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夢三年
“三娘,我把柜子放好了,剩下的椅子也搬過來了。”三哥還是那麼跳脫,“咱們回去吃晚飯吧。我聞到了好香的肉味。”
“好。”忙活了一天了確實身心疲憊,且大伯娘早上特地叮囑了今天要回去吃,所以三娘沒有拒絕。
晚飯大伯娘做得十分豐盛,肥而不膩的紅燒肉切成兩根手指粗的塊兒,滿滿當當的裝了一碗。翠綠欲滴的小青菜,油光鋥亮的,一看就知道放了不少油。還有甜絲絲的紅薯飯,金黃色的紅薯和白米飯混在一起顯得格外好看。
看着他們口水直流,沒想到大伯娘居然還特地去買了肉做紅燒肉,要知道現在肉可貴了,三十八文一斤,頂得上四斤白面了。平時可沒這個待遇啊,大伯娘招呼着大家坐下來,宋三娘給自己盛了碗紅薯飯,就着紅燒肉和青菜吃了起來,大家都吃得很香。
今天大伯和大哥去鎮上做短工了,所以才沒來幫忙搬家,而大伯娘在家操持着大小事務就派了二哥和三哥來幫忙收拾。
鎮上的短工是日結的,每人一天十六文。已經做好了幾天了,地里沒有活兒的時候,大伯和大哥都會去鎮上,吃晚飯的時候才回來。那可是力氣活兒,肚子裏沒點油水可不行。所以大伯娘專門買了點肉給大伯兩人做了,補一補。
吃完飯天還很亮,不顧大伯娘的挽留三娘堅持要回去隔壁睡,總要有這麼一遭的不是嗎。
見阻攔無果后只能作罷,大伯娘憂心忡忡地說:“要是有什麼事你喊一聲我們就能聽見了,別怕。”
“大伯娘,我會的,我得趁天還沒黑感覺回去,不然天黑了不方便。”
告別後,宋三娘回到家,看着灶房裏滿滿當當的柴火,和水缸里快溢出來的水。忍不住抿嘴笑了,有這樣的家人,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她燒了些熱水,洗了頭又洗了澡,感覺全身的疲倦都消失了。她去檢查了一下門是否拴好,就回到床上,用細葛布吸幹頭發上的水分,在床上晾頭髮。
不知不覺,就到了睡夢裏……
宋三娘做了一個夢。在夢裏,宋三娘像是長大了不少,已經回到了自己家裏,把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井井有條。在院子裏的菜地種滿了菜,院子裏也晾曬了不少糧食。看上去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
而這時新嫂子黃四姑娘也進了門,她性子和善,並且勤勞能幹,和大伯娘相處的很好,全家都很喜歡這位嫂子。看着大伯家其樂融融的場景,宋三娘雖不在其中,但也替他們高興。
可惜好景不長,大景十二年的春天後就沒再下過雨,太陽炙烤着大地,河裏和井裏的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大家不得不減少用水,平時做飯喝水才敢用一點,能省一點是一點,水都留着澆莊稼用。這時大家也顧不上什麼乾淨不幹凈了,畢竟莊稼是農民賴以生存的命根子。
無論大家怎麼悉心照料,地里莊稼還是因為缺水,長得差強人意。下層人民的意志是堅定的,即使再大的困難也能克服。這樣的日子雖然難過了點,倒也還過得去。
今年的收成加上往年的餘糧,還能勉強維持生計。大家安慰着自己怎麼過都是過,大不了省吃儉用點。
可天不隨人意,眼看着就快收成了,能收成的莊稼已經不多了,災難還是不請自來。鋪天蓋地的蝗蟲過境,黑壓壓的一片在人們驚恐的目光中飛來。不顧人們的哭喊聲、叫罵聲,不留情面地啃食着人們賴以生存的糧食。.
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地里的莊稼被啃的只剩一根光溜溜的棍子。大家哭天搶地哭喊着,也沒能挽回點什麼。
不得不說人們的意志是頑強的,即使經過旱災,蝗災。什麼還是有很多活下去的辦法,采野菜挖樹根,吃樹皮……即使如此靠大家之前的餘糧已經不足夠人們生活了!很多人背井離鄉往南邊去了,留下的人有些是因為故土難離,有些是因為實在沒辦法離去。
宋三娘大伯家就是後者,這時候大嫂懷孕了,沒辦法長途跋涉。而且在南遷的路上危險重重,逃荒過去,沒有幾人能生還,甚至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大家想着往年的餘糧,還有富餘,地里也種了兩畝紅薯,足夠他們家吃一年。應該能熬過旱災,沒有必要背井離鄉,就決定留了下來。因為旱災宋三娘一人無法生存,所以和大伯又合為一家過,自然是跟他們共同進退。
而事與願違,這場大旱並沒有這麼容易過去。
誰也想不到大旱居然三年之久,先是大嫂因為在懷孕中營養跟不上,在生產中沒有力氣難產而死,帶走了他們那還沒睜開眼睛看過世界就離開了的小侄子。然後是大伯,大伯母,大哥,大嫂,二哥和宋三娘自己……
宋三娘和大伯一家和大多數人一樣,在這場劫難中死去。只餘三哥宋玉,宋三娘把自己的口糧留給了宋玉,宋玉得以如同行屍走肉般苟延殘喘。
可經歷過種種打擊的宋玉,看着周圍的人易子而食,已經失去了作為人的行為舉止,像畜牲爬在地上苟活着,這世道也變得只剩下這一副人間煉獄的模樣。在親人的接連去世的刺激下,宋玉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慾望。這些經歷讓他悲痛欲絕,終於在災難結束之前,懸樑自盡了。
宋三娘眼睜睜看着三哥用一根繩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卻無能為力,一時悲從中來喊道:“不!”
宋三娘突然被驚醒了,醒來的宋三娘還是原來的宋三娘嗎?
不,這時的宋三娘想起了現代的自己,原來她是21世紀的宋婉,一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最大的愛好是吃些美食和看點小說什麼的,每天美滋滋的過着自己的小日子。
出車禍死後,她作為大景朝的宋三娘出生了。三娘不知道,出現今天這種情況是怎麼回事?也不知是說自己幸運,又得一次生命,還是慶幸自己沒喝孟婆湯保留了前世的記憶。宋三娘對此是十分感激的。
這是不是上天給他的預警呢?宋三娘是這樣想的,如果不是,那又為什麼在做完這個夢后,讓自己恢復前世的記憶呢?
一定是這樣了,宋三娘對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