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美薛郎,醉刀王

第5章 美薛郎,醉刀王

更新時間:2012-05-06

迷茫彷徨了片刻后,楚天涯覺得,大難臨頭,罔自惆悵也是無用。金軍南下已是必然,既然無法阻止,就只能提前做出防禦。但自己僅僅是一名牢城小吏,手上沒有一兵一卒——那就只能寄望於太原府的官員與大將了!

現今,太原的知府是張孝純,楚天涯一介小吏休說是認識,見都沒怎麼見過他。要是冒昧的跑去跑他說“金人要南下侵宋”了——這天大的事情,人家一位知府豈會聽一介小吏信口開河?到時,自己被亂棒打出都算是好運氣,指不定還要被扣上妖惑之罪被投進大獄。

其實,以楚天涯對現今大宋官場的了解來看,休說是自己一員小吏,就算是張孝純本人,也未必敢輕易向朝廷彙報此事。

有宋一代的邊臣,都是輕易不敢向朝廷彙報邊境險情的,除非敵人已經打到跟前了,才十萬火急的上報。因為大宋的朝廷十分憎恨那些見風就是雨“妄啟邊釁”的大臣。萬一彙報上去卻沒有打起仗來,朝廷調兵譴將的空費許多錢糧來應付,這可就是天大的罪孽了。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這樣的俗規——不見兔子不撒鷹,不起烽火不報信。因此大宋的邊防總是時時被動,朝廷更是後知後覺,想不處處挨打也難!

再者,如今大宋官場上早已形成了這樣的風氣:官員仕人們墨守成規不思奮進,張口經典閉口祖訓,只要識得幾條儒家經義、吟得幾首風月、再寫得幾手好字畫,那便前程無憂了。此外,仕人官員們浮誇成風好大喜功,附庸風雅鄙薄務實。在官一任但求不無過便是大功,“貪墨**不思進取”幾乎已經成了大宋官場的整體格局;要是有哪位官吏清廉務實忠於職守的敢辦實事,還要被同行恥笑為“俗吏”並受到打壓與排擠。

在這樣的一個大環境下,楚天涯相當的有自知之明——指望那些把“不作為”當作座佑銘的官員們抗金救人,是不現實了。那麼,彙報給鎮守太原的武將是否可行呢?

如今,鎮守太原的正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宦官、北宋末年的‘六賊’之一:童貫!

他不僅提點河東河北的一切軍務,還負責接洽與金國的外交。現在,太原城外就駐紮有數萬大軍,是隸屬於朝廷禁軍的、童貫自己招募的一支精銳親勛部隊——勝捷軍。

如果童貫能夠率領大軍坐鎮太原全力防守,還是有希望抵擋住金國入侵的!

“但童貫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奸臣,北宋‘亡國六賊’之一。歷史上,正是因為他臨陣逃亡,帶走了鎮守太原的主力宋軍,才最終導致太原的淪陷……”想到此處,楚天涯不禁越發感到危急甚至是絕望。

思忖再三后,楚天涯咬了咬牙,決定——‘死馬當活馬醫’,行不與不行,都先試了再說!

就從童貫入手!

一路尋思一路行,楚天涯來到了太原牢城。

守門的牢子自然認得楚天涯,他便一路暢行無阻的進了監牢裏。在點卯處畫了押,跟班牢子江老三就將楚天涯請到無人處,偷偷塞給他一件青花布帕包裹着的小物什。

楚天涯打開一看,是一塊拇指大小晶瑩剔透的玉佩。看這成色制式並非十分值錢與昂貴,上面還穿了紅線繩,倒像是婦人戴在頸間的貼身之物。

江老三戰戰兢兢賠着罪,小聲道:“太保,小人來得遲下手慢了,薛玉身上的金銀細軟全被老蛇、扒皮他們搜颳了去。小人搜遍他全身,好不容易在他貼身衣物之內找到這玉佩,因此拿來孝敬太保。”

楚天涯不動聲色的將玉佩包好收在懷中,問道:“至從薛玉抓進來后,可有人來探視過他?”

“沒有。”

“他有何異常反應?”

“至從進了牢裏,他一言不發如同死人,任憑別人叫罵踢打、搶奪他財物都無動於衷。”江老三說到這裏,突然一驚乍,“也就是小人在搶他玉佩時,他突然發怒大吼,還試圖掙脫繩索要取我性命……嚇死我了!”

楚天涯點了點頭,心道這玉佩對薛玉來說,應該是極為重要。

江老三見頂頭上司楚天涯有心情跟他聊幾句,便一個勁的信口扯上了,說道:“要說這薛玉,當年可真是一號響噹噹的人物哩!——他在落草太行之前,曾官拜大名府兵馬鈐轄,可是不小的官唉!據說他是前唐薛仁貴的後人,失傳了祖上的戟法卻是練得一手好刀法,當真是神鬼莫測有萬夫不當之勇!還有,他長的那模樣更是賽比潘安,一時不知迷倒了多少大名府的女人,因此人稱‘美薛郎’,是為河北的大一號風雲人物。”

楚天涯略皺了下眉頭,沒想到這江老山還是個話癆,倒是省去了自己一番盤問的口舌,於是順勢問道:“你對他很了解?”

“小人老家就是大名府的。”江老三呲牙咧嘴的阿諛道。

楚天涯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裝作漫不經心的道:“草寇就是草寇,以前做多大官也沒用。再說了,男人有必要生得那麼漂亮么,又不靠這張臉吃飯。沒得說,這薛玉定是個惡貫滿盈、燒殺淫|虐無惡不作的賊寇!——江老三,你說是也不是?”

“呃?……”江老三怔了一怔,先是搖頭,但馬上又驚怕的連連點頭,“是,太保所言極是!”

“是個屁,你分明在敷衍我!”楚天涯壓低聲音斥道,“你不是對他很了解嗎,快告訴我這薛玉,究竟是一號什麼樣的人物?不弄清他的底,咱們怎麼發財?”

江老三一聽“發財”二字當場喜笑顏開,也就不再推搪了,忙道:“薛玉是太行七星峰上坐了第三把交椅想必有許多綠林上的好漢要來使錢周全他,或是花大價錢來搭救他,因此想要從他身上發財倒是不難!”

楚天涯笑了一笑,“你小子少在這裏班門弄斧,這還用你教?——你就說說,薛玉為人究竟是怎麼樣的?”

“嘿嘿,太保罵過多次了小人就是這話太多,該打、該打。”江老三拍了自己的嘴巴幾下又訕訕的賠笑后,說道:“真要說句大實話,這薛玉……還當真是一號英雄人物。他扶危救困俠義心氣,不僅豪爽守諾,還特別的重情重義,河北一帶的英雄好漢都樂於與他結交,他名聲也一直都很響亮。早年他成了親,夫妻二人十分恩愛,這便斷絕許多女子的痴痴念想,一時間大名府不知有了多少深閨怨婦夜不能寐。不過,幾年前他妻子回遼國燕山府娘家時,失蹤於兵亂,至今音信全無!有人說她妻子是被金人擄到遼東去了。從此,薛玉性情大變嗜酒如狂,因此又有‘醉刀王’的諢號。聽說他時時想要尋回妻子,並對金人恨之入骨。後來他和大名知府鬧翻,好像還殺了人,因此被下了獄。再後來他被人搭救出來,他便上了太行落草為寇了。”

“從‘美薛郎’到‘醉刀王’……”楚天涯自言自語道,“這薛玉,還真是個痴情種子。”

“可不是嘛!”江老三一拍大腿又要絮叨,楚天涯一揚手打斷了他,並塞給他一錠小銀。

“這塊玉雖是不太值錢,但難得你有如此孝心。今夜你我二人要值哨,你去辦點酒水菓子來打個消夜,多餘的就當打賞你了。”楚天涯說道。

“多謝太保!”江老三感激涕零的接了銀子,撒歡兒就跑了。

楚天涯四下環顧,監牢裏亮着一圈的火把,幾牢囚徒都趴在草堆上睡了,另有幾名牢子在一側的案房裏賭錢喝酒。牢廊盡頭的一間密閉鐵牢是專押重犯的,薛玉便被關在那裏。

楚天涯便朝那方走去,心道:如果說白詡他們的話是一面之辭,那麼江老三的話卻是可信。因為他是個牢子,犯不着對手底下的犯人胡吹鬍擂。

“薛仁貴的後人,美薛郎、醉刀王……我倒要親眼見識一見!”

要拿到重犯牢門的鑰匙對楚天涯來說半點不難,片刻后,他打開了那一扇綉跡斑斑的牢門。

“嘎吱吱——”沉悶的聲響后,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酸臭、霉味與血腥味摻雜在一起的味道,極是難聞。楚天涯不禁捂了捂口鼻,取了一個火把才走進牢房。

這時他看到,十字囚架上綁着一個披頭散髮的男子,雙手雙腳和腰上、脖間都縛着結實的麻繩,興許是用力扎掙過也吃過刑,身上多處血痕累累。

只因他披散着頭髮,卻是看不清面目。而且楚天涯打開牢門舉着火把都走進去了,他也依舊只是耷拉着頭,沒有半點反應,彷彿是死人一個。

楚天涯反身關上門,將火把固定到盞台上然後走上前,只將那玉佩在薛玉眼前一晃,他馬上猛然昂起頭來——“還給我!!”

楚天涯這才看清了他的眼目,雖然是滿副狼狽又帶了刑痂之痕,但仍是能夠看出這薛玉的確是不負“美薛郎”之名,長得那叫一個英俊。

只不過,他的眼神十分的冷峻且凶戾,死瞪着楚天涯,就如同一頭即將撲食的獵豹!

楚天涯和他對視了一眼,也不說話,就將玉佩用那青花手帕包好,放到了薛玉的懷中。

薛玉臉上頓時浮現出迷茫之色,“你……”

“噓……”楚天涯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白詡讓我來救你!”

“軍師?”薛玉不禁愕然,“他來了太原府?”

“他是你們的軍師?”楚天涯意外的抬了抬眉毛,“還真是看不出來。”

“義士如何稱呼?”薛玉上下打量楚天涯。

“楚天涯。太原府牢城差撥。”楚天涯警惕的往窗口邊看了兩眼,說道,“現在不便多言,待我回去,再與白詡商議搭救你的計策。但是在這之前,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薛玉皺了皺眉頭再次上下打量楚天涯,“義士請講。”

“你來太原府做什麼的?”楚天涯問道。

薛玉頓時生疑,“為何要問這個?”

“很重要。”楚天涯嚴肅的說道。

“我不會告訴你的。”薛玉的臉色頓時冷峻下來,語氣也硬了,“義士救便救,不救便了。不必以此要挾。”

“我不是要挾你。”楚天涯說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還有,我要證明白詡他們有沒有欺騙我?”

“我不會說的,你走吧!”薛玉別過了臉去都不正眼看楚天涯了,“多謝義士一番好意,薛某死則死矣,萬不會泄露任何消息!”

“這麼說,你來太原府是重任在身嘍?”楚天涯干多了審訊這樣的事情,從犯人不經意的字眼中捕捉信息的工夫,早已練得爐火純青,這時他道,“你既然是太行義軍首領之一,又在七星寨里坐了第三把交椅,卻親自涉險來了太原,想必不會是私事。眼下大宋與金國關係緊張,童貫又坐鎮太原——薛鈐轄,你不會是來刺殺童貫,或是打探軍事機密的吧?”

薛玉驀然轉過頭來,瞪大眼睛驚詫的看着楚天涯,“你究竟是什麼人?”

楚天涯淡然的一笑,“楚天涯,太原府牢城差撥小吏一員。”

薛玉既驚訝又警惕的看着楚天涯,一字一頓道,“不對,你肯定不是區區一小吏!”

“為什麼?”楚天涯不禁笑了,“我哪裏不像差撥小吏了?”

“薛某混跡軍旅官場后又闖蕩江湖,閱人無數。你……根本不像個差撥!”薛玉突然沉聲道,“說,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真的不想再說第三遍了。”楚天涯無奈的苦笑,“你不相信我,總該相信白詡吧?……此時不便多言,你且安心在牢裏獃著休得造次。待我去與白詡細商,再來解救於你!”

“等等!——話不說清楚,薛某如何信你?”

楚天涯不再與他廢話,拿上火把出了門,咣當就將大鐵門給鎖上了。

“要接近童貫,還得着落在這薛玉身上……”沉吟了一句,楚天涯臉上泛起一絲詭秘的笑意,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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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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