂機票,來晉城玩,如果到時候能考來晉城就更好了,有蘇武哥哥在,誰都不能欺負你,這裏有張卡,都是宴哥兒和蘇武哥哥的心意,想學什麼就去學,別怕花錢......”
他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什麼,拿出一個包裝完好的手機,還有幾大本厚厚的筆記遞過來:“手機是蘇武哥哥送你的禮物,筆記是宴哥兒幫你做的重點。”
花月笑着看他,一邊聽他說一邊點頭。
直到蘇武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花月才把東西都推回去:“我什麼都不要。”
蘇武很難過,他原本就知道,她什麼都不會要。
“至少,把手機留下,小花妹妹打算跟蘇武哥哥斷絕來往嗎?”
花月思考了一下,把手機留了下來。其它東西,全還了回去。
蘇武悄悄地鬆了口氣,笑着說:“小花妹妹18歲了,生日快樂啊。”
是的,她18歲了。
今年,也要高考了。
蘇武出門時,整個人背光而站,神色複雜,支支吾吾地說:“小花妹妹,宴哥兒他......”
“蘇武哥哥快走吧,我就不送你了。”花月笑着趕他。
-
荷水機場。
廣播已經開始在催促。
李清緒、韓光和蘇明遠特地跑回來送薄宴。
一群人都沒有說話。
薄宴神色淡然,只是總是抬頭看着入口的地方。
蘇武拍拍他的肩:“別看了,我跟小花妹妹重複了很多遍時間,確定她記得很清楚,她不會來了。”
薄宴抿緊了唇。
然後看了一眼面前的幾人:“走了,儘快回來。”
李清緒說:“也沒必要非得走。”
薄宴沒說什麼,只是啞着聲音說了句:“幫我照顧花月。”
即使做了很多安排,還是很不放心她。
“你放心。”李清緒點頭。
-
高考填志願那天,李清緒幾個人特地跑回來。
團團圍着花月。
花月毛骨悚然:“你們幹嘛?學校不忙嗎?”
韓光大手一揮:“學妹想填哪裏?”
花月噘了下嘴,不想告訴他們。
蘇明遠說:“要不要來荷大,學長在那裏。”
蘇明遠和韓光都考上了荷大。
李清緒在旁邊的一所二本。
都不遠。
李清緒踹了他一腳,柔着聲音哄:“要不,填晉城師範?我聽說那家學校不錯的。”
花月開始趕人:“你們都走吧,煩死了。”
幾個人磨磨蹭蹭的不願意走。
李清雅提着李清緒的衣領甩了出去。
花月笑嘻嘻地看着。
身邊重新安靜下來,李清雅關上門,咳了兩下:“要不要考慮下,晉城的學校?”
“不要。”花月直接拒絕。
李清雅嘆了口氣。
-
晚上的時候,薄心田來了花月家。
她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很久。
花月也不說話。
最後,薄心田說:“我報了海大。”
花月點點頭。
“你......去不去晉城?”薄心田聲音艱澀。
花月搖頭:“不去。”
她對晉城,水土不服。
也不願意去適應。
原來,命運早已經註定。
像她,喜歡喝奶,偏偏薄宴過敏。
而薄宴去了晉城,偏偏她對晉城水土不服。
一切,都已命中注定。
她不服不行。
薄心田說:“他們在那邊現在也很難。”
聽說蘇武爸爸的原配,反撲的很厲害,鬧得滿城風雨。
花月笑了下:“和我無關。”
薄心田嘴巴囁嚅兩下,終究什麼都沒說。
-
花月報了荷水師範大學,是一所很不錯的學校。
其實,以她的成績,上荷大也沒問題。
只是,花月還是選了自己當初最想做的事情。
她不願再為任何人改變自己。
宋子路和李清雅都報了荷大。
當時在醫院,她想的,不久的將來,只有她一個人留在荷水。
其實也不對,至少,這些她最親密的人,都還在她身邊。
不像有些人。
負心漢!
渣男!
-
花月用的還是手錶上的那個手機卡。
只是,她滿了18歲,有了手機,不再使用那個粉色的手錶。
她把手錶連同小木雕還有小粉船一起,全部收進抽屜。
每個節假日,都會有從晉城寄過來的禮物。
各種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喜歡的東西。
晉城原本就屬於全國的中心,那些東西自然也是緊跟潮流。
又貴又時尚。
如果不是沒有具體地址,每次都被花國棟直接簽收,花月一定會全給退回去。
她要恨死他了。
才不願意要他的東西。
深夜的時候,也經常會有來自無名的電話。
電話兩邊,都沒有人說話。
全是沉默。
直到最後,自動掛斷。
大學錄取通知寄來的那天,花月抱着小奶包去了籃球場。
坐了很久。
又是一年的金銀花開。
物事人非。
-
晉城市中心的一家寫字樓里。
蘇武推開門進去,一眼就看見坐在落地窗前的薄宴。
夕陽灑在他臉上,綿密的雙睫變成淺金,原本是最勾人妖孽的樣子。
此刻卻冷得讓人發抖。
蘇武說:“小花妹妹被荷水師大錄取了。”
她不會來晉城了。
薄宴沒有說話,修長的指間,夾着根半明半滅的煙。
以前,臉上還掛着疏離冷淡的笑。
現在,直接連笑容也不見。
每天像失去生機一樣,麻木不堪。
-
前世的這個時候,木花巷子已經被拆遷。
可是這一世,卻毫無動靜。
不過花月無所謂。
她喜歡這個巷子,喜歡這個巷子裏的人。
大一開學的時候,她也沒有選擇住校。
反正也不遠,每天公交車來回,也很方便。
只是,總是會被江思磊堵。
她怒氣沖沖地看着他:“你老跟着我.幹嘛?”
江思磊嘻皮笑臉:“哎,你之前的那個小情人把我家生意毀了那麼多,你不得賠啊。”
即使那個男人遠在晉城,留在荷水的勢力卻越來越大,攻城掠池,搞得他和江家,焦頭爛額。
“你活該。”花月真覺得這人不要臉。
江思磊摸了下嘴角的傷痕,嘶了下:“你看,被我爸打的,就因為得罪了你那小情人。”
“你能不能別一口一個的小情人。”花月氣憤地喊。
江思磊笑:“行,那你喊句哥哥聽。”
花月快吐了:“大叔,我最討厭老男人了,看到你都想吐。”
江思磊原本對年齡還沒有感覺,在她一次又一次重複下,逐漸感覺到了自己的老態。
他解開襯衫的兩顆扣子,露出誘人的鎖骨,魅惑道:“追小爺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每天多少女人等着排隊,你少在這裏......”
花月彎身從地上撿起石頭徑直砸他臉上:“你這種人臟死了!”
從內而外的臟。
江思磊愣了下。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嫌他臟。
他雙眸驀地沉下去,挑着玩世不恭的笑:“你試試,還是哥哥這種有經驗的,會更......”
花月快要崩潰。
她又撿起一塊大點的石頭,砸他臉上,這次石頭砸得很准,在他額上留下個傷口。
血慢慢滴下來。
江思磊嘴角抽搐,伸出指尖摸了下,咬着牙:“只有老子讓別人受傷的份......”
話音沒落,又一塊石頭砸過來。
他連忙躲開。
緊接着,是又密又多的石頭砸過來。
伴着小姑娘氣憤的聲音:“你再來找我,我就跟你姐姐說了,我會報警的,大流氓,老男人!”
江思磊額角不停地跳。
直到小姑娘消失。
他站在原地,摸着傷口,邪氣地笑:“大不了以後保持乾淨就是了,生什麼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