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拋卻事因看“知”因 揮就去函再回函「注1」
午膳后，王紫凝把自家三個女兒打發出去，獨留下迎春說話。
「二丫頭，我知道你心裏難過，若是想哭，便哭一哭也無妨。」
迎春有些不解：她自知道相公要出海后，便總是容易落淚。所有人都勸她放寬心、不要哭，姨媽卻是第一個，讓她想哭就哭的！
沒錯，她就是想哭！
她好想不顧任何人的看法，肆無忌憚地大哭一場！
王紫凝見她泫然欲泣，忙遞上帕子。
迎春看着王紫凝和藹可親的樣子，哪裏還忍得住？真就捂着臉，嗚嗚咽咽起來。
王紫凝也不說話，只一條一條地遞帕子——還是悅心室專用的那種，柔軟吸水，造價低廉，她在家裏也存了一箱。
直到迎春發現，自己手裏的帕子已經快塞不下了，才堪堪止住哭泣，告罪道：「都是甥女兒不好，姨媽正在月子裏，還哭哭啼啼，惹您不高興。」
「無妨。」王紫凝道：「我睡了一上午，此刻倒是不累。你若願意，倒是可以跟姨媽說說，到底為什麼難過。」
迎春愣了：「我以為姨媽知道……薛家姐夫不也一起去了？」
王紫凝點頭：「哦，你覺得你是在為夫妻分離而難過。」
迎春紅了臉，頷首默認，心裏卻不太清楚，姨媽為啥要說「你覺得」三個字。
姨媽卻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問道：「奇怪我為何不說「你在為夫妻分離而難過」，而說「你覺得你是在為夫妻分離而難過」？」
「什麼都瞞不過姨媽。」
王紫凝笑道：「那你說說，同樣是夫妻分離，為何你薛姐姐就沒那麼悲傷？且你也注意到了，不僅她自己，便是你甄姐姐和林妹妹，也沒人把此事看做一件壞事，適才在飯桌上，還預祝「楊蘭翎長」凱旋歸來、陞官進爵呢！」
「許是……我與薛姐姐性子不同……」
王紫凝搖搖頭：「未必是性子不同，或許只是想法不同。」
她此刻正斜靠在床邊，隨手從床里拿出幾樣嬰兒玩具。
「咱們打個比方，」王紫凝搖晃着撥浪鼓，「比如這個，就是關家哥兒出海這件事。」
又拿出個陶瓷做的小鳥：「而這個，是你的悲傷情緒。你認為，是關家哥兒出海讓你悲傷了，卻不知道，這二者之間根本沒有直接聯繫。」
迎春忍不住問：「為何？」
王紫凝又拿出個藤編的鈴鐺球，放在了撥浪鼓和小鳥的中間。
「這個，是你對關家哥兒出海之事的看法，引發你悲傷情緒的，是你的看法，而不是事件本身。回去后，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對「夫君出海」一事，你是何看法，而你薛姐姐又是何看法，或許會有所明悟。」
迎春聽得此言，已覺得心裏輕快了不少。
這才想起姨媽如今身子欠安，跟自己說了這麼多，想必十分傷神，忙站起來，感激並告辭。
王紫凝並未挽留，只告訴她，再覺得心裏難受時，儘管過來便是。
「不管是哭還是傾訴，姨媽都隨你。若是不便過來，也可以將你的困惑寫在紙上，命司棋送過來便是。」
畢竟迎春的身孕很快就要滿七個月，孕晚期出門可就不太方便了。
林楓和佳禾滿月的時候，迎春果然命司棋送來一封信，還給兩個小傢伙帶了兩件小衣服。
信中說道，她如今已然知道關良弼出海一事有諸多好處，也能不為此難過，卻仍對他當初瞞了自己而耿耿於懷。
王紫凝建議迎春採用「寫信」的方式向關良弼抱怨，並自己替關良弼寫「回信」，解釋當初那樣做的原因。
——當然，她剛出月子，女兒們捨不得她寫字，給迎春的這封回信，還是寶釵代寫的。
「媽，您這法子倒是很新奇，」寶釵贊道，「雖是人心隔肚皮，這樣做，倒是能揣測人心。想必二妹妹如此寫上幾封信，定也能明白當初妹夫瞞他的苦心了。」
王紫凝嘆道：「雖說有些用處，終不如他們夫妻二人當初商議着來好。若是這世上的人都像你和載元一般，多少夫妻矛盾都能消弭於無形！」
寶釵紅了臉：「媽，您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
「我是真覺得你倆這樣挺好。我知道你心氣高，對載元的現狀定有諸多不滿，但你從不抱怨什麼，只從正面引導、鼓勵。且你一直相信，他會成為你心目中最完美的相公。
他自然會感受到你的期許，並慢慢朝你對他的期許靠近。且他不管想什麼、做什麼都不瞞你，有商有量，便容易走出你倆都滿意的路子。
其實，我更欣賞你對感情的豁達。載元這一去，不知幾年才能回來，你雖也難過，卻看得開，很快便開始忙自己的生活。
感情不是你生活的中心，家庭也不是你世界的全部，無論遇到什麼樣的事情，你都能坦然面對。這樣的你，最讓媽放心！」
寶釵被她誇得都不好意思了，嗔道：「媽，您如今可是染上了林伯伯的幾分才氣，說話一套一套的，女兒都快被您誇得找不着北了！」
王紫凝笑道：「那是因為我女兒真的好，自然要誇。什麼時候做什麼事，你心裏是最有數的。」
正說著，她突然覺得腿上一熱，忙指揮寶釵：「快去幫我拿些乾淨的棉布過來，還有佳禾的褲子。這小丫頭，又尿濕了。」
寶釵聞言，忙把筆放在筆架上，在一旁的盆架上凈了手，便來幫忙。
只見佳禾早已從母親懷裏抬起頭，正瞪着烏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她，還咧着沒牙的嘴笑呢。
因笑道：「佳禾吃得多，長得快，這是好事！看，這才一個月，都會對人笑了！」
「昨兒就會了，」王紫凝頗為自豪，「小孩子這笑啊，看得人心都化了。偏偏楓兒還是張嚴肅臉，跟你林伯伯似的，就是不笑！」
說著，她便把佳禾的衣服解開，一股異味撲鼻而來。
「這不是尿了，是拉了！寶釵，快去吩咐……」
才剛開口，卻見寶釵早已把手裏的東西扔在床上，自己捂着嘴跑出去了。
王紫凝心裏疑惑：小孩子的便便，有那麼臭嗎？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她不淡定了：虧她適才還誇寶釵「心裏有數」，結果呢？這傻丫頭不會是選了這個時候要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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