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捅了誰的馬蜂窩

作為一名十歲的少年，山道爾的個頭可不算高，而且還瘦瘦的，皮膚也黯淡無光。

青島的早春，天氣又涼又濕，山道爾蜷縮在乾枯的蒿草下，凍得瑟瑟發抖。他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着，提醒他不吃早餐的現實危害還真不小。

山道爾身穿一身灰色的運動裝，不想發出任何動靜，因為他不想讓任何人發現自己。其實，他最不想讓頭上的那一堆馬蜂看到或者聽到。

幾架碩大的飛機慢慢地飛到頭頂，那發動機的聲音簡直太大了。

山道爾等的就是這一刻，時機到了。

慢慢地，輕輕地，山道爾把一根細長的竹桿探出來，越來越靠近那一堆馬蜂了。突然，他看到一隻馬蜂的翅膀動了一下，嚇得他立馬站起來，猛地一跳，竹桿上張開的細網在接觸到蜂巢的一剎那，迅速收緊，把整個蜂巢全部兜住了。

哈，成功了。山道爾抑制不住的喜悅，他鬆開手后，因為竹竿不夠長，竟然懸在半空中了。

山道爾趕快抓起放在草堆里的水槍，朝那些還在掙扎着的大馬蜂瘋狂噴射，空氣中有一股酒精的味道。“啪”，山道爾打着了防風打火機，扔向了蜂巢，一場火災迅速席捲了這個碩大的蜂巢。

靜等火苗基本熄滅了，山道爾才又跳起來抓住竹桿，用力一扯，整個蜂巢從破舊的屋檐上掉落下來。

山道爾拾起蜂巢，扔進車筐里，跳上自行車，捎着一股清香的味道，一溜煙地朝着學校奔去了。

草地上，有幾處燒黑的草葉，早已經被山道爾用腳踩滅了。被他踐踏的，還有很多燒焦了的大馬蜂的屍身。在原來掛着蜂巢的屋檐上，有一個不大的黑洞，幾隻馬蜂已經爬了出來，它們在這個季節，本應該在太陽出來后，把自己曬熱了，再出去做早操的。但今天它們有些勤奮，一個個都在拚命扇動着翅膀，也許藉著火災的餘溫，它們很快就可以飛上藍天。

校園裏，小學生們都在打打鬧鬧，他們來得太早了，離上課還有二十分鐘。在操場的角落裏，山道爾被一堆男同學圍了個水泄不通，他抱着一個碩大的蜂巢，正在分發蠕動的蜂蛹。那一個個胖乎乎圓滾滾的小傢伙，比最大的蛆蛹還肥還胖，在山道爾的手心裏扭着誘人的身姿。精華書閣

這是檢驗勇氣的時刻。艾森威先吃了一個，彭彪也不含糊，眼睛一閉也吞了一個。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其他男同學發現他們既沒有立刻嘔吐，也沒有立刻掛掉，不由分說，都往自己嘴裏塞。美味這東西在校園裏的分享速度就是這樣，慢一點兒，就只能幹看着吞自己的口水了。

山道爾兩手捧着蜂巢，干看着同學們大吃特吃，樂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他想，幸虧自己路上就吃了幾個最肥的，要不今天早晨可算白忙活了。

“啊啊啊”，突然，外圍的女同學都大叫了起來。山道爾睜開眼來，嘴巴張得更大了，眼睛瞪得圓圓的，眼球都快瞪出來了。三隻大馬蜂不知何時落在了他面前的蜂巢之上，一字排開，正衝著他晃腦袋呢。

就在大馬蜂起飛前的一瞬間，山道爾做出了此生中第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他不是把蜂巢丟在地上，而是正相反，兩手使勁兒往上一甩，蜂巢就像一個ufo，垂直升上了天空。

同學們都在仰慕這隻會飛的蜂巢，蜂巢還在向上攀升，在蜂巢之上的天空中，有更多的馬蜂正在俯衝而下。

當所有男生還在仰望天空的時候，山道爾已經穿越第一圈男同學的包圍，接着又穿越第二圈抱頭四散的女同學的包圍，衝著教室狂奔而去了。

在教室角落裏，放着一把掃帚，山道爾抓起來就揮，邊揮邊往門外張望，所有的同學都跑回教室了，艾森威是最後一個跑進來的，他的臉上有些蜂巢的碎屑，上面還趴着兩隻大馬蜂。

山道爾舉起掃帚就打，上下左右開弓，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直到把艾森威打得躺倒在地，一動不動了。

“他死了嗎？”山道爾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此時，他聽到了消防車的聲音，抬頭一看，操場上塵土飛揚，有兩輛消防車已經停在了操場上。

這些消防車是班主任季老師叫來的。幾個全副武裝的消防兵跳下車來，正在慢慢接近那個蜂巢。

兩個小時后，消防車拉着那隻碩大的蜂巢離開了學校。

在校長辦公室，山道爾的母親柳雲站在他的旁邊接受校長的訓斥。

隔着二十公分的距離，山道爾都能感覺到母親大人的小宇宙。過去，他從不相信自己的媽媽會武功，今天，他真的信了。

柳雲的手掌就輕輕地放在他的頭頂上，在強大的小宇宙的作用下，止不住地顫抖，最終在山道爾的頭頂上“啪啪啪”點了三下。山道爾頓時覺得自己的腳後跟都像針扎一樣的疼。

班主任季老師輕輕地推門進來，輕輕地走到三人之間，輕輕地說：“校長，據消防隊介紹，這個馬蜂巢是北海道入侵物種，殺人虎蜂。”

山道爾當然知道這種馬蜂的學名，虎蜂毒性很強，攻擊性也很強，據說，三四隻虎蜂就會要了一個成年人的命。

由於很多男同學都被蜂巢砸到，沾染上了蜂巢的味道，導致虎蜂分散攻擊，所以並沒有一個同學因為這次虎蜂事件死亡。受傷最重的艾森威也只是受到兩隻虎蜂的攻擊，並且都被山道爾打死了。

在青島海洋醫院裏，山道爾見到了受傷的艾森威。艾森威一隻眼睛圓睜，另一隻眼睛卻笑眯眯地眯成了一條縫。山道爾也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看到艾森威的右臉胖得就像班花的那一半大屁股。

在校長的主持下，在班主任的參與下，在雙方女家長的共同研究下，大家一致決定，由山道爾給艾森威端屎端尿，直到艾森威康復出院。

山道爾幾乎想也沒想，就立馬答應了這個友好的條件。因為他正在想着，自己的父親今天晚上會不會回家來呢。

山道爾想起一天前，下午最後一節課後，艾森威和彭彪把他堵在教室的角落裏。艾森威比山道爾高半頭，人也長得帥，很受班裏女同學的喜歡。

相比艾森威，山道爾感覺自己的女人緣就差得遠了。但他不服氣，抬起頭來緊盯着艾森威，一字一頓地說：“班花是我的了，你別跟我爭！”

雖然艾森威人高馬大，但山道爾也不怕他。可是，不等山道爾從座位上站起來，艾森威兩手一用勁，就把他又按了下去。“你的？你說你的就是你的？想什麼好事兒，如果你把蒿草屋的那個大馬蜂窩給端了，我就把班花讓給你。”

“你說的，不許反悔！”山道爾吼道。

“小狗才反悔，咱說好了，你要是不敢去端，就給我端屎端尿去。”艾森威和彭彪都哈哈大笑起來。

沒想到，就是自己贏了，還是得給艾森威端屎端尿。

兩天來，山道爾總是懷疑自己受了內傷，感覺自己的腦袋被親媽一招點穴手給弄壞了，因為他一聞到艾森威的屎尿味，頭皮就發脹，還有想要嘔吐的癥狀。

這種癥狀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一百多年後，山道爾還是看不得女人穿着緊身的牛仔褲，只要一看到，準會兩眼發花，立馬想起艾森威那個吹之欲破的超級大紅臉蛋。

但現在的山道爾顯然還沒有那麼多興緻研究女人，他也受到了驚嚇，只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會再現虎蜂攻擊的畫面，虎蜂的屁股也很大很肥，屁股上還有一條條橫紋，一條黑，一條紅，一條黃。

“不對呀，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山道爾自言自語道，他好像發現了什麼，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