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答應你
宋子路的13歲生日,宋霖特地訂了一個花月喜歡的草莓蛋糕。
所以,原本宋子路是生氣的。
但是因為白天才不小心傷了她,宋子路只能把這種不高興壓下去。
他哼哼的把蛋糕上面的草莓捏一個過來:“吃吧。”
草莓又紅又大,上面的尖尖兒上還沾着白色的奶油。
花月接過來,毫不客氣地塞進嘴裏。
見她鼓着臉津津有味地吃着,宋子路撇了下嘴:“你還真是不客氣。”
花月一邊鼓着臉吃,一邊狀似無意地摸摸後腦勺。
宋子路臉色黑下去,立刻把她的手扯下來,小聲說:“行了行了,是我對不起你,再給你拿一個?”
花月睜着圓圓的大眼睛,點點頭。
宋子路無語的又去掀蛋糕盒子。
他真想在心裏罵一句小祖宗!
李萍和宋霖端着菜放到桌上,招呼着坐在旁邊沙發上看新聞的花國棟。
飯菜的香氣撲鼻而來。
幾個人坐好,李萍催促着宋子路:“快點吃,吃完和月月去寫作業,你爸爸他們有事情說。”
花月雙睫顫動,她知道宋霖要和爸爸說什麼。
否則,宋子路的生日,他們原也不用過來吃晚飯。
宋子路吃飯速度很快,吃完后就手撐着下巴,歪着頭等花月。
她吃飯又慢又小口,安安靜靜地,一點聲音都沒有。
臉上的疤快掉完,新的皮膚長出來。
明亮的燈光打在她臉上,肌膚白到透明。
宋子路有些魔怔。
他喃喃自語:“你最近——”
花月抬頭看他,嘴角還掛着白色的飯粒。
宋子路接着把話說完:“是不是偷偷長個兒了?”
總覺得她高了些。
“還真是,”李萍也打量着花月,“月月站起來,跟宋子路比比。”
花月很無語。
她都這麼大了,還要跟人家比身高。
兩人站在一起,花月到宋子路肩膀。
“真是長高了。”李萍笑着說。
“月月長得晚。”花國棟握着酒杯,滿眼欣慰地看着女兒。
宋霖慈愛地看着花月,眼神移到宋子路身上,忍不住皺眉。
宋子路想炸毛,又不敢反抗爸爸,只能拿筷子敲着桌面:“吃好了沒,跟蛆吃屎一樣慢......”
話沒說完,花月一口飯就噴出來。
全噴到了宋子路的臉上。
宋霖猛一拍桌子,怒吼:“你從哪裏學來的這些話!”
花月癟着嘴,看着宋子路臉上的狼藉,還有他石化的表情。
先是胸口起伏,然後肩膀抖動,清脆的笑聲從喉間溢出。
再然後,就是上氣不接下氣地趴到桌子上笑。
花國棟攔住宋霖想要扔過來的筷子:“行了行了,男孩子正是皮的時候,說話口無遮攔的。”
李萍一邊無語的幫宋子路擦臉,一邊劈頭給了他一巴掌。
“你、還、笑!”宋子路徹底炸毛,咬牙切齒地盯着笑個不停的花月。
一桌人表情各異。
只有花月,捂着肚子,笑個不停。
不過一會兒,三個大人,也跟着笑起來。
宋霖看着小姑娘笑到發紅的臉,還有亮晶晶的眼睛,感嘆地說:“月月以後,要是能嫁到我們家就好了。”
“我不要!”宋子路蹭一下站起來,“那我不是一輩子被她欺負?”
“誰欺負誰?”宋霖一拍桌子,“你這個孽障不欺負人小姑娘就不錯了!”
花月擦着眼淚,搞不明白話題怎麼就扯到這個上面了。
她揉着笑痛的肚子,站起身:“宋叔叔,李阿姨,我吃飽了。”
宋霖緩和了語氣:“月月吃飽了呀,那叫宋子路切蛋糕給你吃。”
“好。”花月扯着氣哼哼的宋子路離開。
兩人坐在電視機前面的沙發上。
電視裏正播放着哆啦A夢的動畫,仔細聽,能聽到宋霖和花國棟的談話。
“薄海快出來了。”宋霖嘆了口氣。
花國棟點點頭:“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這個巷子,怕是容不下他了。”宋霖說。
畢竟做下的是那種事情,家裏有女兒的,都會害怕的。
“就是可憐了薄宴兩兄妹。”花國棟一口悶掉杯中的酒。
李萍不滿地說:“有那樣的爸爸,孩子能好到哪裏去?”
宋霖看了她一眼:“他媽媽當初跟你還是朋友。”
李萍被噎住。
“這兩個孩子,咱們能看顧就看顧一點吧。”宋霖低聲說。
電視裏正響起胖虎的笑聲。
花月抿着唇,盯着茶几上的蛋糕。
宋子路癱在沙發上,斜着眼瞅花月:“不是喜歡吃,發什麼呆啊?”
花月轉頭,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到他毛骨悚然地坐直,才輕聲說:“宋子路,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喊薄宴是小強.奸犯?”
“你幫他說話?”宋子路擰起眉頭,“你為什麼要幫他說話?”
他想起白天的那一幕,更加生氣地說:“你是不是跟他關係好了?”
花月想起那個少年未來的路,眼圈驀然濕潤,她小聲說:“你不要去惹他。”
“我怕他?”宋子路怒氣沖沖地開口。
花月紅着眼看他:“你會被他打斷手。”
她彷彿在敘述一個事實,而不是在說一種猜測。
宋子路看着她紅紅的眼睛,怒氣瞬間消散,他彆扭地轉過臉:“我不喊就是了,你紅什麼眼啊,女孩子就是愛哭包。”
電視中的胖虎正在欺負着大雄,嘿嘿的笑聲傳出來。
宋子路下意識地揉揉肚子:“今天被他踹了一腳,痛死了。”
花月怔了一瞬:“什麼時候?”
“就是你摔倒的時候啊,他當時的表情,像個惡鬼一樣,臉上的笑刷一下沒了,狠狠給了我一腳。”宋子路心有戚戚。
他聲音弱下去,自言自語一樣:“比那天為了他妹妹打我的時候還要可怕。”
花月獃獃地轉頭,她閉着眼喊痛的時候,好像是聽到了宋子路倒地的聲音。
還有那雙着急忙慌檢查自己後腦的手。
他們之間的關係,什麼時候好到這種程度了?
-
晚飯後。
明天還要上課,花國棟帶着花月告別。
宋霖笑呵呵地送他們到院外,看着花月說:“月月,有時間經常過來玩。”
花月笑眯眯地點頭:“謝謝宋叔叔。”
宋霖嘆了口氣,伸手拍拍她的腦袋。
花月下意識的想躲,還沒反應過來,便嘶了一聲。
宋霖懷疑地看着自己的手:“叔叔手勁兒太大了?”
花月剛想開口,站在旁邊的宋子路又跳起來:“和我無關!”
六月的熱風卷着晚飯的香味飄過來。
幾個人都頓在那裏。
花月像看白.痴一樣看着宋子路。
你為什麼要自己招認?
宋霖重重哼了一聲,伸手去扯腰上的皮帶:“老子今天不修理你,就不是你爸!!”
宋家的院外,一陣雞鳴狗叫的聲音。
好半晌才平靜下來。
花月滿臉黑線地挽着爸爸的胳膊回家。
“月月還痛不痛?”花國棟心疼地摸摸她後腦勺的包。
花月搖頭:“不痛了爸爸。”
“怎麼都不告訴爸爸啊?”花國棟埋怨地說。
雖然剛才攔着宋霖不要打宋子路,但是心裏總是疼女兒的。
“薄宴哥哥已經幫我擦過葯了。”花月小聲說。
花國棟嘆了口氣,想起那個少年,語氣都沉重許多:“月月,薄宴哥哥生活的很難,咱們要多多幫助他,好嗎?”
花月垂下眼。
那個少年,才不喜歡別人幫助他。
他用一副笑容偽裝自己,護着薄心田長大。
把自己的心,交託於魔鬼手中。
花月心頭有些酸。
她抬頭看着花國棟:“爸爸,薄宴哥哥幫我做的筆記很好,我想去謝謝他。”
花國棟不疑有它,點點頭:“快去快回。”
巷子裏,家家戶戶都亮着燈,天氣預報的音樂聲從門縫裏露出來。
夜空中,月明星稀。
花月慢騰騰走到巷子口,看着那個少年,正靠在路燈下看書。
他懶散地倚在白玉蘭燈柱上,骨骼分明的手指托着書本,隔一會翻動一頁。
路燈昏黃的光從他頭上灑下來,柔和了他的臉。
花月囁嚅着開口:“薄宴哥哥——”
正要翻動書頁的少年一怔,眼睛從書上挪開,看到站在那裏的花月時,眉頭蹙起來。
他站直身體,打量了她一眼:“這麼晚了出來做什麼?”
花月慢慢走到路燈下,少年很高,她要仰着頭看。
見她神色不太對勁,薄宴聲音冷下去:“誰欺負你了?”
花月抿了抿唇,她壓着心頭的酸澀,輕聲說:“薄宴哥哥,要是以後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她看着薄宴不解的神色,咽了下口水,接著說:“你堅持一下,好嗎?”
薄宴低頭看她,笑了下:“什麼不好的事?”
花月退後兩步,把自己半隱在陰影下,垂眸看着地上的倒影:“所有。”
“出了什麼事?”薄宴盯着她,向前兩步。
花月有些後悔,不應該這麼莽撞,莫名其妙的來說這些話。
她擠出一絲笑:“薄宴哥哥,你真的奶油過敏嗎?”
見她突然轉了話題,薄宴眯了眯眼:“哥哥對奶製品過敏。”
花月點點頭,攪着手指:“我爸爸還在等我,那我回家了。”
她莫名其妙地來,莫名其妙地回。
太衝動了。
以後不可以再這樣。
花月在心裏提醒着自己。
“花月。”薄宴在她身後,喊住她。
花月轉身看他。
昏黃的光線下,一群小蟲子飛來飛去。
薄宴扯開嘴角,黑漆漆的瞳仁清澈透亮。
他帶着低低的笑聲說:“不管你想說什麼——”
花月眼睛慢慢睜大。
薄宴接著說:“哥哥答應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