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東西走廊
見三位新婚妻子都在場，不僅是根津甚八，就連黑田孝高都楞了一下。
本身在寢宮召開評定會議，就夠奇葩的了。
譚雄卻沒有讓她們退場的意思！
“既然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吧。”剛從五峰島來的賈衡一身黑白相間明式儒生服，尤為特別。
他和譚雄是老搭檔了，彼此之間頗有默契。
賈衡最熟悉譚雄的脾氣，這傢伙從來不會因人的出身，性別和長相區別對待。
他是最務實的人，講究實用實效。
一切的繁文縟節，酸腐排場，在他看來一文不值！
德川，姐小路和斯波三家就算派出再忠實的使者，也趕不上這幾位新入門的妻子可靠。
讓她們積極地參與政事，可以大大消耗她們的精力，免得她們在後方寢宮玩內鬥搞事情。
如此的待遇，這三個女人都受寵若驚。
她們早聽說譚雄此人不拘一格，桀驁不馴。
但萬萬沒想到就連政事，也能讓女人參與！
看着三位謀士，三春院明白這是譚雄麾下最聰明的人，自己說話要十分小心，絕對不能給父親及其族人丟臉。
但靈姬卻一臉嚴肅，移步門前手持木刀跪在下來。
“你在幹嘛？”譚雄被這小丫頭的怪異舉動搞懵了。
靈姬一臉興奮：“身為護衛，我得保護各位的周全啊！”
一席話，讓眾人都樂了。
剛遠道而歸的根津甚八也心中暗嘆：如此融洽之君臣氛圍，真是不同凡響啊……
記得過去在真田家的評定會議，等級森嚴各種規矩壓的人們喘不過氣來。
根津甚八明明才華出眾，卻由於出身和資歷，年紀而排在末位。
明明他才是最懂戰略的人，卻根本沒有資格開口。
那種一身本領施展不出來的感覺，那種強大的壓抑感……
頓時湧上心頭。
黑田孝高的表情，十分複雜。
之前他是譚雄唯一的，也是首席的軍師。
但現在成了三足鼎立之勢，不僅有降將根津甚八，還有這個主公的老部下賈衡。
這給他帶來了強大的危機感。
根津甚八的名氣，黑田孝高是有所耳聞。
由於根津甚八的奇謀妙策，真田信繁經常以極少兵力完成一次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武田家覆滅時，真田信繁率領五百騎兵，在根津甚八的計策下伏擊一萬三千北條軍，最終拿下數座城池。
昔日真田昌幸那也古大敗時，他臨危受命成為斷後軍指揮，成功挽救了盡量多的真田家士兵。
若不是他的成功殿後，真田昌幸最後也不會剩下半數的士兵，而是在四家夾擊之下全軍覆沒！
但這些神奇表現震驚了四方，卻仍然沒給根津甚八帶來破格的提拔和重用。
對於根津甚八，黑田孝高是有些了解。
但對賈衡，卻知之甚少。
賈衡這個人很奇怪，他似乎毫無存在感，從不拋頭露面也不訪問自家武將。
隨同王龍來到丹波龜山城后，他深居簡出，閉門謝客，就像一隻蛇蟄伏起來。
謀士之間，就像文人之間的關係一樣。
誰都不服誰，彼此間都相互看不上眼居多。
像黑田孝高這種老謀深算的謀士，首先要排除的威脅不是來自於敵人，而是來自於同僚！
因為敵人的首要目標不是自己，而是主公。
但同僚謀士若是有心術不正之輩，對自己知根知底又不懷好意，比敵人還要危險！
自從勸降失敗被荒木村重軟禁致殘后，黑田孝高變得謹慎多疑起來。
亂世中能成為豪傑者，不是出類拔萃，就是心如蛇蠍！
問題是他們都披着人的外衣，必須細細甄別。
或許是覺察到黑田孝高炙熱的眼神，賈衡抬頭看了對方一眼。
兩人都是一臉凝重，眼神複雜。.jj.br>
這是智者之間的試探，兩人都釋放出強大氣息。
突然譚雄將手按在賈衡肩頭：“繼續吧，老賈！”
譚雄明顯覺察到自己兩位頂級謀士之間的火花。
他一隻手按在賈衡肩頭，示意對方低調些。
但一聲“老賈”的稱呼，又似有似無的點明兩人之間的密切關係。
只能說他這一按的小動作，恰到好處。
不僅黑田孝高明白了譚雄的意思，就連三春院都覺察到什麼。
而她感受到更多的，是來自於振姬對自己的警惕心。
為什麼？為什麼評定會議要在三春院的寢宮召開？
這意味着什麼？
自己與殿下一夜溫存，沒有留下絲毫痕迹嗎？
殿下要以三春院為核心？
振姬小腦袋滿是這種問題，都沒聽清楚眾人討論什麼。
而今晚譚雄的主要助手，賈衡明顯胸有成竹。
賈衡擅奇謀毒計，擅攻心，與黑田有些相似，但又有很大不同。
他角度刁鑽的對時局做出分析。
其實所謂群雄紛爭，不過是譚雄陣營和反譚雄陣營的紛爭而已。
硬要說有所變數，那就是譚雄與伊達等勢力兩敗俱傷之後，中部的毛利會有機會崛起。
其他諸多大名勢力，都只是徒有虛名。早就如同冢中枯骨！
但目前兩股主要勢力處於平衡狀態，所以儘可能的爭取這些中小勢力，將會是下一步攻略的關鍵！
一席話思路清晰，言簡意賅，說的根津甚八和黑田孝高都連連點頭，表示認同。
三個女人中振姬還處於走神狀態，而三春院和靈姬都大致明白了怎麼回事。
“現在關鍵點是，之前謊稱臣服引誘我軍中伏的長野家！”
“還有，就是關東的小田家！”
黑田孝高有些迷惑。
長野家造成之前甲斐宗運及其8000精銳戰死，會被針對一點都不意外。
如果是黑田主持今天的評定，也一定會將主要矛頭都放在長野家。
但位於各家小勢力中間的小田家，有什麼特別呢？
賈衡微笑着繼續往下說。
“此次大婚之際，黑田先生趁機與佐竹家和里見家達成盟約關係，這是巨大的成功！但兩家通往我們的要道，都為北條家所控制。”
“所以打通一條通往北陸常陸的要道，迫在眉睫！”
“我們的8000精兵和甲斐宗運不會白死！他們用性命探出一條通往長野家的山路，然後我們順着山路攻陷長野，然後在小田家策應下攻陷真田戶石城！”
“這樣支持我們的眾多北陸關東大名，都會更加堅決！”
賈衡的策略，讓所有人都震驚了！
開闢一條通道？串聯東西？
這種鬼斧神工的策略，黑田孝高和根津甚八都不敢想！
他們開始思索計劃的可行性。
首先海津山脈的惡劣環境，對大部隊行進是個嚴峻考驗。
之前甲斐宗運8000精兵都因為遇到突發事件全軍覆沒，那種危險的冰天雪地，稍有變數就會萬劫不復。
勞師動眾，兵家大忌！
然後是襲去長野家簸箕城的難度。
要知道這座城，當年在武田信玄圍攻七八年都沒能陷落！反而損失數名大將！
雖然當年守城的神將長野業正已病逝，但其子長野業盛繼承父親衣缽，在群雄林立的東部屹立不倒。
長途奔襲，又是兵家大忌！
黑田孝高一個字都沒說，但他的眼神似乎對賈衡訴說了一切。
“為什麼要打來打去的，說服他們不好嗎？”靈姬忍不住插了一句。
見沒人搭理自己，她趕緊別過頭去繼續做門神。
賈衡笑笑：“我知道，你們有很多問題。這個計策有很多漏洞，但有一個優點……”
眾人都愣住了，有很多漏洞的計策……縱使有優點又如何？
況且，還只有一個優點？
“賈先生，有沒有別的辦法？”三春院是三女中唯一受過正統軍略訓練的，但學習這些僅限於禮儀和與夫君交流所用。
沒想到，這些學的知識居然有朝一日可以真正派上用場。
“當然有！”賈衡攤開地圖：“根據我的估算，主公現在領地的年收入，是伊達，北條，真田和上衫四家的總和還多！只要沒有重大失誤和天災，主公只要十年時間，就可以積累巨大優勢！這個辦法穩妥，但是下策！”
聽到這裏黑田孝高嚴肅起來。
這正是他想建議譚雄採取的措施：以靜制動！
沒想到這種良策，居然被賈衡參透，還被稱之為下策？
根津甚八似乎意識到什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的這個優點足以覆蓋其他缺點。”
“十年之策雖然穩妥看似減少傷亡，但實則是死傷最多的計策！”賈衡表情嚴肅起來：“10年之後我們的力量增加，敵人也是。力量對比懸殊，敵人就不反抗了嗎？到時候會是一場更大規模的戰爭！”
“所以我們該面對的問題，始終要面對。”
“並且10年之間會發生什麼，誰都不知道。”
“你們覺得我們只需要堆積優勢即可，但伊達，真田他們，最需要的也是時間！他們的家主都很年輕，至少二十年內不會因衰老而辭世！”
“有了時間，他們只有足夠的空間施展陰謀詭計，等待奇迹的發生！10年時間可以發生很多事！”
“毛利家在10年之間就無法再前進一步，武田信玄死後，5年時間武田家就不復存在！”
“最靠不住的東西就是歲月！”
“在我們掌握優勢的時候，如果不把握優勢。”
“優勢就會從我們指尖溜走……”
“風水輪流轉，一旦優勢到了敵人那邊，你猜他們會不會讓我們有喘息之機？”
一番氣勢磅礴的辯證，說的眾人茅塞頓開。
黑田孝高和根津甚八也被這番話深深震撼。
賈先生初來乍到……居然對戰局有如此高深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