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軍中急事纏身將軍脫不了身
自暗衛離開后,主帳中悄無聲息,甚至連翻閱摺子、信函的聲音都沒有。
守在外面的趙剛恰好有要事進來稟告。
“稟將軍,據京城碼頭來往的商船船家反應,滇河靠吳縣一帶偶有水匪出沒,請問是否需撥出一小隊人馬前去剿匪?”
趙剛說完后,遲遲未等到迴音。
他不禁抬頭看去,見將軍垂着頭,看着手中的摺子,眉心緊蹙,面容陰沉。
怕是朝中又有什麼為難事。
自從當上輔國公后,雪花一般的摺子在軍營與京城間往返。
活兒讓將軍幹着,但科舉武試一事推進的極為困難,處處受阻,單是宋太傅一黨就搬出來的無數理由來借口拖延。
想着想着,等到趙剛躬身躬的腰都酸了,再抬頭一看,將軍仍是剛才的動作,甚至連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
他出聲,“將軍?”
他將聲音提高了些。
耶律肅才動了動眼瞼,掀起冷沉冰冽的視線看他,薄唇吐詞:“何事。”
趙剛難免有些意外,但他身為屬下無法擅自過問,只得又將剛才水匪一事說了一遍。
耶律肅聽后沉吟一聲,“可有船隻被劫?”
“尚未。”
耶律肅執起筆,收回視線,淡聲回道:“暫無官船被劫,我們師出無名,何必在這些瑣事費力,隨他們去。”
趙剛還想說軍營中目前空閑,拉一隊人馬去練練手也好。
但耶律肅顯然不想再繼續提這事,他只得退下。
在趙剛退下后,一位暗衛隨後悄然進入主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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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衛匆匆趕回將軍府,方在世安苑門內縱身悄無聲息的落地。
下一瞬就從門內的陰影中現出一人來。
暗衛猛地一步後退,單手背在身後摸上武器,渾身蓄勢待發,視線盯着從暗影中走出來的人影,如獵豹緊盯獵物。
直至人影徹底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下。
暗衛嘶地抽了一口氣,“原是雪音啊!我還當是誰呢!”
雪音雙手環胸,“將軍呢?”
暗衛才喘了一口氣憋在胸口,憋得他險些沒喘上來。
雪音與他們相處時日甚久,如何看不懂他這是心虛。
她略顯不耐煩的皺眉:“說話。”
暗衛吐了口氣,如實回道:“我按着你的話一字不落同將軍說了,將軍問兩位大夫是否開始為夫人治療,得知后只回了我一句‘那就無礙了’。”
“沒了?”
暗衛搖頭:“再無後話。”
雪音眸光黯淡,言語間不經意帶了些控訴:“無礙?怎麼可能無礙?夏娘子至今還躺在裏面生死未卜,將軍究——”
“雪音!”
暗衛聽她越說越沒了分寸,連忙開口喝止:“不可妄議主子之事。”
雪音被打斷後,咬了下唇,“是我失態了。”
暗衛斂起弔兒郎當的神情,上前一步,低聲嚴肅的提醒她一句:“別忘了你出身於暗衛營,誰才是你我該效命的主子。”
暗衛說完后,不等雪音回答,敏捷的側身閃入陰影之中,悄然隱藏去痕迹。
夏寧的身後傳來腳步聲,伴着嬤嬤緊張的詢問聲:“雪音姑娘,可是將軍回來了?”
雪音轉過身去,眼神平靜的望着嬤嬤,淡漠的聲音自她口中響起:“軍中急事纏身,將軍無法脫身,命兩位大夫盡心照顧夏娘子。”
雪音的口齒清晰。
字句條理明晰。
可嬤嬤竟像是沒聽懂似的,問了句:“是不是傳話的人忘了說娘子的情況緊急?”
雪音眉眼仍舊不變,“暗衛行事一向謹慎,絕無錯傳漏傳。”
“那——”嬤嬤心中不解,這些年以來,將軍待夏娘子的種種她皆看在眼中,自從迎娶了夏娘子后,將軍更是待她萬般寵愛。還有上回娘子病發了一次,將軍日日夜夜守在一旁,情真意切絕不可能有假。
今晚夏娘子如此兇險,將軍竟……不回來?
她看了眼面無表情的雪音,未曾將這些話說出口,只順着說了句:“許是軍中真有急事脫不開身罷……”
只希望將軍趕在夏娘子清醒前回來。
更希望夏娘子能度過這一劫。
否則——
這事如何不教娘子心寒?
世安苑中的氣氛凝重了足足三日才緩解。
兩位大夫更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床邊足有三日,連洗漱換衣都顧不上,每日都由丫鬟們送進去膳食匆匆吃兩口。
三日下來,硬是讓兩人都脫了兩層皮。
好在結果不錯,夏寧脫險了。
他們將她從鬼門前拉了回來。
而夏寧,卻是被哭聲吵醒。
一睜眼,就看見跪在自己床邊的幾個姑娘,如花似玉的臉上皆頂着一雙紅腫的眼睛,甚至連嬤嬤也紅着眼睛,用帕子悄悄擦拭着。
視線在掃過他們,落在謝安與蘇楠身上。
謝安精心蓄起的美須髯已成了亂蓬蓬的一堆,眉眼底下是一片烏青。
甚至連蘇楠臉上也遍佈着濃濃的疲倦,臉上的鬍鬚醒目,不知有幾日未清理了。
視線之中,再無旁人。
耶律肅並不在列。
她收回視線,剛要開口,卻被謝安打斷。
小老頭雖滿臉疲倦,但嗓門戾氣十足:“你住口!這會兒虛弱的像是個紙糊的,好好躺着閉嘴別說話,不然——”語氣忽然一頓,小老頭的眼睛也跟着紅了,故意背過身去,“有損老夫的招牌。”
魏娣探出頭,輕輕呀了聲,故意問道:“師父,您的眼睛怎麼紅了呀?”
謝安頓生惱怒,越看這個便宜徒弟越不順眼,抬腳就要出熬過去:“你師父熬了整整三日!眼睛能不紅嗎!小兔崽子!”
魏娣靈活的閃身躲過,一邊還與他貧嘴:“我還當是您也哭了——哇——師父你真打啊!”
屋子裏的氣氛也熱鬧了些。
丫鬟們也悄悄鬆了口氣,唯恐夏寧提及將軍。
那邊的師徒熱鬧着,蘇楠端着笑意看了兩眼后,才微微含身,仔細與夏寧說道:“夫人險象環生,但噬心蠱拔毒去蠱仍未成功,本該繼續治療,因夫人身子孱弱怕受不住,只得先精心調養身子,積攢了些許體力后,咱們再繼續醫治。”
他生的高大,面容也不算溫潤儒雅。
但囑咐病患時的口吻卻帶着醫者仁心細緻。
夏寧緩緩眨了下眼睛,虛脫着聲道了句:“多……謝……”
蘇楠拱了手回道:“蘇某受將軍所託,不敢不盡心竭力,”說著,他也坦率的笑了聲,“畢竟收了不菲的診金。”
但這一句故作詼諧的打趣話,並未招來丫鬟們的輕笑。
蘇楠無措的看了眼丫鬟們,又看了眼夏寧,一副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的茫然。
他握拳輕咳一聲,將話題岔開:“夫人將將醒來,想必姑娘們有許多話要同夫人說,切記不可讓夫人太過勞累,不可
多言消耗精氣神。稍後我會請雪音姑娘送來湯藥,還請夫人喝完后安心歇息。”
夏寧闔了闔眼瞼,算是應下了。
嬤嬤向蘇楠福了一福,“多謝蘇先生。這幾日先生寸步不離守着我家娘子極為辛苦,隔壁已備下吃食軟榻,還請先生移步前去歇息片刻。”
蘇楠連忙雙手扶起,高大的身軀躬着,謙遜道:“嬤嬤客氣,勞您費心了。”
接着她又仔細叮囑嬤嬤幾句。
說夏寧如今體弱畏寒,身子更不宜輕易挪動,不能受涼,更不可擦身起坐,務必要躺着休息。
嬤嬤聽得極其認真,一一應下。
由他親自將蘇楠送出去后,雪音也隨着蘇楠離開。
嬤嬤目光有些怪異的看了眼跟着離開的雪音,轉瞬思索,忽像是明白了過來,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在蘇楠離開后,夏寧又仔細看了眼留下的三個丫鬟,及去而復返的張嬤嬤。
她才沙啞着嗓音開口:“讓你們……擔心了……”
聲音虛弱無力。
嬤嬤笑着說道,眼眶也微微泛紅,“娘子醒了就好。”
三個丫鬟們跟着連連點頭,個個眼睛又紅又腫,臉上掛着喜悅的淚花。
夏寧吐了口氣,也不只因緣故,嗓子乾裂疼痛,像是裂了許多個口子,一旦吸入些氣息,便細細密密、鑽心的疼。
“如今能告訴我……”她忍着刺痛,眉目安靜的望着嬤嬤:“將軍呢?”
嬤嬤臉上的喜色驟然一滯,吞吐了句:“軍中急事纏身,將軍脫不了身……”
夏寧勾唇扯了下,“三日了……都還脫不開身么……”
丫鬟們個個沉默。
嬤嬤緩了緩才調整了語氣,勸道:“娘子,方才兩位先生都說了,眼下您頂頂重要的事情就是需要好好休息,萬事都撂一邊放。”
說著,她不經意的瞥了眼暖柚。
暖柚愣了下,被荷心從背後扭了下腰肢才反應過來。
落着豆大的眼淚珠子,嗚嗚咽咽的說道:“娘子這幾日嚇壞奴婢們了……”
這邊一哭,那邊的荷心也跟着哭,“娘子定要長命百歲……奴婢、奴婢們想侍候娘子一輩子……”
春花已無親人。
她天真爛漫的性子早就被扼殺在了兗南鄉中,后又因自己糊塗做了錯事,幸好被夏寧收留。
雖夏寧不曾重用她,可她將圓哥兒交給她照顧。
這才令她找到了活下去的動力。
看着夏寧慘白的臉,她想到了自己接連過世的夫君、爹、娘……她再也承受不住她珍重的人離開了。
這會兒倒是比兩個丫鬟哭的更狠些。
她哭的喘不上氣,跪在夏寧的床前,拉着夏寧微涼有汗意的手,“娘子……娘子……先生……我……我只有先生了……”
她伏在床沿,淚水滴滴答答砸在夏寧的手背上。
濕漉漉的。
帶着溫度的。
幾乎將夏寧的心都哭軟了。
她將視線落在春花的臉上,抽出被她攥着的手,輕輕擦去了下她臉上的眼淚,沙啞虛弱的嗓音,斷斷續續的吐出字詞:“哭……什麼……你家先生活得好好的……誰……死……她都不願意死……她將你從……南境帶回來……定會好好負責……你的一輩子……嫁人……也好……賴在我身邊也好……咱們……一同長命百歲……方對得起……娘子軍……的嬸娘們……”
春花伏着的身子一顫。
心中洶湧的情緒沖的
她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她沒想到,夏先生會願意收留她一輩子。
她……不再是無處可去……
眾人皆淚目。
最後還是嬤嬤開了口,語氣慈愛如心疼孩子的奶嬤嬤,扶着將春花拉了起來,“好了,好了,都莫要招惹娘子的眼淚了,教你們勸勸娘子,怎倒是一個比一個哭的都厲害,好姑娘們,莫哭了啊。”嬤嬤柔聲勸着,又替春花擦着眼淚。
哄完了春花,又去勸夏寧:“娘子也莫哭了,先生才交代過,不好這樣哭了啊。”緩了緩,覺得將軍之事仍要勸一回,又道:“將軍那般珍重娘子,當時大婚轟動的傳為京城佳話,前些日子將軍更是為您的藥材操了多少心?待了了急事要事,定會回來好好陪着娘子的。”
夏寧聽着,給了一個笑臉。
後來雪音送進來湯藥,夏寧服下后便昏昏睡去。
之後幾日,便是靜養。
謝安實在不放心她,每日早早來守着她,但凡她想開口多說一句話,小老頭就瞪着眼睛看她。
夏寧只得乖乖躺着,閉眼休息。
到了正月十五元宵,夏寧已能起身走動幾步。
全托小老頭的毅力。
只是到了這一日,耶律肅也未曾回府。
夏寧只在醒來的那一日問過一聲,之後再也沒開口詢問過。
倒是小院裏的人整日提心弔膽,一字不敢提將軍,生怕招惹夏娘子傷心難過。
用過午食后,陸圓蔫蔫兒的從外頭被春花帶回來了。
夏寧抬眸無聲詢問:這是怎麼了?
春花亦用口型回了她一句:兩位小公子都家去了,難受。
夏寧聞言淺淺一笑,招手將陸圓招到跟前。
在將軍府里養了這些日子,陸圓的小臉更顯得白胖可愛,一雙眼睛鋥亮漆黑,閃着純真的眸色。
可這會兒卻嘴角下壓,顯然是不高興着。
夏寧伸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臉蛋,問道:“誰惹咱們小陸圓不高興了呢?”
陸圓搖頭,“無人……”
“那怎麼這小嘴巴嘟得能掛油壺了?”夏寧還伸手在圓哥兒的嘴唇上輕點了下。
他抬起眼,望着夏寧,帶着些許央求:“哥哥們看花燈……圓哥兒也想……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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