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謎語人
夜已經深了。
亮着幾盞燈的旅店大廳里空蕩蕩的，只剩下唯一的客人。
萊昂哈德手端托盤從廚房走出，朝着這唯一的客人走去。
這是位年過半百的德意志人。
面像和藹，氣質像個知識分子，或者說一個有怪癖的醫生。
老先生坐在小桌邊，邊啜着杯中的白蘭地邊念叨着：“多了看不見，少了看得見......”
“是黑暗。”
萊昂哈德笑道：“謎底是黑暗，對嗎？”
老先生驚訝：“沒錯，是黑暗。”
“我用了八天的時間，但你只用一會功夫就猜出來了。”
“你是個天才，萊昂哈德。”
那是因為我看過劇本......
萊昂哈德微笑着將托盤放到小桌上：“三文魚，蔬菜色拉和一杯白葡萄酒。請，先生。”
老先生沒在意料理，而是又念了新的謎語：“不高，不矮，我說它瘦，我說它胖......”
“謎語人給我滾出去。”
“啊？”
“我是說。”
萊昂哈德換回意大利語：“一直是你出謎語，總要換我來一次，對嗎？”
“你說的有道理。”
老先生沒聽懂萊昂哈德之前說了什麼。
聽到猜謎，他點了點頭，立刻掏出了筆記本：“快說說看是什麼謎語？”
萊昂哈德已經習慣了他這幅樣子。
這個新朋友有着德意志人特有的嚴謹和頑固，而這些都用在了“謎語”這一喜好上。
除了沒那麼瘋癲，跟哥譚的謎語人很相像。
既然如此......
萊昂哈德有了主意，輕聲道：“我可以填滿一個房間或者一顆心。別人可能擁有我，但我不能分享......我是什麼？”
“我是什麼？”
老先生翻譯成德語寫在本子上，然後苦苦思索着：“這謎語很有趣，我要好好想一想。”
萊昂哈德笑道：“還是先吃東西吧，您還有很多時間去猜謎語。”
老先生看着托盤搖了搖頭：“看來味道很好，但是我不吃了。不猜出謎語，美味的料理都變得像蠟一樣。”
萊昂哈德還想說點什麼，穿制服的夜間門童來到了他身後：“萊昂哈德。”
他回頭給了個疑惑的眼神。
門童問：“廚房關門了嗎？”
“都下班了。有客人？”
“一個羅馬來的客人。”
“但廚房下班了。”
“好像是教育部的督察，想要吃點東西。”
“廚房又開門了。帶他進來吧。”
聽到教育部，萊昂哈德就想到了未來老婆的職業。
彷彿有電燈泡在頭頂亮起，萊昂哈德有了一個新點子。
門童把客人迎了進來。
這個中年男人肋下夾着許多文件，眼鏡架在鼻尖上顯得很嚴肅。
儘管看起來不好說話，但坐下來之後態度很客氣：“抱歉，我知道已經很晚了，但我實在太餓了，哪怕是冷盤也行。”
萊昂哈德瞄了眼那些文件和三色緞帶。
不出意外，裏面有能讓他和多拉“不期而遇”的東西。
萊昂哈德微笑：“沒有問題。”
他給門童做了個手勢，示意對方吸引這位的注意力，然後回到了老先生的旁邊。
“謎語人”還在苦苦思索。
萊昂哈德問：“真的不吃了嗎？”
老先生隨意擺手：“不吃了。幫我解決掉吧，不要浪費食物。”
“好吧，那我端走了。”
萊昂哈德繞了一下視野，然後把東西端到了這位督察跟前。
督察有些驚訝的看了一下表：“這麼快？我想我該給你一點小費。”
他掏出了一些錢放在桌上，然後開心的享用起來。
又過了一會，老先生走了過來，激動興奮的說：“答案是孤獨，對不對？”
“沒有錯。”
萊昂哈德點了點頭，豎起大拇指：“只用了十幾分鐘，您猜謎水平進步很大！”
“萊昂哈德，我的朋友，人如果全身心的鑽研熱愛一項東西總該進步的。”
老先生開心的笑了笑，拍了拍萊昂哈德的肩膀大步離開，走的時候還念叨着其他謎語。
這模樣讓另一個客人有點不安，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他是不是這裏出了一點問題？”
萊昂哈德：“沒有，只是猜謎。”
吃完了東西，督察說：“謝謝這頓極其美好的晚餐，現在我去睡覺。啊，我都忘了，明早七點整叫醒我。”
“有工作？”
“是的，明早八點半要去一個學校看一看，在各個班級轉轉。”
“我女朋友在弗朗切斯科·彼得拉克小學教書，您要去哪裏嗎？”
“是那樣，這真巧。”
督察拿起雨衣、帽子和提包向電梯走去。
電梯門快關上前，他朝着門童道：“記得叫醒我，別早一分鐘，也別晚一分鐘。晚安，兩位。”
“晚安。”
萊昂哈德擺了擺手。
等電梯門關上，他拿着督察代表身份的三色緞帶朝門童晃了晃：“九點叫醒他，不許早一分鐘，也不許晚一分鐘。”
門童一臉迷茫：“啊？”
萊昂哈德把小費都塞進他手裏。
門童一臉嚴肅：“為客人提供溫馨睡眠是我的宗旨！”
......
翌日。
弗朗切斯科·彼得拉克小學。
寬大的教室里坐滿了穿着漂亮的孩子們。
孩子們很安靜，全都正襟危坐，還有些緊張害怕。
講台前站着一排人，有年長的女校長、秘書和一些教員。
多拉也在其中，在溫柔安撫着緊張的孩子們。
咚咚——
有力的腳步聲。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個身披三色綬帶的英俊男人走了進來。
不認識，但從氣勢上來看，顯然是個大人物。
“早上好，督察先生。”
女校長立刻表示歡迎。
男人客氣了一番后，大步走向了面帶驚訝的多拉。
他微笑：“早上好，公主。”
“萊昂哈德......”
多拉微微睜大眼睛，完全沒有想到再一次見面會這樣的展開。
在她驚訝的時候，其他教員都上前和萊昂哈德客套。
應付了一圈，多拉的情緒也冷靜下來，暗暗觀察着，內心對萊昂哈德越來越好奇。
這時候萊昂哈德又回到了她身邊，笑容燦爛無比：“真好，又一次不期而遇。”
多拉臉上也浮現一些笑容：“第四次了。”
“是的，第四次。”
萊昂哈德：“星期天是聖母節，您有什麼計劃嗎？”
“你想要約我嗎？但很抱歉，那一天我去劇院。”
多拉挑眉微笑：“有雅克·奧芬巴赫的劇目。”
“看來我約遲了。下次見，公主，我想很快就會是我們第五次見面。”
萊昂哈德故作惋惜的搖了搖頭，毫不拖泥帶水的轉身離開。
這就離開了？
多拉疑惑納悶。
她沒記錯，督察過來等會還有演講，要講明意大利的種族是最高貴的，比所有的種族都優秀。
這論調據說是上面和德意志那邊的大人物學習。
多拉對這些不感興趣，但很好奇萊昂哈德。
就在這時候，校工沿着學校的走廊急急忙忙：“又，又一個督察！”
另一個中年男人身披三色綬帶走了進來。
所有人都懵了。
多拉也驚訝，但很快明白了什麼，嘴角上翹了起來，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嘀咕道：“不期而遇......真是個聰明的壞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