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朋友們的下午茶
顧家三樓。
一個金雕玉琢的小男孩站在長廊的某間房外，房門輕開，他小心翼翼，耳朵緊貼着牆壁。
“哥哥，你在幹嘛呀？”
顧書君“噓”了一聲，趕緊把妹妹拉了過來。
小女孩抱着個咖啡色的小熊，穿着粉紅色的草莓睡衣。臉蛋白皙可愛，粉粉嘟嘟的，靈動的眼睛動來動去，可愛極了。
“不要說話。”
顧書君拉着妹妹站在更衣室房門外的牆邊。室內是他們的母親和父親。
“你覺得這件好看嗎？”
“還差點意思。”
“那這件呢？”
“跟你的氣質不是很搭。”
“那這件呢？”
“好看。”
張敏敏看着身上略顯保守的衣裙，若有所思。顧屹看着她打量的眼神，輕咳一聲。
他把人攏在懷裏，頭枕在張敏敏的肩上：“只是喝茶而已，那些都太露了，只穿給我看好不好？”
“好。”張敏敏輕輕揉了下他的耳朵，彷彿他說什麼，她都會說好。
顧書君在門外咬咬牙，母親真的是，太寵他們爸爸了。
早餐只剩包子饅頭，她還特地去煮麵，還只煮一碗，明明他和妹妹也不喜歡吃包子饅頭。
“寶寶的衣服你給他們試了嗎？”
“已經送到他們房間裏，都是按尺寸定做的，不用擔心不合身。”
“那去給他們換衣服吧！時間快到了。”張敏敏看了看手上的表。
顧書君很快拉着妹妹跑走了。
當張敏敏手牽身穿嫩黃色公主裙的張書曼進入兒子的房間時，顧書君正打着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張書曼揉了揉眼睛，圓圓的眼睛裏是大大的疑惑。
“哥哥，你怎麼…”軟萌無比的聲音響起，顧書君馬上從床上跳了下來。
“哇，曼曼，你的裙子好好看啊！”他很誇張的圍着張書曼轉。
張書曼一瞬間也忘了自己剛剛要說什麼，只是順着哥哥的誇獎往下說。
張敏敏覺得有些好笑，拉住了圍着女兒轉圈圈的兒子。
“爸爸呢？”
她還以為故意在這裏給兒子換衣服呢。
“我沒看見爸爸。”在他想着要不要告狀的時候，顧屹就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把一套小版的西裝放在床頭。
“曼曼，來爸爸抱。”
小女孩走得很穩，顧屹抱起女兒，拉上妻子的手走出了房間。
“穿好衣服快點出來。”
顧書君看着房間門緩緩閉上，輕扯了一下嘴角，鼻腔里哼了一聲。
小男孩有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精緻的五官長得極像小時候顧屹。
顧家花園裏，人都差不多到齊了，陸佑之和蔣依依坐在一起，正在給飲料加冰。
李思拿着一本很厚的典籍，董雪坐在他身邊，清風吹起綠蕾絲，李思放下手裏的東西，重新給妻子系好蝴蝶結。
張山的旁邊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兩人結伴而來，大家都默認了是他在軍隊裏結識的朋友。
“說好的聚聚，敏敏怎麼這麼慢啊？我好不容易才有空。”蔣依依嘟囔着，不停看向大廳門口。
陸佑之遞給她一杯冰好的紅茶，輕聲安撫。還沒等蔣依依說話，張敏敏和顧屹就雙雙出現了。
蔣依依看着粉色公主裙的張書曼，眼睛一亮。
她拍了拍手：“曼曼，來乾媽這裏。”
小女孩側頭看了看母親，張敏敏微笑着點了點頭。
蔣依依把人抱在腿上，唧唧歪歪的跟小女孩說著話，無非就是改天帶她去看弟弟之類。
顧書君一言不發，跟隨父親，坐在右邊的主位上。
“怎麼不帶晨光來？”
“他奶奶帶着呢，說是還太小，就不讓帶過來。”蔣依依聳了聳肩，輕笑一聲。
張敏敏知道，兩年前，蔣依依生下陸晨光后，陸佑之的父母從錦江市來到雲都，陸佑之與父母之間的矛盾也慢慢解開。
“敏敏，阿姨呢？”
“環遊世界，還沒回來。”
張良辰去年退休后，就帶着江青梅出門旅遊去了。
江青梅一開始還不放心兩個小傢伙，在張敏敏的一再保證外加多請了三個保姆后，才終於放心。
“李思，我們都有孩子了，你可也要抓點緊。”蔣依依忍不住調侃。
李思抿了口茶，語氣淡淡：“順其自然。”
反觀董雪，卻不像李思那麼雲淡風輕，她的手撫在小腹上，臉上帶着輕柔的笑意。
“你…你…”張敏敏結結巴巴。
董雪羞澀的點了點頭。
李思手裏的典籍掉落地上，他的眼睛直直盯着董雪的小腹。
“我們，有孩子了？”他有些不可思議，又覺得很神奇。
手掌伸了出去，在快碰到董雪小腹之前又縮了回來。
“昨天下午才知道的，你忙，我就忘了跟你說。”
李思那張百年不變的優雅臉，變了又變，最後因為緊張，把董雪扶上二樓休息去了。
張山自始自終都沒有說話，他的臉色有些奇怪，在他身邊的青年吃着糕點喝着茶。一舉一動都是那麼合禮。
青年的手指在陽光下白的發光，青筋隱隱透出來，看起來身體不是很好的樣子。有人朝他看過去時，他總是面帶微笑，輕輕點頭。
“張敏敏，我…我有話，想問你。”
張山鼓足了勇氣，他思來想去，還是想問張敏敏。張敏敏從小就聰明，她無所不能。張山總覺得，她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二樓的陽台上，張山站在窗前，躊躇不決。
“怎麼了？”
花園裏，青年端起一杯溫茶，仰起頭，一飲而盡。陽光中，張山看到那人的目光，冷冽，清寒。
“張敏敏，你覺得，男生喜歡男生，正常嗎？”
他一斷一續，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嗯？
張敏敏輕呼一聲，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男的，不，應該是愛上了他，我不知道正不正常。”
“生活中，我從來沒見過同性相愛的人，雲國也沒有同性結婚的案例，更沒有相關法律。”
他想問，是不是他不正常。
這樣下去，會不會對王辰希造成傷害。
他自己無父無母，不畏流言。
可是王辰希，跟他不一樣。
他們的開始，是他，半強迫了王辰希，他開始了這一段不正常的關係。
“當然是正常的。”
張敏敏看向花園長桌邊上的青年，青年也正好抬頭，張敏敏友好的對他點了點頭，那人一愣，也對她點了點頭。
“愛情這種東西，本來就是跨時間，跨性別的東西，只是你愛上的，恰巧是個男人。”
張山的臉色稍緩。
“他知道嗎？”張敏敏有些八卦，因為他們倆表現的實在太正經了。
張山一愣，他好像，還沒有表白。
下樓后，張敏敏招呼着蔣依依上樓午睡。蔣依依抱着張書曼，張敏敏牽着顧書君。
打過招呼后，陸佑之跟顧屹進了書房。
花園裏，只剩下張山和王辰希。
“聊了什麼？”
王辰希擦了擦沾着點心屑的手指，語氣不輕不緩，聽不出來高興還是不高興。
“聊了我的感情生活。”
“哦？”
王辰希推了推眼鏡，眸中情緒起伏不定。
“辰希，其實，我很喜歡你，但是我們的家庭，文化，生活習慣都相差巨大，無論從哪一點看，我都是配不上你的。”
“呵…”
王辰希從桌子上拿起一把水果刀，輕輕比劃着眼前的西瓜，好像在想要從哪裏切。
“然後呢？”
“即使是這樣，我還是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握着水果刀的手一愣。
“我想我可能愛上你了，雖然很多地方都跟你不配，但我還是想爭取一下。”
“我在雲都有房產，也有一些存款，還投資了一些產業。”
張山從褲兜里拿出一把鑰匙，放在王辰希面前。
“我第一次喜歡人，可能做得不是很好。”
王辰希看着面前的鑰匙，動也沒動。
張山不懂愛，在活着的幾十年裏，愛上的第一個人，就是王辰希。
其實他不能確定，身旁的這個人是否喜歡他。他本來想着如果世俗不能接受他們的話，他就帶着他，遠走高飛。
可是如果他不喜歡他，那他又能怎麼辦呢？強迫他嗎？
張山伸手，快碰觸到鑰匙的時候，他的手和鑰匙被一同按在桌上。
王辰希從他手掌下拿過鑰匙，眼中的冰雪消融殆盡。
“我的。”
二樓寬大的卧室里，兩個孩子睡在大床上，張敏敏跟蔣依依兩個女人坐在陽台邊，一邊看戲一邊咬耳朵。
“啊啊啊啊啊…”即便蔣依依努力抑制，還是忍不住發出啊啊啊的土撥鼠尖叫。
張敏敏努力捂着她的嘴巴。
王辰希把鑰匙放進褲兜。
張山對他伸出了手。
“幹什麼？”
“帶你去認識我的朋友。”
他要把他，介紹給自己的朋友們，以愛人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