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7章 盛世婚禮(五)
梁惜到達祠堂時,可容納幾百人的祠堂已是前遮后擁。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族長來了,隨後,門口的人自動向兩邊散開,讓出一條通道,也都紛紛噤了聲。
在眾人的矚目中,以紫擎和楚清漪為首的一家五口慢步走到叫碧生櫃前。
乍然間,氣氛變得莊嚴。
堂中紫族中人站位尊卑有序,長老團為首,各堂主為次,直系親屬為後,旁系在兩側分散。
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雙手呈香火,楚清漪和紫擎分別接過,香火點燃,兩人微微彎腰,香火舉過頭頂,異口同聲道,“紫族列祖列宗在上,清聽吾言;吾女惜惜,尋得良緣,擇今之吉日,合二姓之好;所謂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後世也,故君子之重。”
“《禮記》有云:凡禮之大體,體天地,法四時,則陰陽,順人情,故謂之禮。今不忘祖德,攜吾女惜惜,飲水思源,共祭吾祖,行我炎黃禮,揚我炎黃腔。”
兩人鏗鏘頓挫的聲音剛落,老者向前,將香火遞到梁惜手中。
梁惜手持香火,跪在團蒲上,聲嬌,但正言厲色。
“家女梁惜今日出閣,特隨吾父吾母,攜吾兒,前來拜會列祖列宗,春祠夏禴,秋嘗冬烝,四時八節,香火不斷;吾祖在上,還望佑我族,宗堂永振,萬代恆昌;佑我姻親,無災無難,一世安康。”
香火插入香爐中,堂中五百餘人齊齊屈膝,懷敬畏之心,行三跪三拜之禮。
人群中,依偎在媽咪身邊著兒童款黑色紅文長衫的小不點還沒有睡醒,懵懵懂懂的隨着眾人跪下,小身板跪趴團蒲上,幾息的功夫,小手捂着臉蛋,又睡了過去。
行禮之後,眾人有序走出祠堂,梁惜低頭一看,被小傢伙的姿勢給可愛到,輕拍了下身旁的雲綏,示意他往下看。
雲綏忍俊不禁,彎下腰,一臉寵溺的將輕輕將小九抱在懷裏。
如果換做平常,雲綏就將他送回房間裏睡覺了,今天不用尋常,小傢伙必須每一刻都在場。
祭祖之後,便是一系列出閣禮。
此時已是八點,節目組準時開播,今天梁惜的獨鏡不同往日,直改遠鏡,航攝機圍繞着整個紫府上空。
當眼前出現一片紅紅火火的喜慶的場面時,彈幕是清一色的祝福。
彼時,正堂之中,梁惜着金絲銀縷褂皇端坐在木椅上,楚清漪手持檀木梳,含淚站在梁惜身後,梳子從梁惜的發頂緩緩落到發尾。
着紫色長衫的紫樂生站在一旁,洋洋盈耳: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有頭又有尾,永結同心佩。”
梳頭禮完了以後,楚清漪心裏的不舍愈發濃烈,眼淚終究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
梁惜替她拭去眼淚,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饒是平時心中再怎麼平靜,覺得結婚沒什麼不同,等真正到了結婚的這一天,穿上婚服,才會知道,那種平靜都是假的。
這一天的激動,忐忑,感動與憧憬是人生中從未體驗過的。
之後,楚清漪平復了心情,在梁惜細軟的發梢繫上紅繩,挽髮髻,隨後帶她去換裝。
紫擎和雲綏站在一起,父子倆一如既往的沉默,但眸中溢出的不舍已經將兩人出賣。
與此同時,百宜帝宮。
如夢似幻的帝宮已是一片紅火之色,自初入口的牌樓上大紅喜字尤為奪目,紅綢漫天,紅毯鋪地,往裏延伸,直橋下,兩側,湖泊中多了兩條賞景石船,石船船身雕刻着龍鳳圖,頂端掛着紅色繡球。
往裏走,花海和林間小路搭建了一條長廊,長廊檐角掛着同心結與檐鈴,現代黑色欄珊大門變成了富有濃厚古樸之氣的黑色漆金大門,大門敞開,延伸進去的道路盡頭噴泉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兩側各二十八根,雕刻着龍鳳圖騰的純金柱,柱子中間各放置一個路引燈。
走到頭,本就中西結合的高穹頂門廊稍作點綴,便與周圍古色古香的場景徹底融為一體,整個帝宮,一寸一厘處處透着莊重與華貴。
宴會廳大門打開,身着紅色狀元服的男人理着衣袖,不疾不徐的走出。火紅的顏色將他的肌膚襯的雪白無暇,官帽之下,深雋眉眼溫和,狹長眼尾微挑,緋唇上揚,一派眩惑眾生的俊顏蘊着顯而易見的喜悅之色。
“哥,吉時到了,我們該去接嫂子了!”身着黑色長馬褂得柳白從門中笑容滿面的跑出來,那頭耀眼的銀髮難得在今日染成了黑色,顯出幾分沉穩,但壓不住眉眼間的不羈。
“走。”宋鶴卿微微頷首,邁步走下台階,身後一群人魚貫而出。
不多時,清一色邁巴赫車隊宛如一條游龍,穿梭在錦城中。
十月三號,整個錦城被前所未見過的豪華婚車所震撼。
——
九點,婚車停在紫府門口,迎親的人先先後後下來。
殊一和途一分別端着一個玉雁,跑到宋鶴卿前面,一向憂鬱的兩個小少年笑的很是粲然。
往後,宋鶴卿身後分別是柳白,許烏和秋於之。卜雙也是伴郎,不過他這會兒正被姜月杉拉着談論人生大事。
紫族待在門口急切看到新郎官的人,在婚車一停下就開始高喊,“新郎官來了!新郎官來了!”
聲音起伏不斷,不一會兒的功夫傳遍整個府邸。
直播鏡頭稍微往下壓,鏡頭裏密密麻麻的人逐漸有了模糊的輪廓。
宋鶴卿雙手執迎親書,邁出的每一步都嚴肅而鄭重。
到了正堂中,楚清漪和紫擎高作主位。
宋鶴卿雙手將迎親書呈上,聲線沉緩,“岳父岳母,我來接泱泱回家了。”
“你小子來的很快嘛。”楚清漪將迎書接過,放在托盤上,隨後與姜月杉對望,兩個親家笑的合不攏嘴,反觀紫擎,一臉悶悶不樂。
“姑爺,該行奠雁禮了。”大牛子催促道。
聞言,殊一和途一將手中的玉雁呈上,同時宋鶴卿拂長袍,立於楚清漪和紫擎面前,微微彎腰,按照傳統習俗三揖三讓。
可就當大牛子準備高喊“拜”時,他被宋鶴卿的舉動驚的愕然瞪大了眼,聲音也死死卡在喉嚨里發不出來。
眾目睽睽之下,現場幾百雙眼睛注視着,宋鶴卿竟直直跪在地上,在眾人不敢置信的靜默中,神情認真的朝二人行了三拜三叩首之大禮。
連宋桁梟那張似是寒冰一樣的臉龐都浮現明顯的錯愕。
紫擎與楚清漪相視一眼,兩人壓下心中的驚訝,隨後,紫擎揚起一抹淺笑,起身,親手將宋鶴卿扶起。
“泱泱還在等你。”
大牛子恍然回過神來,結結巴巴的喊道,“新....新新郎官迎娶新娘子的心很誠懇嘛!那咱們就別....別別別讓新郎官等着急了!有請新郎官去迎新娘子,挑蓋頭,趕緊把新娘子帶回家吧!”
“對對對!新郎官趕緊挑蓋頭,好讓我們看一看新娘子的傾國之色啊!”
在一眾彼此起伏的打趣聲和催促聲中,宋鶴卿不緊不慢的起身,跟在楚清漪身後,前往梁惜的閨房。
伴郎跟在後面,柳白捂着嘴小聲跟秋於之說,“你看你看,卿哥真能裝,明明都迫切的腳步都亂了,那臉上還淡定的很呢!”
“我看出來了。”秋於之盯着宋鶴卿的背影,低聲道,“想來先生定是學到了太太職業的精髓。”
很快,眾人到了惜景院,院中房屋大門敞開,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先一步溜了進去。
宋鶴卿邁入房中,沉邃的鳳眸直直往內室看去。
此時,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斑駁的光影落在牆上,梁惜着虹裳霞帔端坐在光影中,金絲綉線在虹裳落下的鳳圖雲紋光彩溢目,彷彿有清越鳳鳴響徹天地,翟紋翠蘭綉金霞帔雍容華貴,置於身前的柔夷瓷白無暇,蓋頭遮面,讓人不禁想要窺探這華美衣着下該是怎樣一副國色天姿的容顏。
“新郎官!別愣着了!挑蓋頭吧!”二狗蛋將玉如意放入宋鶴卿手中,急切的推着他來到梁惜面前。
宋鶴卿低垂着長睫,握着玉如意的長指緊了緊,不可否認,這一刻,望着正式嫁給自己的心愛之人,一向淡然的他,現在是緊張的。
斂了斂心神,宋鶴卿手腕微抬,執如意挑起紅蓋頭。
當眸中映入熟悉的絕色容顏時,宋鶴卿瞬間失了神。
她如綢緞般的烏髮盡數挽起,頭戴璀璨艷麗,奢華無比的九龍九鳳冠,高髻上兩個點翠金鳳口銜珠滴,珠滴自然垂落,閃着燦光的寶石輕抵在她勝雪的肌膚上,隨着她抬頭的動作,似是有些不舍的緩緩移開。
梁惜不是平日裏不是粉黛的模樣,今天,她柳眉墨染,眼尾細勾,朱唇微點,胭脂在兩頰輕輕掃開,似桃花般嬌艷,星眸顧盼流轉間,端的是讓人失了魂的嬌媚。
美艷不可方物。
兩人對望,落在旁人眼中,光是那不可方物的容顏就讓他們呼吸一滯。
小九在雲綏懷裏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家爹地媽咪,“漂漂~”
宋鶴卿下意識想將蓋頭蓋上,遮住這仙姿佚貌,不想讓別人窺探了去。他也抬起了手,只是下一秒,想到今天的日子,他硬生生的止住了動作。
梁惜看出他的意舉,揚着唇,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
宋鶴卿喉結滾了滾,緊緊牽住她的手。
“咳.....”楚清漪悄無聲息的來到兩人身邊,將手中的同心結分別執起一端,放在二人手中,“女婿啊,牽巾禮可是意味着結同心,相挽而行,這個禮咱們不能略過!”
宋鶴卿彎了彎唇,“好。”
兩人共同執着同心結向外走去,邁出紫府大門,即表梁惜正式出閣。
出府的路上,圍繞在兩人身邊的賓客越來越多,此時,航攝機又往下壓了壓,清楚的拍到兩人並肩同行的背影。
近乎三億人的直播間一直都是冷水倒進油鍋的霹靂吧啦炸開的狀態,這個鏡頭壓下去,相當於又在油鍋里潑了一盆冷水。
“啊啊啊啊(土撥鼠尖叫),這倆人怎麼連背影都這麼相配!我要瘋了!門口擺着一眼望不到頭的十里紅妝,新娘這可是正兒八經的鳳冠霞帔,新郎是正兒八經的狀元服,這正兒八經的中式婚禮,看得我熱血沸騰!”
“啊!這潑天的富貴!”
“祝宋先生和宋太太百年好合啊~”
“祭祖,梳頭禮,系紅繩,上頭簪,印紅唇,戴簪花,母親添妝,新郎迎親,奠雁禮,挑蓋頭,牽巾禮,我想知道,我接下來還會看到什麼!媽的!惜姐這個婚禮,真是細節的不行!看得我明天就想結二婚!”
“嘶哈——自從根據照片腦補宋先生的臉,結果就是.....眼淚不爭氣的從嘴裏流了出來。”
“這得是什麼樣的家庭才能辦得了這麼隆重的婚禮!節目組你真是讓我開了眼!”
“仇富!”
...
彼時,宋鶴卿和梁惜走出紫府,兩人同時駐足轉身,站在門口,朝府中眾人作揖。
隨後二人上婚車,賓客隨其後,禮車在最後。
其實梁惜不知道楚清漪和紫擎為她準備了多少嫁妝,只是今早起來,聽那化妝師說,紫府門前的一整條路的兩邊全是禮車。
接親回百宜帝宮的路上,震撼路人的何止是百餘輛豪華車隊,還有那陸續從眼前飄過卻好似永遠也到不了頭的禮車。
婚車上,擋板升上。
後車廂里,宋鶴卿半傾着身子,指尖輕捏着梁惜小巧的下頜,輕啄着她紅潤的唇。
梁惜睫羽輕顫,雙手抵在他胸膛,軟糯糯的嬌嗔道,“別親了,下車會讓別人看出來的。”
“就是要讓他們看到。”宋鶴卿舔了下唇角,與她分開些許,指腹輕輕拭去她唇瓣暈染開的紅,喉結輕滾,“殿下不是知道?挑蓋頭的時候,我就想這麼做了。”
——
婚車到達百宜帝宮時,停下好一會兒,梁惜才緩過來,急忙從男人懷中離開,理了理自己的衣衫。
宋鶴卿眉宇間噙着愉悅,臨下車時,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下了車,他繞到另一側,開門,一本正經的將梁惜迎了出來。
第一時間躥到這裏的柳白,恰好票到了車廂里升上的擋板,接着他打量了一下倆人,意味深長的“咦”了一聲。
梁惜這時已經徹底被眼前陌生又奢華的王府震驚到了,如果不是進來時牌樓上的百宜二字,她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嫂子,瞧瞧卿哥為博你一笑打造的宋府!”柳白掐着腰,一臉驕傲的指着眼前的景色,彷彿,這都是出自他的手。
梁惜訝然,她知道百宜帝宮有所變化,但沒想到小佛子會為了婚禮,徹底讓這裏變了一個樣。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如果眼前沒有這麼多人,梁惜是真的想抱着小佛子親個夠!
“典禮的吉時馬上就要到了,還請新郎帶着新郎一同前往正廳。”充當司儀的宋老爺子笑呵呵的站在遠處喊道
聞言,兩人一同提步走了進去,到了正廳,梁惜在知道跟裏面的東西比起來,外面的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偌大的正廳完全是一個小府邸院落,一個大的工字頂拉開不計其數,墜着燈和喜字燈籠的紅絲綢,尤為醒目的是大背景前的兩個磅礴大氣龍鳳浮雕,人站在浮雕下,顯得不值一提。
八角亭,鴛鴦柱,翠玉屏,錦鯉池,池邊青枝綠葉點紅花的合歡樹。
每一樣東西都是用的實打實的材料,每一個景都讓人刻骨難忘。
...
典禮開始,人滿人寰的大廳中人聲鼎沸,宋老爺子眉飛眼笑的在台上進行致詞。
之後,兩人站在台上,在眾人的矚目下,開始按部就班的進行沃盥禮,同牢禮,合巹禮,以及謝櫻結髮禮。
謝櫻結髮禮是最後一個禮節,這個禮節與別的禮節不同,這裏的執事從宋老爺子換成了小九,準確的說是雲綏抱着小九,協助他。
當雲綏剪下兩人的一縷髮絲后,蹲下身,將髮絲遞到小九面前,小九那胖乎乎的小手捏着一根紅繩,在雲綏的幫助下,將髮絲綁在一起,然後再由小九拿着髮絲放入切開的葫蘆中。
小傢伙一點也不怯場,乖乖的完成自己的“使命”,最後在梁惜臉上親了一口才開開心心的下台。
彼時,宋老爺子揚聲呼喊,“禮成——”
禮成之後,梁惜從台上下來,這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脖子像是已經快要斷掉了。緊接着,在翠西的提醒下,她去換上敬酒服。
今天的賓客有上百桌,姜月杉和楚清漪帶着兩人從頭走到尾,光是認人,梁惜的腦子都亂成了一團。
光是敬酒就用了兩個多小時,終於走完一圈,梁惜回到房間,抱着小蝴蝶給她特意留的喜宴吃了個精光,隨後有氣無力的癱在床上,本想小憩一會,誰知道,再次睜眼已是半夜。
她伸着酸疼的手臂,打開枱燈,迷迷糊糊的看自己換了衣服,她笑了笑,拿過還有餘溫的熱水喝了半杯。
放下杯子,腰間纏上了一條手臂,男人清啞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我還以為殿下要補給我新婚之夜了。”
梁惜星眸一彎,趴在他懷裏,柔夷捏着他的肩,“補的話,會加倍嘛?”
宋鶴卿低低笑了起來,溫涼的指尖撥下紅色帶子,翻身,吻着她的唇,“不補也會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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