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顧裴篇
我是顧裴，小字子欽。
父皇母后至今共育有四個孩子，我是老大，也是唯一的男孩，他們對我寄予厚望，出生即是太子。
我每日要學的東西多如牛毛，經史子集、兵書劍譜、行圍騎射、琴棋書畫等。
我刻苦努力，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不敢有一日懈怠，只為對得起自己的身份，對得起所有人的期待。
父皇總說，我身上背負着天齊的未來。
天齊的未來對我來說太遙遠了，我今年八歲，同齡人上樹翻牆時我在讀書，他們在爹娘懷裏撒嬌逗樂時我在練武，他們呼朋喚友時我在蹲馬步。
我的優秀大家有目共睹，所有人都夸父皇母后好福氣，說我的出現是國之福兮。
對此我很驕傲。
父皇的後宮沒有三千佳麗，僅有母后一人。
大臣們曾想盡一切辦法往宮裏塞人，全都失敗了。
後來隨着我年紀漸長，眾人逐漸打消了讓父皇選妃的念頭。
蘇相到了告老還鄉的年紀，他是個閑不住的人，自請去崡山關練兵，父皇欣然應允，並為他舉行了盛大的歡送宴。
在歡送宴上，父皇和母后真誠地感謝蘇相為天齊付出的一切，並將我交給他，請他帶我去崡山關歷練。
我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天齊的皇子個個會武，去軍中歷練是成長的必經之路，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上京城外就有兵營，我不明白父皇為何非要送我去遙遠的崡山關。
「母后，兒臣不想去崡山關，那裏離京城太遠了。」
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拒絕父皇的安排，以往他讓我學什麼我就學什麼，凡是他吩咐的我都努力完成，做到最好。
可是這一次，我想自己做主！
「子欽乖，」母后慈愛地摸摸我的頭，「讓你去崡山關並非只為歷練，天地廣闊，這一路自有不同於京城的風景，難道你不想見見世面？」
我猶豫了。
「去吧，孩子，你的人生還很長，將來做了皇帝便會終生困於皇宮之中，既然歸途已定，何不趁現在飛得遠些看得廣些。」
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母后也嚮往外面的世界，她並不愛這小小的皇宮，只因父皇在，她才在。
聽聞母后待字閨中時也曾是個恣意瀟洒的姑娘，如今她的一言一行都符合皇后的身份，擔得起母儀天下四個字，我很難想像出她曾經的樣子。
臨行前，母后特意叮囑說：「子欽，你有個堂弟叫蘇尼莫，是你皇伯父的兒子。」
我疑惑不解，「既是堂弟，為何姓蘇？」
「他隨母姓。」
我有三個妹妹，加上姑姑家的兩個表妹，就是五個，我很希望有個兄弟，因此對這個未曾謀面的堂弟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然而蘇尼莫的出現，擊碎了我所有的驕傲。
這個只比我小半歲的堂弟，與想像中截然相反。
嗯——
怎麼說呢，他一點兒都不像皇室子弟，反倒像個小痞子。
皇伯父威名赫赫，是皇祖父最優秀的兒子，是父皇最信服的人。
這世上除了母后，便只有皇伯父能拿捏得住父皇。
這樣出色的皇伯父，卻有個痞里痞氣的兒子，我無法接受，打心底里不想認這個堂弟。
小痞子叼着根狗尾巴草，大剌剌地站在我對面，挑了挑眉說：「你就是顧裴？聽說你從京城來？」
我怒目圓睜，喝道：「大膽！吾乃太子，是未來的皇帝，還不跪下磕頭！」
小痞子「噗」吐掉狗尾巴草，橫眉立目道：「胡扯！我蘇尼莫上不跪天，下不跪地，會跪你這麼個毛頭小子？你在想屁吃。」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我無禮，我氣得半死，拔劍指向他，「我們打一場，輸的人跪下磕頭。」
「行，反悔的是孫子！」
他抽出腰間的木扇「唰」地打開，象徵性地扇了扇說：「我不用劍，怕傷到你。」
竟敢瞧不起我，看我不打得你屁滾尿流。
正當我們擺好架勢準備出招打得對方求饒時，蘇相來了。
梆梆梆！
他那比石頭還硬的拳頭雨點似的砸在我和蘇尼莫頭頂。
「臭小子！熊崽子！小小年紀不學好，敢在老夫面前鬥毆，是不是欠收拾？啊？！」
我收起劍，蘇尼莫合上扇子，抱頭鼠竄。
從那以後，我和這個小痞子就勢同水火，他真是不知死活，竟還妄想收我做小弟。
離了大譜！
「我娘是巨商，」蘇尼莫說，「她的雀神館、飛雲居、天香樓和百寶齋遍佈天下，至於我爹嘛，哎算了，他是吃軟飯的，不提也罷。」
那個傳說中文韜武略樣樣行的皇伯父在蘇尼莫口中竟成了吃軟飯的，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他無視我的驚訝，繼續說：「我將來要做這天下三山五嶽九州四海的總瓢把子，你若肯拜我為老大，將來就是二瓢把子，如何？」
我冷笑，拿出睥睨天下的氣勢說：「可笑至極，吾乃太子，繼承皇位后自會擁有天下，你不過是個跳樑小丑。」
他牽了牽嘴角，鄙夷道：「沒見識的井底之蛙，就算你當了皇帝也只是天齊的皇帝，天下大着呢，懂嗎？」
「那就踏平其他國家，唯我獨尊。」我說。
「你敢！」他的表情異常兇狠，「大虞是我景舅舅的，你要敢動我就揍扁你。」
「來啊！」我大叫。
我們終於痛痛快快的打了一場。
我輸了。
小痞子功夫了得，出手兇狠果決，是我小瞧了他。
他得意，我便不能讓他好過。
「蘇尼莫，難道你不覺得你的名字奇怪嗎？」我說。
「尼莫是丑魚的意思，你其實叫蘇丑魚，不信就回家問你娘。」
這是母后告訴我的，說有一種小丑魚叫尼莫，它堅強勇敢善良，皇伯母希望自己的孩子像小丑魚一樣，因此才有了蘇尼莫。
但我不會告訴他真相。
他先是愣住，接着大怒，拔劍沖向我，大叫：「顧裴，我要殺了你！」
我當然沒被殺掉，蘇相拎小雞似的拎走了他。
走出好遠他還在瞪我，向我揮拳頭。
哼。
小痞子，走着瞧！咱倆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