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定國公要對我家夫人作甚

第201章 定國公要對我家夫人作甚

聽聲辯人,夏寧便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甚至連頭都沒有回,言語冷冷回絕:“不必。”

衡志韶性格素來文雅,儘管身居高位運籌帷幄,卻極少聽說他與誰交過惡,是個將人情世故融進骨子裏的高官。

可此時,他卻牢牢攥緊夏寧的胳膊,逼迫她直視自己,語中帶着鮮明的惱怒:“你是不要命了嗎!虛弱成這樣為何還要入宮?耶律肅呢?他便是這樣待你的?!”

夏寧的視線瞧着他攥着自己的胳膊,諷刺的輕笑一聲,心中的燥怒煎熬着她的冷靜,她蹭地一下抬起頭,露出一張雪白無顏色的臉蛋,尖銳着質問:“你不知?你們這些權勢之人,不是就喜歡用這些手段強行逼人么?你還問為什麼?那當初您又為何利用自己的身份買我開苞之夜,之後又強行要替我贖身?滔天的權勢壓下來,天青閣如何敢不從?!你這會兒倒是有臉面在我面前裝深情幾許?”

她急速極快。

如同一個無情冷血的劊子手。

每一個字眼都長着尖刺,毫不留情的扎進衡志韶的胸口。

衡志韶眼中的急切有所緩解,向來溫潤儒雅的面龐上閃過一抹愧色,蒼白的解釋:“我只是想救你——”

夏寧尖刺着笑一聲,面上赤裸裸的佈滿譏諷:“救我?你所謂的救我便是要為我贖身,將我帶出天青閣這個火坑,隨後讓我給你做妾,踏入你衡家這下一個火坑?讓我對你的正室叫一聲姐姐?與你的妾室們姊妹情深的一同服侍你?”

明明她這般虛弱,可說出口的字個個都是帶着犀利的狠勁。

“衡志韶!”她厭惡的望着他,“我出生青樓不假,但不代表我骨子裏就該是卑賤的!就該一生為奴!你可有問過我的意願?!”

男人亦有自己的底線。

衡志韶皺眉,反問她一句:“難不成你還想呆在天青閣一輩子不成?”

夏寧仰頭嗤笑一聲,復又垂下視線,臉上的冷色更甚。

“勞您善心,我寧願自貶身份給南境七老八十的富商當填房、給耶律肅當外室,也不願嫁入你衡家的門給你做妾!”

話音落下,在無人的甬道里甚至有淺淺的迴音。

她揚手,發了狠勁奪回自己的胳膊。

她心弱脾虛,氣極惱怒之下,急速的喘着氣,雪白的臉頰上生出異常的血色。

單手捂着胸口急急的喘息。

衡志韶被她的話刺的惱怒,可下一瞬就見她急喘不止,心急之下又要上手去扶她,卻被她發了狠似的揮開,不顧身子搖搖欲墜,抬起臉來,雙目露出恨意:“別碰我,多碰我一下我都覺得噁心——”

噁心……

她竟……如此厭惡他?

衡志韶的臉色剎那煞白,雙唇囁嚅出一聲:“寧兒……”

“住口!”夏寧嫌惡的皺眉。

看着衡志韶滿臉的痛苦,心中壓抑到極致的怒氣似乎找到了一個發泄口,她極力調勻呼吸,忽然笑了笑,一改方才的嫌惡,欺身上前。

莞爾一笑。

即便她此時虛弱不已,但眉眼、骨子裏的嫵媚妖嬈仍是信手拈來。

衡志韶愣了一瞬。

低下眼眸,望着身前婉轉嬌笑的女子。

短暫恍惚間,似是想起了自己落魄時,她明艷嬌柔,衣着首飾皆是張揚奢靡,將她襯的如畫師筆下濃墨重彩的妖姬,渾身浸滿塵俗,獨獨那雙眼中的溫柔,教人深溺不可自拔。

她彎下腰,纖細的指尖捏着一塊糖糕,攜着甜膩的脂粉香氣襲來。

眼眸微微彎起,似

笑非笑。

衡志韶在心中下定了決心,要將她從帶出風月場所,也要供她嘗遍世間美味,穿上綾羅綢緞,戴上金釵玉簪……

可權勢、氣運推着他越走越遠。

他逐步登高,身邊的人、物都令他如履薄冰,當年他給不了她想要的……

而如今,他能夠做到了,她卻……

夏寧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

記憶中的女子褪去了明艷張揚之色,在他面前笑的嬌柔,略顯蒼白的唇輕啟,說道:“此生,我只悔一事,便是當年施捨你一塊糖糕與你結緣。”

衡志韶瘦弱的身子一顫。

眼底卷席起劇痛。

“寧——”

夏寧收斂起笑意,正要後退時,身後的甬道中傳來疾步聲。

還不等她察覺,只覺得身後卷席來一陣寒氣將她團團裹住,即便隔着厚實的皮子,盔甲器具的冷寒也擋不住的傳過來。

身子被一條結實的臂膀緊緊圈入懷中,又側身將她掩在身後。

接着,便是陰冷的像是夾雜着碎冰似的質問聲從頭頂上方傳來:“定國公要對我家夫人作甚?”

宣誓意味十足。

夏寧周身如墜冰窖,短短恍惚了一瞬。

衡志韶本就愧疚在懷,他與夏寧到底需要恪守禮數,兩人不過見了三次面,兩次都被耶律肅撞見。

他自是理虧。

他後退半步,斂着衣袖向耶律肅淺行一禮,算是賠罪,但口中卻說道:“我見夏夫人從慈安宮中出來后神色有恙,念曾為舊識,故而追上來問一聲夏夫人,是否需要用肩輿出宮,若有冒犯之處,請夏夫人、輔國公見諒。”

耶律肅的臉色更黑。

正要繼續發作,他身旁的白家小姐柔聲勸道:“師兄,莫在這兒耽誤時間,快些去見太皇太——”

話尚未說完。

宮中已傳來喪鐘。

咚——

咚——

咚——

一聲聲迴響在偌大宮廷的上方。

鐘聲隆隆,沉重的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是太皇太后……”白家小姐呢喃一聲,似是不敢置信。

夏寧清晰的感受到耶律肅身軀的僵硬,或許這一刻他心中亦是悲痛的。

她回過神,淡聲說道:“太皇太后直至閉眼前還在念着您,您快去罷。”

耶律肅禁錮她的胳膊略有鬆弛,嗓音不自覺的溫和了些:“我尋肩輿來送你離宮。”

衡志韶看着眼前的三人,看着他懷中臉色蒼白的夏寧,再掃一眼另一邊的白家小姐,這兩人竟還有臉面同進同出?

他眉心緊皺着:“此地風大,夏夫人身子虛弱,如今宮中人手緊張肩輿怕是難尋,輔國公當真要讓她此候您不成?”

耶律肅對他如此‘關心’夏寧,早已不耐煩至極。

正要開口時,懷中的夏寧壓着他的胳膊,輕聲道:“好。”

她的順從,令對面的衡志韶失神了一瞬。

甚至連眼中的惱怒、不甘都徹底消散。

耶律肅低垂着視線看她,自正月十六過後,他們才有五六日未見,夏寧的臉色卻比那時差了許多。

她本就不是豐腴的體型,此時她更是瘦的有些脫了像。

眼下淺淺的疲倦,眼中無力的眸光。

被厚實的斗篷包裹着,孱弱的教人憐惜。

“師兄……”

一旁的白家小姐出聲催促。

才讓耶律肅回神。

夏寧卻像是沒看見白家小姐一般,神色如常,將他扣着自己的胳膊拉下,柔聲催他:“您快去罷,我在府中等您。”

耶律肅似是察覺到什麼,但夏寧已然從他懷中離開。

離他半步之外,強撐着蒼白的臉色,嘴角清淺的笑容,眸中溫柔的神色,皆是向著他而綻放,甚至還抬起手揮了揮,這個動作在她做來,有些稚氣的可愛。

這才讓耶律肅打消心中的猜忌。

耶律肅要走,自然也不會再讓衡志韶在此久留。

夏寧目送三人轉身離開的那一剎那,臉上的笑容逐漸冷了下來,甚至連眼中的柔色也冷了下來。

甬道里的風固然冷。

也抵不過她從心底湧出的寒氣。

她從懷中拿出謝安給她的一片參片,壓在舌頭地下含着,吊著自己的精神氣兒。

否則,在肩輿來之前,她怕要昏死在這甬道中。

好在肩輿很快來了,一路送她離宮。

上了馬車后,荷心立刻拿着手爐塞進她的手中,換了一頂烘的熱乎的斗篷將她罩住,又奉來一盞微微燙口的薑茶,讓她一口口慢慢吞下去。

喝完一盞薑茶后,夏寧才覺得整個人緩了過來。

手心腳底皆暖了起來。

只是臉色仍差的很。

謝安替她號脈,也鬆了口氣,情況並未還差。

荷心提着的一顆心瞬間落回了肚子裏,臉上的笑容尚未來得及展開來,就被夏寧隨便找了個借口將她從馬車上差遣了下去。

夏寧壓着嗓音,戒備着外頭駕馬車的車夫,低聲道:“我不疑將軍待我的深情,在這幾年中,我步步籌謀算計才得到他的真心,我亦不信他會如此輕而易舉的心中容下旁人,又或是忽然之前告訴我,從一開始他心中就有了旁人。這份自信,我還是有的。”

她說的很平靜。

鴉黑的羽睫垂着,視線凝在馬車的一個角落。

小老頭內心扼腕嘆息,他們的馬車在外頭,自然也看見了將軍與那位白衣女子一同入宮。

她見了,多少心中難受。

小老頭雖然只會毒舌,這會兒倒也按捺着性子聽着。

夏寧攏着手爐的手翻轉了一面,手背貼着取暖,語氣仍平平着,甚至在謝安聽來幾近冷淡,“可自從蘇楠來了后,他一反常態的故意冷落我,不關切我,甚至那夜我病發他也因軍中有事不曾回來,接着便是故意讓我在花燈會上看見他與白家小姐,然後又攜着白家小姐前往剿水匪,看着陣仗,竟像是怕京中他們親近的謠言傳的還不夠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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