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5章 世間難兩全

地處在深山老林之中的謝家族地，大概是這風雨飄搖的世界中，少有的不太被打擾的凈土了。

濃密的山林中，樹木層層疊疊的鋪陳着深深淺淺的綠色。

古色古香的建築掩映在這些深淺的綠色中間，相映成趣的宛如一副，潑墨的山水畫。

建在東南角最邊遠的那一棟獨立的小院裏，佇立着一棵高大的合歡樹。

合歡樹的枝葉很茂密，層層疊疊的堆砌成小傘的模樣。

分明不是合歡花開放的季節，樹上擠滿了淺粉色的合歡花，隨着風紛紛揚揚飄落的時候，讓人彷彿沉醉在一場幻夢裏。

這一棟獨立的小院格外的安靜，連從小院中途徑的風似乎都不忍打擾這一份寧靜，來的悄無聲息，走的悄無痕迹。

「二叔？」

謝蒹葭從小院的門外走了進來，輕輕的喚了一聲。

沒有人回應他的呼喚。

小院裏的合歡隨風舞動，有一片落在了她的肩頭。

謝蒹葭沒有閑心去管飄落的花瓣，只用一種複雜又擔憂的眼神，看着緊閉的這個房間的門。

「二叔，你已經很久沒有出來過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房間裏依舊沒有傳出任何的回應，謝蒹葭再一次失望極了。

沒有得到回應的，她只能又說起了別的事情。

「現在外面很亂，人心浮動，秩序崩塌，一派亂世之景。」

「我謹記着謝家的祖訓，亂世而出，盛世而歸，準備下山去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地方了。」

「二叔，明天我就要離開了，你也不出來見見我嗎？你也沒有什麼要叮囑我的嗎？」

「現在族裏面的氣氛也怪怪的，大家動不動就吵架，父親有的時候也焦頭爛額。」

「我呢，有時候也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不過我想要是二叔你在的話，一定能把這些事情處理的特別好！」

謝蒹葭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大部分都是外面的情況和最近的發展，一直陪伴着他的，只有院落里無聲的微風和飄零的落花。

所有的事情都說完，再沒有別的話可說的時候，謝蒹葭臉上露出明顯的失落的神色。

「二叔，不知道為什麼我一點也不想離開，總覺得這次離開之後好像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的心好慌啊！」

謝蒹葭從小到大基本上都是由謝道言來教養的，和他的關係也格外的深厚。.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這是因為太長時間沒有見到二叔，有些失常才會有的情緒，可是內心裏時不時的又會鑽出一股小小的聲音反駁。

不是這樣的。

這一次離開可能就再也沒有下一次見面的機會了。

這個念頭來的悄無聲息卻如同最堅固的利劍，擊潰了她的心理防線，讓他很慌張。

所以謝蒹葭才在這次下山之前，特意找到小院，想要和謝道言再見一面。

可最終她的願望也沒有實現小院，房間裏的門緊閉着，像是沒有人在裏面一樣。

謝蒹葭微微嘆了一口氣，失望的離開了。

「二叔，那我就下山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咱們再一起下棋！」

女孩越發穩重成熟的背影消失在了小院裏，小院房間的門傳出吱呀一聲。

一道淺淺的縫隙被打開，有人隔着那一道淺淺的縫隙凝視着女孩離去的背影。

謝道言確實還在小院。

但他卻不願意再見任何一個人。

那透過淺淺的縫隙照射進來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一點一點的映照出男人身上黑色的花紋。

謝道言依舊穿着一襲青衫，風骨如昨。

可他原本白色的肌膚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的線條，那些黑色的線條像是扭曲的蚯蚓一樣，猙獰又噁心。

順着陽光仔細去看那些黑色的線條，甚至會悄無聲息的蠕動，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一樣。

謝道言看着那自己從小到大看着長大的女孩離開，又看着自己手腕上猙獰的線條，目光里寫滿了哀傷。

不是他不願意去送一送自己的小侄女，而是因為他現在這副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簡直就是個怪物，已經不太適合出現在人前了。

為了就王星瓊，被人種下這種噁心的東西，他一點也不後悔。

那是他從年少時就一直執着的師兄，能夠救師兄脫離苦海，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樁心愿。

世間不得雙全法，他成全了自己的心愿，自然就沒有辦法顧及別人的想法了。

若是……

若是當初他的實力再強上一些……

那在他身上遊走的黑色的線條，似乎是察覺到男人過於強烈的情緒波動，蠕動的更加劇烈了，一點一點的從他的身上往他的脖子和臉上攀援着。

漸漸的，謝道言原本乾淨白皙的臉上也爬滿了鼓起來的黑色線條。

該死！

又來了。

謝道言枯瘦的手指撐在桌子上，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一口鮮血從他的嘴裏噴薄出來。

血液里似乎都混着一些黑色的東西。

這和血液噴出來之後，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之前想的那些事情和念頭也跟着消失。

隨着他情緒穩定下來，放空了大腦之後，那些還在不斷蔓延的黑色線條，像是遇到了什麼天敵一樣不甘的慢慢的消退了下去。

「呵！」

謝道言看着自己已經面目全非的雙手，突然發出了一聲，略有一些凄涼的慘笑。

他重重的關上了房間的門，把最後一縷陽光隔絕在房間之外。

房間裏頓時一片漆黑，他就坐在這片漆黑里，如苦行僧一樣入定。

「索菲阿姨，走這邊走這邊更近一些。」

林衛朝氣蓬勃的走在森林間，人跡罕至的小道上，給眾人領着路。

作為曾經在謝家學習過一段時間的他，對這裏的森林的每一個角落都熟悉的不行。

引起路來，自然也是輕輕鬆鬆。

索菲還穿着自己厚重的紅色的長袍，手裏拄着一根從林間折斷的小木棍。

她時不時抬起手，擦一擦自己額頭上滾落的汗珠，抿着有些乾渴的唇，心情不太好的說。

「還有多長時間？」

她一邊問一邊看着前面活蹦亂跳的幾個小傢伙，在內心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難道她已經弱成這樣了嗎？」

「還是說這幾個小傢伙的體力太變態了！」

「可惡！」

「居然被幾個小孩子比下去了！」

索菲內心又尷尬又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