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王廟匪窟,蓋天霸
羅漢雄嚇得都要尿褲子了。
這是荒郊野外啊!
漆黑的夜,四外數里無人,當鴨子鏟往地下狠戳的時候,卻傳來隱隱的人聲,“別敲了~~~~打擾我休息~~~~~~”
聲音沉悶,若有若無。
是來自地下?
鬼?
魂?
這一驚,當真是身上每個汗毛都豎起來,羅漢雄腿肚子發軟,鴨子鏟掉落,一屁股坐在地上。“舅……舅,壞壞……”
岳益發也嚇得失魂落魄,盜墓多年,還從來沒遇到過這類稀奇的事情,一般來說,盜墓賊膽子都大,而且不相信妖魔鬼魂之類——否則哪敢去盜墓?但是今天這事兒實在太可怖了。.
“快……走,”
岳益發搞不明白怪聲的緣故,有一點卻是明確的:趕緊逃跑,越快越好!
甥舅兩個急匆匆閃身後撤。一前一後,順着田壟向路上逃竄,人在心荒意知的時候,越害怕就越疑神疑鬼,彷彿地里的荒草亂石,都成了猙獰的孤魂野鬼,朝着自己冷笑。
咕咚!羅漢雄慌亂中被土梗絆跌了,腦袋撞在一塊尖石上,頭痛欲裂,眼冒金星,掙扎了兩下,爬起身來只覺得搖搖晃晃,視野恍惚。
前面不遠處有個黑影。
他以為是舅舅,趕緊跌跌撞撞奔過去,想跟上舅舅繼續逃,跑了兩步,忽然倒吸一口涼氣。因為——前面這個黑影根本就不是舅舅。
再仔細看,差點嚇死。只見——黑影戴着一頂尖尖的高帽,身上穿着寬大的壽衣,走起路來腿彎僵直,動作緩慢而怪異……
殭屍!
我……勒個粗,羅漢雄心臟幾乎要炸裂了,三魂七魄散了九成九。
拼着最後一絲意識,轉了個方向,斜刺里逃竄,剛剛邁了兩步,他覺得眼前有黑風掠過。
“嗖——”
破空聲。
緊接着,又有道道黑影從身前飛過,“嗖嗖嗖——”
正自詫異,就聽到一聲驚呼,“哇——靠你娘……”
這聲音來自那個殭屍!
慌亂中羅漢雄看到:殭屍似乎是被什麼擊中了,仰身跌倒,而且發出來罵聲。
這一句喝罵,倒是把羅漢雄給弄得陡然清醒了許多,這裏有問題!殭屍——並非真的,因為殭屍絕對不會罵出“靠你娘”之類的話!
這是人!
活人扮成的!
剛才那幾道掠過的黑影大概是箭支,或其它冷兵器,是它打倒了“殭屍”。
這下就更加令人摸不着頭腦,漆黑的暗夜裏,誰射出來的冷箭?誰扮成的殭屍?此地到底在發生什麼?
弄不明白,更不願意弄明白,此時的羅漢雄只恨少生了兩條腿,趕緊逃吧——逃得越遠越好!
飛奔。
慌不擇路,拔腿狂奔。
這時,他看見好幾個黑影,正在迅速靠近!至少有六七個,夜色中影影綽綽,各個方向都有,他腦子裏忽然轉過一個念頭——土匪,一定打家劫舍的土匪,舅舅曾經說過,山裏的土匪有時候就化裝成趕屍人,或是殭屍,干那些月黑殺人,風高放火的勾當。
從某種意義上說,遇到土匪,比遇見殭屍更危險。
“忽——”
驟然間陰風襲來,正在抱頭鼠竄的羅漢雄身形一滯,灰濛濛一張大網,罩在身上,收不住腳的羅漢雄撞入網內,立刻跌倒在草叢裏。
網,迅速收緊。
胳膊與腦袋、腰身、腿腳被給網線勒得蜷曲,疼得厲害,而且又有一條黑乎乎的口袋,劈面罩過來,把網裏的羅漢雄給裝了進去。
撒網、收網、罩口袋,這一系列動作連貫而熟絡,顯然是此道老手,令人根本來不及反抗與逃脫,等羅漢雄嘴裏驚呼出“啊”的一聲時,身子已經套進袋中,並且袋口都給紮緊了。
“咚,”
身入袋中的羅漢雄被猛踢一腳,尾骨痛徹,聽到袋外有人低聲喝罵,“老實些,敢亂說亂動,一刀戳死。”
這話可不是虛言恫嚇。
羅漢雄心頭死灰,暗道:“完了,完了,我被人劫了……”
落入匪手,還有什麼好果子吃么。
我成了肉票。
只聽得四周有腳步聲,短促的喝罵聲,打鬥聲。似乎有數人在展開劇斗,有驚叫和慘叫聲凄厲地傳入耳鼓。
身處袋中,目不視物,只覺得被橫拖豎拽,扔上一輛馬車,顛簸中馬蹄聲聲,不知走向何方。
昏昏沉沉中,走了挺長時間,羅漢雄被從口袋裏拽出來。
這是一間古老破舊的天王廟。
破敗的窗欞,翻倒的塑像,窗台上點着一根鐵座煤油燈,昏暗的光線下,幾個泥胎似的人影,或坐或站,個個神情兇惡,陰暗的臉孔活似廟裏的牛頭馬面。
羅漢雄癱卧在供桌下,長時間的肢體束縛,四肢腰腿已經沒了知覺,說不上是麻是癢,他慢慢活動着因血脈不通而僵直的手腳。
一雙穿着登山灑鞋的腳,站在面前,象打量貨物似的端詳羅漢雄,陰惻惻地說道:“是個雛兒。細皮嫩肉,沒個雞巴用處,炒了當下酒菜吧。”
陰影里另一個聲音罵道:“放你娘的屁,好不容易搞到蓋天霸的馬崽子,殺了不是白瞎?好歹得榨出四兩油。”
“哼,早晚還不是開膛?又有什麼區別?”
“你個野種,除了吃還會甚麼?”
“我先把這雙耳朵割下來煮煮拌麻油吧。”
羅漢雄想把耳朵堵上。
完了完了,落進這些半人半獸的傢伙手裏,比掉十八地獄更難熬,這回要嘗嘗“求死不能”的滋味了。
忽然有個凶霸霸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吵吵個球蛋,肉票要交給舵把子,是殺是剮,自有主家定奪,我先來審一把。”
說話間,重重的腳步聲,門外走進個粗壯高大的漢子,身着黑粗布短衫,斜背着一條長桿火槍,大圓柿餅臉上長滿亂糟糟的鬍子茬。
柿餅臉站在羅漢雄面前,一雙牛眼放着凶光。
“講,你在蓋天霸那兒做哪棵柳子?”
羅漢雄趕緊說:“誤會了,先生,我不認識什麼蓋天霸,你們抓錯人了。我就是個……盜墓的。”
“少羅嗦,爺爺沒功夫跟你磨牙。”
“真的,先生,我發誓……”
柿餅臉不耐煩了,扭頭說道:“老六,給他放放血,省得狗日的崽子再滿嘴冒泡。”
穿灑鞋的傢伙走過來,手裏提着一支匕首。
匕首不長,寬刃,環首,帶着幾枚圓環,一動就發出“鈴鈴”輕響,羅漢雄忽然覺得挺眼熟——它和自己曾經揀到過的那把“司刀”很象。
趕屍人“鎮魂”用的法器。
怪不得……那次在宋團長府里遭審訊的時候,被誣認為土匪,百口莫辯,原來土匪果然拿着司刀作隨身武器。
穿灑鞋的土匪拿司刀敲敲羅漢雄的耳朵。
“嘻嘻,這雙耳朵,細嫩得很,滋味兒肯定錯不了,就算不蘸麻油,拿開水一滾,保准香得緊,老子先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