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珊瑚珠子
沈安瑜心裏“咯噔”一聲。
前世她這個時候年紀尚小，只是朦朦朧朧的知道宋夫人改嫁了。
後來她才知道，宋夫人改嫁是因為覺得臨江一戰，宋興必敗無疑，而她不想守着一個廢物兒子守大半輩子的活寡。
望着眼前豐盛的菜品，她再無半點胃口。
思緒漸漸地飄向了遠方。
第二日，素來喜愛睡懶覺的沈安瑜早早地就起了床，守在了康王府門口。
她一襲鵝黃色的衣衫，皮膚白嫩如初生的嬰兒讓人忍不住一親芳澤。
大大圓圓的杏眼宛若天上的星河一般璀璨，精緻挺翹的鼻子更添了幾分美感。
不的年紀，就已經隱隱約約可見絕色之姿。
遠遠地，沈安瑜聽見了談論聲。
“月兒，要不要把瑜兒喊起來。瑜兒素來不愛出門，我看着很是憂心。”
“安瑜這孩子指不定還在睡覺呢。她自小身子弱，昨日被嚇得撲在妾身懷裏哭的傷心的不行。不愛出門便不愛出門吧，只要安瑜能平平安安就好。”
“是，月兒說的是。我最怕的就是護不住你們。”
沈安瑜聽得鼻頭泛酸。
上輩子，她都是活在別人的保護和羽翼之下，無憂無慮又天真至極。
這一世，她也想要為愛自己的人撐起一把保護傘。
“父王、母妃，我在這兒！我要跟你們一起去看望宋府！”
沈安瑜矮矮的個子衝著三人招了招手。
想到昨日丫鬟們的討論，宋夫人連夜翻牆出逃宋府，她有些不安。
“安瑜平日裏見我都沒這麼激動，去別家倒是高興的不行。”
沈望一把抱起沈安瑜，對着她白白嫩嫩的臉蹭了蹭。
沈望才七歲的年紀，就已經渾身都是勁了，抱着沈安瑜的手臂穩穩噹噹的。
“哥哥取笑我。”
沈安瑜回抱住沈望的脖頸，臉上揚起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秋日的陽光並不刺眼，伴着秋風反而暖暖的。
沈去晦望着眼前溫馨的一面，眼底閃過一絲堅定。
到了宋府，紅門之上的牌匾落了灰，門口只站了兩個守衛。
周圍的樹遮天蔽日，陽光照不進來，顯得格外的陰森又詭異，倒像是一個鬼宅子。..
宋義得了消息，早已牽着宋澈守在門口候着了。
一見幾人下了馬車，便急忙牽着宋澈下台階行禮。
“老臣參見康王殿下、康王妃。”
“宋將軍，你我之間何須這些虛禮。”
“是是是，裏邊兒請。”
柳晚月牽着沈安瑜落在了後面。
她蹲下身子在沈安瑜的荷包里塞了一袋子糕點並囑咐道：“安瑜，你和宋澈一起去玩會兒。回家的時候，母妃再叫你。”
沈安瑜乖乖地點點頭。
宋義忙着招呼沈去晦，將一旁的宋澈忽視在了一邊。
宋澈走的很慢很慢，眼見着就要上台階了，他卻仍舊是保持着原先的步調。
沈安瑜忙跑了過去，牽起了宋澈的手，帶着他上了台階。
“澈哥哥，你還記不記我？”
宋澈沒有說話。
女孩兒的聲音甜甜的，如昨日的錫糖一般甜。
他當然記得這個嘰嘰喳喳的小麻雀。
康王府的小女兒沈安瑜，唯一一個不怕他的孩子。
小時候就長得可愛，討人喜歡得緊。
長大了只怕是比她母妃出落得還要好看。
宋澈輕輕掙脫了沈安瑜的手。
沈安瑜微微愣神，望着宋澈的背影又追了上去。
“澈哥哥，你喜不喜歡吃桂花糕。桂花糕也很好吃的，香香的，還很甜，跟錫糖不相上下。”
不用想，宋澈都知道女孩兒的笑容有多麼的明媚、耀眼。
昨天是錫糖，今日是桂花糕。
不僅嬌氣，還很愛吃。
宋澈沒理。
他微蹲下身子雙手向前探索着，似是在尋找着什麼。
沈安瑜環顧四周，終於在空蕩蕩的院子角落裏發現了一個小木凳。
她邁着小短腿，吃力地將凳子抱起來放在了宋澈的身後。
“澈哥哥，你坐吧。”
男孩兒攥了攥衣服，最終還是慢慢地坐了下來。
“澈哥哥，給你吃桂花糕。母妃今日給了我很多糕點，但我最喜歡的是桂花糕，所以想給你嘗嘗。”
說著女孩兒掏出了塊個小小的桂花糕放在了宋澈的手中。
宋澈皺了皺眉，佈滿疤痕的臉皺在了一起。
桂花糕的觸感很軟糯，和女孩兒的皮膚一樣軟綿綿的。
他將桂花糕塞回給了小粉糰子。
這時，沈安瑜才注意到宋澈的手很好看。
白而修長，骨節分明。
可惜的是，上面蔓延了一條猙獰曲折的傷痕。
不用想沈安瑜也知道應該是三個月前臨江一戰受的，她心裏沒由來的一酸。
“澈哥哥你喜歡吃什麼？我這裏還有杏子糕、玫瑰糕，都很好吃的。”
沈安瑜蹲在宋澈的腿旁，一雙好看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話好多。”
宋澈很少說話，他聲音有些嘶啞，還帶着絲絲不適應。
“我本來話不多的。小時候老是病着，還不大願意出門。你是我交到的第一個朋友，話當然多啦。”
說完，沈安瑜又將荷包中的杏子糕塞進了宋澈的手中。
宋澈又不說話了。
女孩兒說的是事實，康王府的小女兒體弱多病，很多人都說她活不長久。
故而，天子賜名安瑜。
希望她一世平安，安愉一生。
手中的杏子糕還是燙的，應該是剛做好不久的。
他又將杏子糕塞回給了女孩兒。
“那澈哥哥喜歡吃什麼啊？我下次來的時候再給澈哥哥帶好吃的。”
沈安瑜小心地將桂花糕和杏子糕塞回小荷包中，又揚起頭甜甜地問道。
宋澈不語，直接端起小板凳朝着遠離沈安瑜的方向挪了一小段距離。
沈安瑜又站了起來，緊緊地跟了上去。
她從小荷包中摸索出了昨晚她縮在被窩裏偷偷串好的珊瑚手鏈。
珊瑚珠子在荷包中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響。
“澈哥哥，我給你帶了小禮物。”
說完，她給男孩兒的手腕套上了那串手鏈。
宋澈收回手，將那串手鏈塞回了女孩兒的荷包里。
沈安瑜又拿出來放在了男孩兒的懷中。
這一次，宋澈直接扔了出去。
珊瑚手鏈瞬間斷了線，顆顆紅潤飽滿的紅珠散落在院子各個角落，發出了“噼里啪啦”清脆的聲響。
他面無表情地坐在板凳上，等待着女孩兒的嚎啕大哭。
這麼嬌氣的女孩兒，肯定要哭了吧。
哭了最好，最好再也不要靠近他。
他低下頭，將微微顫抖的雙手藏於長衫之下。
沈安瑜愣在了原地。
年幼的宋澈是個渾身長滿刺的刺蝟，不讓任何人靠近。
面對着她一次又一次的示好，他拒絕的徹徹底底。
“澈哥哥，若是不喜歡這個下次我再帶別的過來。”
想像中的哭鬧沒有降臨，男孩兒惱了，聲音又大又凶：“不需要。”
眼前的小嬌娃，簡直油鹽不進。
本以為柔柔弱弱的，卻是一根死腦筋。
他不需要任何人施捨（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的關愛，更不需要這樣毫無理由的關懷。
他只是一個失了明的醜八怪。
沈安瑜還想再說什麼，柳晚月溫柔的聲音已經傳來：“安瑜，我們該回府啦。”
她站了起來，臨走之前對着宋澈道：“澈哥哥再見。”
溫軟的嗓音里沒有害怕，沒有討厭，也沒有敬而遠之，一如往常那樣親近。
宋澈坐在板凳上沒動。
直到身後的聲音漸漸地消失，他才慢慢地站了起來。
他蹲下身子，手放在地上摸索着。
十九顆珊瑚珠一顆不落地被他找了回來。
府里下人少，院子裏的青苔與泥巴也沒有人打掃。
原本耀眼的紅珠上佈滿了泥土。
宋澈將珊瑚珠緊緊地護在懷裏，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直到擦到每一顆珠子圓潤光滑，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