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匿影
“好吧,”顯然搬出來江南說不動她,奕青只好換一種方法,“那我們拋開江南不提,換一種思路,你就能眼睜睜看着祝融在天庭獨大?”
白隱自然是不願意的,可自己如今已抽身事外,不願意讓祝融獨大又能怎麼辦?她對奕青說出了心裏的想法:“我已遠離天庭權力中樞,他再厲害也與我無關。”
“那水神大人呢?”
白隱的臉色立刻變了,奕青仔細觀察着她的神情,知道自己的話戳中了她。
不過奕青點到為止,不再往下說。白隱是個聰明人,她必然能參悟到奕青話外之意。祝融權力漸大,夏炎眼看一天天被壓制下去,他是有雄心抱負的人,長年累月在祝融的鉗制下不得施展,縱然能如柳文竹一樣偷得清閑,於夏炎而講卻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白隱想到這裏已經猜到了奕青的心思,面色古怪地說:“你想讓我請兄長在天帝面前反對令狐幽,藉此順帶打壓祝融?”
“正是。”奕青點頭。
“你是在利用我嗎?”猝不及防,白隱沉着臉突然問。
奕青顧左右而言他:“我沒有強迫你,我是在請求你。”
白隱湊近他的臉,直勾勾盯着他漆黑的雙眸,兩個人近在咫尺,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奕青的眸子沉靜而溫柔,如同一池無風的春水,沒有一絲漣漪。可白隱偏偏能看出靜水下的波濤,她一字一句冷聲道:“當初天帝蠱惑我來魔族卧底時,也說過類似的話。”
言罷白隱驟然起身,像往常一樣推門離開,動作如往常一樣平靜,只有奕青感受到了方才撲面而來的寒氣。
門外的蒙遠看着太子妃笑眯眯進來,冷着臉出去,一時摸不着頭腦,進來看見奕青面露後悔地坐在那兒,便問:“殿下,太子妃是怎麼了?”
“沒事,是我太急躁了。她的防備心很重,我不該這麼早地勸服她為我做事。”奕青疲憊地搓搓臉,沖蒙遠說道,“今晚就不回寢閣了,我在此將就一晚上,你先下去吧。”
蒙遠多少猜到是太子與太子妃鬧了矛盾,自己無法插手,便沒再說什麼,奉命退下了。
白隱回到閣內越想越氣、越想越苦惱。她不想看着祝融打壓夏炎,但也不願夏炎參與到與祝融的爭權奪利之中,更不想讓自己牽扯到夏炎。以白隱對夏炎的了解,他不通人情世故的腦子,根本難掙一席之地,當今的局勢在天庭掛個閑職便能高枕無憂,可奕青卻想聯合夏炎打壓妖族,這便是讓白隱生氣之處。
次日一早的早朝,淳于果然奉旨沒有去,朝堂上眾大臣就這令狐幽求親一事討論了幾個時辰。能高居魔族朝堂的自然都是人中龍鳳,當庭便有很大一部分人上言拒絕令狐幽的荒唐請求,還說若令狐幽真去找天帝,大可以出兵將他暴打一頓,讓他曉得誰才是爹。初次討論的結果經由奕青傳給蒙遠,又由蒙遠傳到了白隱耳中,白隱聽完便笑了:“看看,多麼簡單的一件事,偏讓某人想的那麼複雜。”
汐照不以為然,她難得沒有贊同白隱,在一旁提醒道:“可是一旦令狐幽求助天帝,相當於把天庭當做靠山,屆時若我族出兵攻打妖族,那打的就是天帝的臉,這樣一來天庭難保不會出手幫助令狐幽。”
這時白隱正坐在窗前百無聊賴地翻書,聽汐照說完,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退一萬步講,天帝未必會答應令狐幽。”..
“他會。”汐照脫口而出。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忙掩飾般地笑笑,“奴婢胡謅的。”
白隱看她方才的神情,很篤定似的,心中不免有些好奇:“阿照似乎很了解天帝。我還不知道,你在天帝身邊卧底多久了?”
汐照垂首老實應答:“自先太子妃走後,近一百二十年吧。”
“哦。”白隱隨意答了一聲,繼續專註手裏的書。
第二日午後,一直在外遊歷的霍家大公子霍九離如期歸來。不過據蒙遠說他並沒有立刻回霍府,也沒有去東宮,而是在遲梧山暫時住下了。
他派人稍了口信給奕青和霍長風,二人便去山上尋他。
好巧不巧,就在同一天,被白隱派去調查汐照身世的耿春也有了結果,第一時間跑來向白隱彙報。
白隱找個由頭支開了汐照,尋了個僻靜之處單獨見耿春。
“查出了什麼?”
耿春中年模樣,本來多年來為白隱辦事已經很能處變不驚了,可今日卻表現得有些局促,看起來不知如何開口。
他語氣奇怪地說:“汐照姑娘的身世,頗有些驚世駭俗,閣主要做好準備。”
這樣一說,白隱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忙讓他別賣關子繼續說下去。
“千年前,天帝陛下曾微服去人間走訪遊歷,閣主應當知曉此事吧?”
“自然知道。”白隱不置可否,天帝獨自離開天宮是大事,天庭無人不知。
耿春繼續道:“天帝當年微服私訪時去了人間的齊國境內,在此停留了數月。這是屬下在天界典經樓里找到的,天帝出遊,事後都會有史官特意記載。”
耿春說完遞給白隱一本捲軸,上面所書與耿春所言無二。
白隱邊看邊問:“這跟汐照有什麼關係?”
“閣主請讓屬下往後講。”耿春又拿出一本看起來破爛不堪、已經泛黃如泥土的薄冊子,白隱接過發現上面有施法的痕迹。
“屬下派人暗中探訪了許多當年隨天帝一道下界的侍從,從他們的話中得知,天帝當年曾於人間蒙幸一青樓歌妓,二人相處數月。據說天帝返回天庭之時那歌妓已經有孕,只是並沒有將她一同帶回。”
“順着這個線索,屬下去查了無數記載那個朝代那段時期的正史野史,無奈年代過於久遠,當事人也只是個凡人,估計早已入土,因此查起來很是困難。”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若那歌妓的孩子順利出生,她的成長過程定然與凡人不同。”
世界線在此刻收束,耿春指着白隱手裏的破爛冊子道:“這本冊子是屬下在人間的一處古物收藏家那裏尋到的,上面記載了千年前的一樁奇事。”
白隱翻開來吃力地辨認着上面模糊掉的文字,即使被法術修正了些,仍然難以辨認。
“這是本野記雜談。”白隱皺着眉小心翻閱,“上面說齊國都城出現了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她能隔空移物、空手生花,且二十年來仍是孩童模樣。她因此被當成怪物被人驅趕,時常風餐露宿隱匿行蹤……六十年過後,聽聞有人曾再次見到她,彼時目擊人已是耄耋老者,而她卻仍是少年模樣……”
白隱讀到這裏不再往後,內心一陣顫慄,手腳幾乎發麻,腦袋一下子接受了這麼多奇葩信息,有些恍惚。
理清了思緒,白隱才慢慢道:“隔空移物、長生不老……這個孩子便是天帝與那歌妓之女吧?”
耿春點點頭:“而且屬下對比了閣主提供的汐照姑娘的線索和天帝下界的時間,加上並沒有找到關於這個年代有凶獸出沒的記載,排除掉一切,這個天帝遺留在人間的私生女,只能是汐照姑娘了。”
與此同時的遲梧山上,奕青正板一副受人擺佈、視死如歸的表情被霍九離摁着把脈。
霍氏二兄弟長相十分相似,年歲只差兩年,不止長相,奕青覺得此二人的性格也出奇地像,都是一副欠揍模樣。就說現在,奕青與霍九離相對而坐,霍九離眯着眼睛意味深長地看着他,這個眼神配上手中把脈的動作,好像他即將脫口而出宣判奕青無葯可治了一樣。
奕青被他瞧的渾身不自在,把手一抽,毫不客氣地問:“怎麼樣啊?霍大神醫診出什麼沒有?”
“嘶——”霍九離雙手一揣,賤兮兮地說,“還好,暫時死不了。”
一旁的霍長風接話道:“那麻煩兄長再給殿下開些葯吧,上次的葯已經吃完了。”
“急什麼?”霍九離沖弟弟擺擺手,“幾年不見你怎麼也嚴肅起來了?我說死不了就放心吧,葯什麼的都簡單。”
應付完霍長風就把他撂一邊兒轉身對奕青說:“你與白隱相處的如何?”
奕青想到前日的不快,回答說:“還不錯。”
霍九離卷捲袖子端起一杯水,邊喝邊說:“我發現前幾天白隱的人去查阿照了,你會意她的?”
面前這人看起來不問世事只玩風月,其實通透得很,只要他想了解的,稍微使些手段都能探查一二。
奕青對兩兄弟向來沒有隱瞞,想也沒想便說是,順便還問:“你當年到底怎麼撿到阿照的?她當年幾乎沒有任何阻礙地獲取了天帝的信任,我從那時便覺得她不一般。”
“這件事全靠運氣。”霍九離將杯中水一飲而盡。他接下來即將說的,與白隱從耿春處得知的消息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