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懼死別寶釵求真相 為生念紫凝仍隱瞞
寶釵的懷相不好，譚月過來檢查了幾次，都是臀位。前幾天她曾經用轉胎位的手法把孩子***調整到了頭位，可誰知這小子頑固得很，三天不見，自己竟又轉回臀位！
且寶釵本就是易發福的體質，整個孕期疏於鍛煉，把自己和胎兒都養胖了不少。
據譚月估算，胎兒估計在八斤以上，且已經入盆，幾乎是轉不過來了。
這可把王紫凝愁壞了。便是到了後世，八斤以上也算巨大兒了，何況還是初產婦，再加上是臀位，難產的概率很大。
寶釵倒是看得開，反過來安慰她：「媽，不怕，我直接去女子醫館，順不了就剖，沒事的。」
王紫凝當時「教唆」張嬙開展剖腹產業務時說得輕鬆，可真輪到了自家女兒，卻發憷了：如今這剖腹產，風險也很大啊！
但已經沒了選擇。
「都是楊載元這個混蛋！我女兒為了他，要受這般苦，他竟然連知道都不知道！」
寶釵卻要維護自家夫君：「是女兒自願的，不怪他。且過幾日寶琴便要成親，我本也就準備去醫館生產，坐月子還能去月子館跟賈家二姐姐做個伴。」
寶琴成親的日子是八月廿三，到時候薛府里要辦大事，英蓮又也有了身孕，岫煙肯定顧不上這麼多。
月子館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迎春出了月子之後，王熙鳳擔心她回去無人照顧，力勸她在月子館繼續住了下來。迎春不好意思白住，便趁孩子睡覺的時間，教醫館和月子館的護士們讀書識字，倒也過得充實。
就是關良弼的爺爺想重孫子了，也可以來月子館的會客區看望，左右老爺子身體硬朗，便是隔天跑上一趟，也不覺得疲憊。
司棋年底成親，如今也被迎春放了自由身，要嫁的，正是她表弟潘又安。
她已跟平兒說好，待她家小姐這邊新進的兩個丫鬟接上手，她就要來月子館當護士。平兒自然樂得高興——不說別的，就司棋這體格，便能頂個男子用。萬一有產婦需要挪動，她一個人便能抱得起來！
故如今寶釵若去了月子館，也算是處處熟人，比在家裏更妥帖萬分。
便是在縣主府，王紫凝要照顧兩個小的，能給寶釵的關注也未必能多到哪兒去。何況寶釵特別重禮節，說什麼也不肯在縣主府坐月子。
唯一擔心的，仍是手術時的風險。
寶釵破水的時候正是中秋節，因薛府忙亂，她和英蓮一直在縣主府住着，倒是便宜。王紫凝把林楓和佳禾交給黛玉、英蓮照顧，自己帶着白鷺白鴿，一起護送寶釵去了女子醫館。
醫館這邊提前得了信，手術室便直接備上了。
待寶釵過來，譚月和張嬙想試着再次轉胎，可胎兒實在太大了，只轉了一半，寶釵便痛苦難忍。眼看着羊水一直流個不止，只好將人往手術室推。
寶釵卻掙扎着表示，想要單獨跟母親說幾句話。
王紫凝看向張嬙，張嬙道：「先餵了麻沸散吧，因孕婦不能用酒，等待藥效起作用尚需些時間。」
寶釵吃了葯，待別人都出去了，才抓着王紫凝的手，小聲說：
「母親……我知道您不是我的媽，但您是個好母親，我也一直對您感激不盡。如今我進到手術室里，不知能否活着出來，您能不能告訴我，我媽她去了哪裏？」
王紫凝心道：這一個個的人精，都不好糊弄啊。
但她仍然不準備跟寶釵說實話——若是寶釵知道自己的母親早已不在人世，很可能便沒有了求生的意志。
手術中，有沒有求生意志，便意味着生死之別。
王紫凝抱了抱滿臉汗水的「女兒」，流淚道：「我真是你媽，不信，你可以問我幾件只有咱倆知道的事，便能作出判斷。
但有一件事我騙了你，我並不是做了一個夢，而是真的經歷過了一世。那一世，我看着玉兒淚盡而亡，看着香菱被你哥嫂虐待致死，看着……看着你嫁給了寶玉，卻被他拋棄，孤獨終老……
那不是夢，那都是我親眼看到的！
後來，我也死了，我的魂魄飄飄蕩蕩三百年，看到異族的堅船利炮打過來，看到華夏大地生靈塗炭，看到了舊世界的覆滅，也看到了新世界的到來。
你知道么？我的兒，你知道我曾怎樣痛過，又曾怎樣痛快過么？」
寶釵沒想到會聽到這一番話，她甚至顧不上宮縮的陣痛，因為她覺得流淚的母親比自己還要痛。她試着伸出手想幫母親拭淚，麻沸散的藥效卻已起了些作用，竟抬不起胳膊。
只聽得母親繼續說：「沒想到，我竟會有這樣的機會，重活一世。你說，我能不希望你們每一個都好好地么？
寶釵，你是我的親女兒，我最希望的，便是你能好好的。
你也要相信自己！很多人的命運都改變了，你璉二嫂子有了兒子；香菱恢復了身份，成了你哥的正妻；賈二姐姐沒有早亡，還生了兒子……你也是！
你有了真正愛你、願意為你付出一切的夫君，還有了他的骨肉。我的兒，加把勁兒，好好把孩子下來，好好活下去，咱們已經痛苦了一世，這一世，咱們一定要幸福！」
寶釵也淚流滿面，卻說不出話來，只拚命努力點頭。
——雖然這點頭的幅度，已經小到幾乎看不出來。
王紫凝知道麻藥已經完全起作用了，便打開門，喊了人，一起把寶釵推進手術室。
譚月不死心，又摸了一次，卻驚喜地喊道：「胎位正了，頭位！羊水也還沒有流干，可以順產！
手握手術刀的張嬙：「……」跟母親說了一會子話，便轉了胎位，這就是母愛的力量么？
黃鸝弱弱地問：「可她已經麻醉了，如何用力？」
張嬙放下手術刀，檢查了一下，又拿起一把消過毒的醫用剪刀，笑道：「宮口已幾近全開，無妨，側切加產鉗，比剖腹產的傷害可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