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鳳凰涅槃
這是害羞了?
認識蔓蘿這麼久,蘇九歌還從未見過她害羞,即使在景喬面前也不曾這樣,甚至表現得像個情場浪子,反倒是景喬有些吃不消。
究竟是什麼情況!
蘇九歌驚訝地看向顧庭軒,“你撮合我大哥和蔓蘿了?”
“我為何要撮合他們?蔓蘿又不是沒人要。”
“王爺的意思是我大哥沒人要?”蘇九歌氣結,“公主身份尊貴,區區一個威遠將軍配不上唄。”
顧庭軒不過是隨口一說,誰知竟將蘇九歌給惹惱了。
“管他們的事做什麼,感情的事誰說得准。”
說完一把將蘇九歌從被窩裏抱出來,“夫人有心管別人的閑事,還不如與為夫一塊兒沐浴。”
蘇九歌:“……”
這日傍晚,景喬在城裏的某座酒樓包下一個雅間,等候蘇九歌到來。
他很清楚回到淵京將會面臨什麼,能否活下來都是未知數,即便活下來,以後也難再見面,所以他想好好告別。
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擾,因此才選在外面的酒樓而非將軍府。
知道蘇九歌要出去見景喬,顧庭軒並未阻止,只是暗中派人保護,怕再發生什麼預料之外的事。
蘇九歌趕到酒樓包間時,景喬已獨坐多時,面前的茶剛好煮開,茶香裊裊,他一襲紅衣,上頭大片的曼陀羅花在燭火的映襯下頗有幾分妖冶的味道。
兩人初次見面時,景喬便是一身紅衣,烏髮及肩,赤足走在青石板路上,裙裾生風,滿目清冷。
那時蘇九歌剛來到這個世界不久,看什麼都新鮮,卻也看什麼都陌生,被景喬的皮囊吸引,走進天香樓,也因此交到了第一個朋友。
現在想想,他們一起逛青樓喝花酒,一起泡茶館撩妹子的生活,是她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無牽無掛,只管浪,餓了吃,困了睡,醒了玩,什麼都不用操心。
她知道他有秘密,他也知道她有不能與旁人說的心事,但是誰也不問,誰也不提,彼此沒有任何負擔的往來令蘇九歌感到輕鬆自在。
這樣的好時光,以後再沒有了。
“發什麼呆呢,快進來。”
看到她來,景喬起身拉開椅子讓她坐下,滿上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嘗嘗我煮的茶,這是上好的青城雪芽,想必聽名字你便知曉,產自青城。”崡山關對面的青城。
“好。”
蘇九歌端起茶杯輕輕抿一口,茶香馥郁,口舌生津,滋味甚好。
心中十分感傷,又道一個“好”字,再不多言。
似乎被她的情緒所感染,景喬亦有些寡然,往壺裏添上一匙茶葉,滿上水,繼續煮着。
兩人坐在桌前望着裊裊熱氣發獃,雅間內一片靜謐。
直到小二打門帘進來詢問是否要上菜,二人才回過神來。
“來兩壺好酒。”二人異口同聲,旋即相視一笑。
菜很快上齊,酒也滿上了。
“你大病初癒,不宜飲酒,今日就當是陪我,你喝茶。”
景喬將兩壺酒全部攬到自己面前,又給蘇九歌滿上一杯茶。
“喂,這可不厚道,我還沒說不喝你就想吃獨食?”
蘇九歌抓起兩隻酒杯分別倒上酒,遞給景喬一杯,“今日咱們文雅一點,用杯子,誰都不許整壇灌。”
“都聽你的。”
幾杯酒下肚,身體暖和了,蘇九歌解下披風隨意往椅背上一搭,雙頰微紅,額間有薄汗滲出,瞧着氣色也好了不少,不似先前蒼白。
景喬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蘇九歌的臉頰,小聲道:“我走之後,你不要再生病,跟顧庭軒好好過日子,若將來生了孩子,我、我要做舅舅。”
他少有這般一本正經的時候,總是弔兒郎當,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再嚴肅緊張的時刻有他在就能變得輕鬆愉快。
他方才這番話,讓蘇九歌忍不住想起那日在山上被虞慶義羞辱的景喬,狼狽又頹喪,還帶着幾分小心翼翼,是她從未見過的一面。
蘇九歌拍掉他的手,眼中酸澀道:“為何如此?以前你可不會說這種話,你肯定會說“若是那姓顧的對你不好,便休了他,老子帶你快活”,景喬,你就該恣意瀟洒,不為任何人任何事所擾。”
“蘇九歌,”景喬放下酒杯正色道,“想不想聽我的故事?”jj.br>
“不想,一個字都不要說。”蘇九歌扭過頭去。
景喬扳住她的椅子把人往他那邊挪了挪,讓兩人靠得近些,笑道:“可是我想說啊,只說給你聽,僅此一次。”
“我,五歲之前叫景喬,生在青樓,長在青樓,不知生父是誰,從小便被人罵小野種,我娘是青樓花魁,賣藝不賣身的那種,卻因為有了我而被人唾罵。”
景喬的生母叫景韻苓,曾是淵京名動一時的青鳳樓花魁,才藝雙絕,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因此得老鴇特許賣藝不賣身。
可即便如此,為她而來的男子仍舊絡繹不絕,青鳳樓的門檻都快要被踏破。
就這樣一個絕色風流人物,某一天突然有了身孕,並絕口不提孩子的父親是誰,為此遭到無數人唾罵。
說她道貌岸然,打着賣藝不賣身的旗號背地裏與人苟且,搞大了肚子又被人拋棄,成了人盡可夫的破鞋。
青鳳樓的媽媽不許她生下這個孩子,可是景韻苓堅持要生,最終從花魁淪落為廚房干粗活的。
“我娘為了養活我,在青鳳樓里當了五年廚娘,整整五年,那個男人都不曾出現過。”
景喬飲下一杯酒,苦笑道:“多麼諷刺,我生在青樓,厭惡青樓,長大后卻成了青樓老闆。”
在他五歲那年,青鳳樓突然來了一隊官兵,四處搜尋,最終找到了躲在廚房的景韻苓和他,官兵將他們二人帶去了皇宮。
之後,景韻苓成了虞帝身邊的景妃,而他,眾人口中的小野種,則搖身一變成為二皇子,一時間風光無限,榮華富貴僅在一夕之間。
青鳳樓里曾嘲笑過欺辱過他們母子的人,悔得腸子都青了,都以為是鳳凰自甘墮落成了雞,不成想卻是鳳凰涅槃,只待有朝一日浴火重生。
於景喬而言,入宮卻是一切噩夢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