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宮心計辣手無情
龍吟殿內，燭光斑駁零落，商雪羨一點點將裏衣撿起來穿好，直至梅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雪羨姐姐，曹掌監讓我將你送回去。”
“嗯。”
商雪羨小步子跟在梅珞身後，直至回到后罩房后才鬆了一口氣，像是從蛇窟逃了出來。
“大公主那邊……”
靳修膝下沒有男嗣，唯有兩位公主，雖然他門的生母身份不顯赫，可在北魏宮廷頂頂的受寵。
“聽說中毒了，陛下發了好大的火。”梅珞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雪羨姐姐，你這幾日服侍陛下要注意一些。”
“怎麼了？”
“我聽說大公主中的毒來自南陳，和那個宮娥被換掉的毒針一模一樣。”
“……”
商雪羨眸色驟深，靳修處置王家死士的時候可謂公開處刑，深宮大院最是人多眼雜，毒針的事情被傳出去很正常，可她想不明白的是，這下毒的人到底是誰。
背後的人是真的想要毒殺大公主，還是自始至終矛頭都對準了自己。
寅時過了半刻，商雪羨倏地從夢中驚醒，瞧着一旁熟睡的梅珞她走到窗邊，透着窗縫穿過來的涼風驚散了她胸腔的驚恐，整個人瞧上去清醒了不少。
王家死士的刺殺看似對她沒有造成傷害，唯有她自己明白那傷害不是來自身體，而是徹底打破了她所有的期待，讓她知曉她已經成了汪洋大海的一葉扁舟。
——家族、夫族都成了過去。
雖然這場博弈中她並未做錯任何事情，可卻成被迫成了最大的犧牲品，成為硝煙戰場上卑微的卒子，思來想去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居然只有靳修。
“都想讓我死嗎？我偏要好好活下去。”
她修長如玉的手指緊緊扣着窗柩，整個人像是被黑暗浸染，看不到丁點希望。
翌日清晨，陸紅妝將商雪羨喚到了暖水院，看着她一身宮娥素裝，昨夜妖艷的容色盡數斂去，緊着的眉頭才微不可察地淡去，指着各色的綢緞和樣式別緻的瑪瑙金釵。
“大公主剛剛受驚，陛下命人將這些物件賞賜給淳婕妤，你一會兒跟着過去認認門。”
“諾。”..
短暫的相處，商雪羨知道陸紅妝這人強勢而驕傲，深沉而內斂，除了靳修之外不會給任何人作筏子。她既然主動讓自己去認認門，那麼必然經過靳修的授意。
所以，她退無可退！
北魏，馨和宮。
淳婕妤細着一雙好看的丹鳳眼默默地坐在上首，手中的茶盞在她的手中輕輕搖曳着，慵懶懶的身姿雖不傾城卻也別緻，那一身雪膚則最為靳修所鍾愛。
商雪羨跪在門外，冰涼透骨的地面，陰寒刺骨的北風似乎都比不得頭頂的那杯熱茶，但凡精氣神渙散，那茶水便會順着她的瓊額一點點流到脖頸，然後馨和宮的宮娥便會貼心地給她再換一盞。
淳婕妤從宮娥手中取過雞毛撣子，毫無徵兆地打在商雪羨的後背，隨着茶盞的應聲而落，迎來了更加狠辣的抽打。
“一個奴婢，真當自己能翻天不成？北魏宮廷最尊貴的公主，險些因為你這個賤婢命喪黃泉，你拿什麼償還？”
淳婕妤是出了名的火爆名氣，動輒抽打宮中的婢子，靳修喜歡她的小性，又因為生養了大公主，所以也一直慣着，倒是愈發養大了她的脾氣。
“賤婢。”許是因為太累，許是因為揮散了心中的怒氣，她將雞毛撣子扔給一旁的宮娥，“繼續打。”
梅珞瞅着這一幕，趁人不注意悄咪咪地跑回龍吟殿，她也不敢去求陸紅妝，直接去尋了曹掌監跪在他的面前。
“掌監，求您救救雪羨姐姐，再下去她會被打死。”
曹掌監瞅着這莽丫頭又瞅了瞅半開的木門，一把將人揪起來拉到旁邊，聲音裏面滿是無奈。
“我的小祖宗哦！你也不看一看如今的形勢，裏面那位從昨夜開始便黑着一張臉，你這小身板還不夠他一記眼刀。”
“雪羨姐姐快被淳婕妤打死了。”
“淳婕妤又不是一個蠢的，不會在這個時候觸陛下的眉頭，不會出事。”
曹掌監在北魏宮廷多年，對於其中的彎彎道道知之甚祥，一個個都是隔岸觀火的高手，豈會讓自己泥足深陷？不過是出出氣，一會兒便消停了。
“可是……”
“沒事，一會兒咱家會讓太醫過去問診。”
後宮的宮娥一般用不着太醫親自出手，可想到那一對禁忌一般的鈴鐺，他覺得自己還是上道一些，否則指不定就逆了那位爺的心思。
曹掌監躡手躡腳走進去時正好和靳修的雙眸碰了一個正着，前者瞬間露出一個諂媚的笑意，小心翼翼地上前回稟。
“奴才已經已經命人徹查此事，必然會給大公主一個交代，給陛下一個交代。”
“給馨和宮傳個話，別鬧得太難看。朕知道她險些喪女，心中憋着氣，可有些人不是誰都能踩的。”
曹掌監心中一驚，忙着退出去傳話，那位主近來確實恃寵而驕了，陛下高興的時候，她的驕縱是真性情，可陛下若是不樂意了，她的驕縱便是不識趣。
這後宮中的女子，最怕的就是認不清自己。
商雪羨身體疲軟無力，雖然身上傷痕纍纍可心中卻無比的冷靜清明，她親眼看着自己被帶回后罩房，親眼看着太醫給自己開藥，也親眼看着梅珞眼中淚水一點一點落在她的手背。
“雪羨姐姐，不疼嗎？”
“疼。”
澆心的疼痛，原來真正的刁難不是頭頂茶盞，不是脊背被抽，而是貼着身子的裏衣一點點被鹽水浸透，被抽破的肌膚硬生生透着徹骨的涼意。
“你哭一下，哭出來就不疼了！”梅珞一邊給她上藥一邊小聲安撫，“我小時候被打，嬤嬤就是這樣告訴我的。”
商雪羨苦澀地抽了抽眼角，可眼眶內愣是擠不出一滴眼淚，她伸出手揉了揉梅珞的腦袋。
“瞧，姐姐的眼淚早已經流干。”
靳修原本準備推門而入的手，因為她這句話霎時一頓，然後若無其事地攤開步子離去。
只是那背影瞧着像是剛出爐的野獸，帶着嗜血的情緒，好似要將天地攪一個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