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主在上,臣在下
藍盡歡以為自己的女兒身暴露了,當場嚇哭,不知哪兒來的那麼大勁兒,一把推開沈賦,嗷嗷哭着,捂着臉就跑了。
當晚,她沒敢告訴任何人,一個人偷偷騎着馬,離家出走,一路向南,逃去外祖南燕孔雀王那裏,發誓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再也不要回大徽了。
這一跑,就是三年。
然而,三年後,為了父帥,還是奉旨回來了。
而且下輩子,也回來了。
“回殿下,臣已經會寫了。”藍盡歡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
“寫給本宮看。”
沈賦將手掌遞到她面前,目光向桌上的酒杯遞了遞。
意思是,讓她沾着酒,在他手掌心裏,寫他的名字。
藍盡歡:……
“是,殿下。”
若是從前,她可能真的會老老實實寫他的名字。
可現在……
她一隻手指尖沾了殷紅的酒漿,另一隻小手託了沈賦的手,認認真真在他掌心寫了四個字。
君臨天下!
寫完,收了手,重新恭謹跪坐好,不動聲色。
沈賦眼看着她一筆一劃寫完,眼角微跳,將掌心慢慢收回,攥牢,不作聲,靜靜將藍盡歡重新審視了一番。
還真是長大了,居然知他的意。
上輩子,這場夜宴可是有不少小動作。
不但有人密奏藍鳳鱗意圖謀反,有人想算計他的歡歡,還有人……
沈賦的餘光,落在身邊的小皇帝身上。
那時,他放手底下的人把藍盡歡灌醉,避開了所有鋒芒,將一切都壓了過去,什麼也沒給她知道。
本以為護她了,結果……,兩人之間卻鬼使神差地,變得更糟。
糟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沈賦眉梢輕輕一揚,“可惜了,本宮除了養養花草,對別的沒興趣。”
藍盡歡:“殿下善蒔花,必知蘭花雖難養,卻最是知恩圖報,一旦花開,滿室幽香。這四個字,定是指日可待。”
她坐得腰背筆直,直視他的眼睛,希望這些話,對這個魔王有一絲觸動,對藍家,對父帥放下成見,不讓事情發展到上輩子那種地步。
然而,沈賦的眼睛裏,除了她那一張美到讓人發瘋的臉,什麼都沒有。
他忽而伸手,勾了藍盡歡的下頜,“歡歡,你這麼看着本宮,可知是在以下犯上?”
只是指尖寸許的溫度,卻讓她敏感地想到過去許多並不情願,卻根本無法拒絕的肌膚之親。
剛剛鼓起來的勇氣,瞬間一潰千里。
慌亂中,脫口而出:
“不敢,公主在上,臣永遠在下!”
說完,薄薄的臉皮就刷的紅了。
沈賦:……
嘆為觀止了。
歡歡竟然會撩人了!
她竟然敢撩他!
當眾撩他!
明明麵皮薄的紙一樣的小人兒,居然也敢跟他硬上!
活!膩!了!
他暗暗咬了咬唇,現在就想撲倒她,撕了她那一身叮叮噹噹的什麼破爛玩意!
“三伏天的,世子穿着御賜文武鎧,熱不熱?”
這話里,帶着威脅。.
藍盡歡更害怕了。
“回殿下,不熱……”
沈賦低低一笑。
我熱不死你!
他朝一旁遞了個意思。
立刻有宮女上來奉酒。
沈賦端了他自己面前那隻琉璃爵,“三年未見,相談甚歡。來,本宮敬武定侯世子,就祝……”
他眯了眯眼,看着她幾乎能掐得出水的臉蛋兒,還有隻有他知道美好滋味的兩片唇瓣兒。
“祝世子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藍盡歡:不要!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那還得了?
“謝殿下,臣先飲為敬。”
她不敢看他,埋頭將自己面前那一杯,一飲而盡。
沈賦睨着她那慫樣,隨着她,饒有興緻地,慢悠悠喝了自己面前這一杯。
喝完,滾燙的瓊漿下了肚,他臉色不變,語調微微一軟,頗有意猶未盡之意。
“行了,下去吧。”
藍盡歡當即如蒙大赦,麻利起身退下。
可她人還沒回到自己位置上,就也發覺不對勁了。
那酒里,被人加了東西。
至於是什麼,實在是太熟悉了。
沈賦最初兩年調教她時,經常這麼干!
沈賊!!!你狗改不了吃屎!
藍盡歡滿腔悲憤回頭,卻發現沈賦的座位,已經空了。
難道不是他?
再看周圍,觥籌交錯,人影攢動中,只有趙麟的三角眼正目露凶光,遠遠盯着她,笑得不懷好意!
是他!
他好大膽子!
藍盡歡從小隨藍鳳鱗習武,雖然不長進,卻也有點底子,此刻強撐着穩住精神,回到座位上,拽了拽她娘的衣袖。
“娘,有人在我酒里下了東西。”
春意濃一臉的喜氣洋洋,瞬間凝固了,飛快抓了她手腕,在桌子底下把脈。
“鳳求凰?哪個狗粑粑給你整了這個玩意?”
藍盡歡已經開始臉紅了,“什麼……什麼玩意?”
“是咱們南燕的秘方,分為兩副,君種為凰,臣種為鳳。”
“什麼意思,不懂……”
“你身上這副是君種,必須找到另一個服了臣種的人,才能根除。娘的!”春意濃好氣。
藍盡歡:……
“那……那要是找不到,或者沒人解,怎麼辦?”
“忍着,不過可能憋出病來,這輩子都不好這一口了。”
“……”
“不過你是女的,不礙事。”她娘好死不死又小聲兒補充一句。
藍盡歡:……
她勉力讓自己坐直,飛快看了眼對面的趙麟。
他還優哉游哉地向她舉杯,在等着看好戲。
宮中夜宴上,武定侯世子酒後無德,穢亂宮廷,這事兒只需要被抓住一點點皮毛,藍盡歡這輩子一定會比上輩子還慘!
而“他”若是強行忍下來,這輩子怕是就斷子絕孫了。
好手段啊!
再看端坐在上面的少帝沈承鈺,沈賦離開后,他的心情忽然特別好。
而殿前的守衛,不知何時,也多了不少,有人靠近門口便被攔了回來。
乘鸞宮,被悄無聲息封鎖了。
“這宮裏要出事。”藍盡歡低聲道。
春意濃:“誰要害你?”
“不只是沖我來的。”
藍盡歡無暇細說。
左相趙家跟的是沈賦,與少帝和右相併不同路。
如果沒猜錯的話,今日趙麟坑她,可能只是湊巧臨時起意,他自己都不知道,少帝今晚要親政。
而酒里做文章,就是他揭發沈賦男扮女裝身份的第一步!
沈承鈺這個人,藍盡歡了解,天生又慫又奸的一隻壞坯。
沈賦若是倒了,大徽朝那如狼似虎的九路諸侯王,再也沒人鎮得住。
到時候,天下紛爭,狼煙四起,爹在北疆必定背腹受敵。
這次不算幫沈賦,是幫自己家!
藍盡歡跟着沈賦那麼久,最大的好處就是,學會了很多東西。
比如,用最短的時間判斷最複雜的局勢。
比如,你狠,我比你更狠。
比如,必要的時候,不擇手段。
“娘,你身上可帶了類似的東西?”
春意濃:“你娘是賣葯起家的,什麼沒有?”
“好,給在場諸位,都來一份!”
“啊?”
這種時候,場面越亂越好,所有人都有錯,就誰都挑不出錯!
趙麟抓不住她的把柄。
小皇帝也可能逮不到沈賦的尾巴!
春意濃將腰間隨身的錦囊悄悄打開個口子。
裏面,細小如塵埃的小蟲,如一股薄煙散開,飛了出去。
這種小蟲,是南燕特有的霧隱蟲,可以隨風飛行,替主人散播藥粉。
藍盡歡離座。
“你去哪兒?”她娘悄聲問。
“這兒太亂,我怕我會亂性,找個地方涼快會兒!”
“喂,記得鳳求凰是認主的,不管是誰,看清楚再睡,不然以後甩不掉很麻煩的,啊喂……”
話沒說完,藍盡歡已經沒影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