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明臻帝嘔血詢去日 太上皇痛心問時局

血！

全都是血！

明臻雖用衣袖掩着口，但此刻龍袍的衣袖和前襟上已全是鮮紅的血！不止如此，他仍在咳嗽不已，每一次咳嗽，還有血不斷地咳出來！

太上皇慌了。

他雖對這個兒子有諸多不滿，可畢竟也是自己的兒子，連忙命人傳太醫過來。

太醫診了一番，又給皇帝扎了幾針，情況才穩定下來。只是見二聖詢問病情，眼神便有些躲閃。

「如實說，朕受得住。」

太醫又看太上皇。

「說！」

太醫只得吞吞吐吐道：「陛下素來為國事殫精竭慮，每日睡眠不足兩個時辰，已是落下病根。上次遇刺……更是……若是好生保養，慢慢調理，許能有所緩解……陛下，請您為國為民保重龍體，切莫再動真氣！」

明臻卻只輕嘆了一口氣，問道：「你實話實說，朕還有多少時間？」

太上皇茫然抬頭——竟已到了這個地步？

太醫忙跪下稟道：「陛下切莫這樣想，只要您好好保養，過了明年春分，必能好轉！」

「下去吧，不許對任何人提起！」

太醫擦了一把冷汗，叩首道：「臣遵旨！」

當整個養心殿只剩父子二人，太上皇才問道：「上次受傷之後，便傷了根本，為何不跟朕說？」

呵呵。皇帝苦笑。

可笑他當時還怕父皇知道了，心下難忍，故特意命人瞞着……如今才知道，父皇心中，不過只有那一個兒子罷了！

畢竟只有明啟是母後生的，而他們……說好聽些是天潢貴胄，說不好聽些，呵呵，都是庶子而已。

知道明啟被抓，老頭子徹夜未眠，第二日便來找他試探；而今呢？便是此刻知道他要死了，人家照樣平靜得很！

太上皇見他不說話，一時竟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明臻的抱怨也不算錯。他這一世一共生了八個兒子，但小時候被他抱過的，只有明啟一個。

他與自己的皇后鶼鰈情深，若不是皇後生明啟傷了根本，無法再有孕，他根本不會受那些大臣的脅迫，納了十幾個妃嬪入宮。

每一個妃嬪背後，都是一股勢力；後宮根本不是後宮，而是另一個朝堂！

他只能雨露均沾，沒成想，一個女兒沒生出來，偏偏生了這麼些冤家兒子……

但他心裏，卻只有皇后一個妻子，只有明啟一個兒子。其他兒子，不過是朝臣們奪權的工具罷了！

哦，倒是有一個例外，便是忠順——只有那孩子實心眼，且生母位份低微，從未有過任何不軌之心。

若是他當年好好看看每一個兒子，或許能選出比明啟更適合的接班人。

只是……正如明臻所說，他們的任何努力，他都看不到；他看到的，只有讓他無比厭惡的爭權奪利、骨肉相殘。

而今……他看到了，老四這皇帝確實當得不錯。

老四卻要死了。

不知為何，想到這個他惱了幾十年，又恨了十幾年的兒子命不久矣，他竟覺得悲從中來，又怒從中來。

太上皇突然站起來，把榻旁小方几上的奏摺全都摔到地上，怒吼道：

「為何不好好休息，少看幾份奏摺又如何？為何不跟朕說你不能動氣，還故意激怒朕？你處心積慮奪了帝位，倒是好好坐下去啊！這才幾年，就想撂挑子？」中文網

皇帝震驚的看着暴怒且淚流滿面的父皇。

不會吧？父皇這是在……為他傷心？

太上皇發泄了一通，才道：「你好好養着吧，朕去找林小子，聽他仔細說說這***之事。」

皇帝自小沒得過父親的關愛，見他如此，已感動不已，只說道：「父皇……」

「不必說了，好生休養。」

「不，父皇，兒臣還有一句話說。」明臻不待父皇拒絕，便說道：「若是此番落入王子騰之手的，不是皇兄，而是兒臣自己，這條件也不能應！

當年前朝土木堡……咳咳……」

太上皇竟伸手幫他拍了拍後背，紅着眼睛安撫道：「朕知道了……朕定會以江山為重！」

前朝土木堡之變，英宗皇帝被俘，瓦剌首領也先挾英宗進攻京師，兵部尚書于謙寸步不讓，提出「社稷為重，君為輕」的口號，擁立英宗之弟朱祁鈺即位，堅決力敵，成功保住京師。

朝廷危急存亡之時，皇帝尚可放棄，何況一廢太子乎？

太上皇佝僂着身子朝殿外走去，背影無比蕭瑟。

他來到縣主府的時候，王紫凝和黛玉正帶着林楓和佳禾用午膳。

如今兩個小傢伙已經八個月了，牙齒也都長出了六顆，王紫凝教廚娘做了軟軟糯糯的魚丸、蝦丸、菜丸給他們吃。

林楓乖乖地坐在兒童餐椅上，喂一口吃一口，只有一個要求——必須三色輪着來，這一口吃了紅色的蝦丸，下一口必須是白色的魚丸，再下一口，又得是綠色的菜丸，喂錯了拒絕張口。

王紫凝這個「拈輕怕重」的，選的便是這個提前進入秩序敏感期的小傢伙。

黛玉就慘了。

她要喂佳禾，首先需要保證佳禾的人身安全。這小傢伙不知哪兒來的那麼大精力，就不喜歡像小哥哥一樣坐着，非要站在餐椅上。

要是能站好也就罷了，偏偏腿上力氣還不足，就算抓着三姐姐的衣服，也免不了有腿軟的時候。

可憐黛玉扶孩子就沒法拿勺子，端盤子又沒法按椅子，只好讓雪雁過來幫忙，兩個人勉強對付得了一個小佳禾，在這初冬的日子，還急得滿頭大汗。

「太爺，您等等，等我去請縣主出來……」

「不是，太爺，此刻老爺不在家，您直闖後院是不是不太合適？」

王紫凝聽到外面的動靜，連忙把餐具遞給白鷺，走了出來。卻見白鴿攔着太上皇，不讓他進主院；太上皇則不管不顧，一臉悲戚，見有人擋路，二話不說就要用腳踹。

白鴿都準備正當防衛了，卻聽王紫凝喊道：「白鴿，你退下！」

見到王紫凝，太上皇眼神才露出一絲清明，問道：「林小子呢？」

王紫凝見他這樣，不知出了什麼事，只能先把人穩住：「科技大學那邊有了新進展，如海過去看看，很快就回來。您用過午膳了沒？不如先……」

「朕沒有胃口，你來陪朕說說話。」

丫頭們都驚呆了——「朕」？這位不是老太爺么？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