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慾望之橋
“給！給我的？”
前院中，黃正雄眼睛都看直了。
就連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張軒與齊赫也紛紛停下腳步，目光中的羨慕之色根本掩藏不住。
“呵，怎麼？”
流風一聲冷哼。
“你以為我是那種偏私不公的師長嗎？”
不敢正面回答流風的話，黃正雄低垂下了腦袋。
“雖然你近來表現有些急躁不佳，但為師可以理解，畢竟七年之期將近，為師當年也是經歷過的。”
“之前沒有向你表明，也是想磨一磨你這浮躁的心態。”
流風抓起黃正雄的右手，將聚氣丹置於他的手心。
“拿着吧，你也是個聰明的孩子，用心修行，不要辜負為師的期望。”
流風一臉和煦地拍了拍黃正雄的肩膀。
“師尊，我........”
就這麼輕輕的一拍，卻差點擊潰了黃正雄的心理防線。
流風已經很久沒有對他表現出這般慈愛的模樣了。
“我還要抓緊時間去尋那兩個小子，矯情的話就不要再說了，散了吧！”
望着流風離去的背影，黃正雄卡在喉嚨中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或許現在道出實情，陳流與金川還有獲救的機會。
但無疑，這枚聚氣丹將再與他無緣。
“為了它，我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拿出去冒險，更何況別人！”
黃正雄呼出一口濁氣，念頭通達后，感覺輕鬆了許多。
或許他的所作所為有些多此一舉。
但除掉陳流與金川，然後爭取到聚氣丹，本來就符合他的計劃。
如今，計劃執行的這麼順利，他應該高興才是。
————
禁地迷霧中。
自從陳流與金川恢復意識過後。
一路往回走着，周遭的迷霧越加稀薄，可以目見熟悉的景物就在前方。
陳流的緊張情緒剛要鬆緩，忽然靈感心至，產生了一種極度不安的預感。
他本能的向後望去，
雖然依舊是灰濛濛的一片，伸手不。
但周遭的靈氣已不再平和，如同一鍋即將燒開的水，逐步沸騰了起來。
很明顯，禁地中絕對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快跑，金川！”
陳流帶上金川加快了腳步。
可似乎並不起什麼作用，四周原本早已稀薄的霧氣再次濃郁了起來。
這致使陳流產生了一種：他們在向外跑，而禁地也在向外擴張，並且擴張速度比他們還要快的荒唐感。
越是什麼都看不見，心底的不安就越強烈。
身後迷霧中好似有一頭噬人的凶獸在追趕！
“對不起陳流師兄，是我莽撞，為了抓血羽鳥，連累你陪我一起困在了這裏。”
金川歉語中帶着顫音。
就連神經粗大的他，也察覺到了巨大危機的降臨。
“別放棄，我們未必就一定出不去！”
陳流臉上帶着一些瘋狂。
他將左手伸向右手衣袖中，手腕那裏有一道銘刻有奇異符文的鐵環——封靈鎖。
這是兩個月前與金逸交手后，御乘風擔心陳流的道傷惡化，專門找人量身打造的穩定靈力的工具。
帶上它時，雖然陳流能發揮的實力不足全力出手時的一半。
但是運轉靈力時再不用顧忌許多，就連咳嗽都很少發生。
現在，陳流就要解開它了。
鐵環脫手的那一刻，體內被抑制了許久的龐大靈力得到了解放。
經脈像是一個饑渴的漢子，對於這些靈力來者不拒，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時隔兩個月，陳流感覺此刻的自己，舉手投足間都充滿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就連困束自己許久的練氣第一層瓶頸，都有鬆動的跡象。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他甚至有原地沖關的想法。
“走！”
陳流在金川愕然的表情中，拎起他的后脖頸，躍步騰飛，在靈力的加持下，一步就是十數丈。
陳流裹挾金川前行的速度，甚至超過了霧霾的擴散。
眼見，熟悉的景物再次清晰了起來。
可福不雙至，禍不單行，
陳流感覺到那股一直讓他汗毛豎立的危機感真正降臨了。
是靈力潮汐！
一波接着一波、一波強過一波。
沒有得到丹田內原始陰陽二氣庇護的情況下，全力運轉靈力本就是一種冒險行為。
再加上這逐步強大的靈力干擾，
陳流的經脈終於是達到了負荷，開始崩裂。
肉眼可見，體表毛孔內開始滲血。
“陳流師兄，快放下我！”
“你不要管我了，你一個人說不定可以闖出去！”
金川感覺到拎着自己後頸的那隻手不再穩健，開始抖動。
側目望去，陳流的手臂幾乎已經被鮮血染紅。
他是少數幾個知道陳流身體狀況的人之一，
所以，他明白陳流現在已經到了要搏命的程度，
他用力掙扎，想從陳流的手下跳出。
可以他一層初期的靈力境界，想反抗全力出手陳流，不異於螳臂當車。
“師兄，你就放下我吧！”
金川哭喊。
“我已經連累你很久了，像我這樣的人就算是死了，也不會對誰造成什麼影響的.......”
陳流只瞪了他一眼，道：“少說喪氣話！連求生的意志都沒有，你該如何實現你的夢想。”
金川嘴笨，被說的啞口無言。
拼着命在疾速前行，離生機越來越近，但也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危機已經追趕到了身後。
他有預感，如果現在扔下金川的話，他脫身的機會應該很大。
躍步騰飛間，他望着手下那個已經停止掙扎、一臉懊惱苦喪的憨壯少年。
終究還是只能走出一個人嗎？
陳流心中苦澀，可他知道現在已經沒有猶豫的時間，該做出選擇了。
“對不起了，金川！”
陳流一聲急吼。
忍着劇痛將全身的靈力匯聚於手上。
“師兄，你要幹什麼？”
金川望着陳流訣別的神情，罕見的讀懂了他的意圖，大呼：“不要啊，陳流師兄！”
可以他的實力，根本無法抵抗現在的陳流。
“所以才跟你說對不起啊。”
被劇痛扭曲着的臉，笑起來顯得歇斯底里。
“因為我不想擁有遺憾，成為活在愧疚之中的人！”
陳流的右手匯聚了全身的力量，在被身後的“大恐怖”籠罩之前，他使出最大力道將金川向前拋出。
而他自身也在剎那間被那種詭異的力量徹底包裹。
“陳流師兄！”
金川被動飛身而出，目眥欲裂，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
他如同一枚出膛的炮彈，徑直被陳流拋出數十丈遠，徹底擺脫了迷霧。
身軀砸落在地，金川噴出一口鮮血。
可更令他難受的是，陳流代替他闖了死路。
他掙扎着爬起，想要去救陳流。
可抬眼望去，哪裏還有陳流的蹤跡？
就連那之前不斷擴散的迷霧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好像被什麼壓制了。
又發生了什麼？
還沒容金川思考，身後就傳來一聲嚴厲的質問。
“我乃禁地駐守者石帆。”
“你是誰的弟子，膽敢擅闖禁地！”
.......
.......
————
禁地迷霧之中。
“這是哪？”
陳流睜開了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斷崖前。
四方寂靜，
整個空間顯出一種壓抑的黑。
“我的傷怎麼好了？”
回過神以後，陳流才發覺自身完好無損，之前肉體幾乎撕裂，那恐怖的傷勢居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對，我何時受過傷？”
陳流搖了搖腦袋，發現關於受傷的記憶逐漸在腦海中褪去，
但他很快就對自己給出了解釋，笑語道：“原來是個夢。”
漫無目的的走出兩步，陳流心中又產生了一個疑問：“我又是誰？”
這回任他再怎麼思考，空白的腦海中都再也找不出一點別的東西。
驚悚的是，他自己竟一點也沒感覺到奇怪與焦躁。
自我與情緒在悄無聲息間被剝奪，只有一樣東西在被逐漸放大——慾望！
陳流本能的感覺到這個地方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自己。
可他望遍所有方向，都沒有一點線索。
“好刺眼的月光啊。”
他伸出手想擋住時，猛然發現發出光亮的根本不是什麼月亮，而是一座存在與天空之上的宮宇。
天宮聖潔閃耀、輝煌至極。
那始終存在的吸引力，在見到這座天宮的一瞬間就被放大無數倍。
他更能清晰的分辨出吸引他的不是天宮本身，而是高懸於天宮大殿前的一具聖潔胚胎。
“先天庚金道胎！”
陳流口中喊出這個名字，他並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認識這個東西。
但腦海中突如其來的一串記憶告訴他，只要與這具胚胎融合，他馬上就能獲得金屬性天靈根。
不僅永無後患，而且還能一舉徹底修復好體內的道傷。
這勾人的吸引力一瞬間就讓陳流直接淪陷。
他雙眼發紅，迫不及待的想要登上那座天宮。
“橋？鐵索長橋！”
崖邊的這個發現，讓陳流驚喜。
這條長橋由許多鎖鏈構成，傾斜向上，另一端連接的正是天宮府邸。
他迫不及待的攀上鐵索，
一步、兩步........百步.........千步.........
在本能的驅使下，陳流不知危險、不知疲倦的攀爬着。
“近了........”
“近了.........”
“........”
“........”
陳流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多少次說出這兩個字了。
汗水將皮膚淋濕了一遍又一遍，
喘息聲也變得越來越虛弱、沙啞。
“咳咳～”
強大的不適感如泰山般壓來，逼得陳流在鐵索長橋上第一次停下腳步。
他雙手緊抓鐵鏈，大口的呼吸着。
手臂止不住的在顫抖，遠不如一開始有力。
陳流正想抱怨，可忽然意識到了一個更重要的事情。
他發現自己的手臂黝黑起皺，皮膚看起來蒼老無比，至少比自己的真實年齡高上歲。
“手，我的手！”
他顫聲驚咦。
“不對，連聲音也？”
陳流難以置信般，顫顫巍巍伸出自己的左手，撫向自己的臉龐。
“不！究竟發生了什麼！”
都說朝華易逝，可沒人能接受一日之間化作白髮蒼顏。
“一天！”
“不.......難道我已經在這座橋上走年？”
如今身軀已經垂暮老已，就算拿到先天道胎又有什麼用？
巨大的失落感使陳流感到彷徨，他的腳步有些遲緩了。
正猶豫時，天宮之上寶光更加閃耀，好像大殿前又多出了些什麼。
“木靈根道胎、水靈根道胎........”
寶光接連閃現，片刻之道胎竟已經直接聚齊，
似乎只要能登上那座天宮屬性就任君抉擇了。
“還有能直接增壽六十年的甲子丹！”
伴道胎之後，大殿中又飛出一物，渾圓純黃。
與道胎一起圍成圈，繞着大殿旋轉，
飛動間，各自拖起一條靈力充盈的尾跡流光。
那流光像一道鉤子，將陳流的目光又牢牢的吸引住。
“拼了！”
雖然不知道還要花多長時間，才能抵達天宮，拿到自己一生所追尋之物，但此行顯然是值得的。
猶豫過後，
陳流繼續向上攀爬着。
沒人知道，這座橋在遙遠的過去其實是一個宗門選拔弟子的關卡所在。
攀爬這座橋耗費的不是體力，而是歲月。
滄海桑田、歲月流轉。
如今那宗門不在，關卡無人護持守護。
哪怕只是幻陣，但闖關者若是歲月耗盡在這裏死了，就真的死了。
“近了........”
“近了........”
......
陳流再次停下喘息，
這時的他，外在形象已過八十歲，滿頭蒼白亂髮，目光也是渾濁一片。
但他卻依然能清晰的看到天宮之上那些誘惑之物。
伸出手，天宮已觸手可及。
好像只要多走兩步，就能真正抵達。
可陳流這回沒有再伸出腳步了。
“鏡花水月、空中樓閣。”
嘶啞蒼老的音調從他口中發出。
兩步？
何止兩步，
他陷入目前這種狀況后，已不知道邁出多少步了。
與天宮的距離好像時刻都在拉近，但腳下這兩步卻怎麼也走不到盡頭。
“錯了，錯了.......”
老年的陳流發出感嘆。
“路走錯了，再怎麼努力也只是蹉跎時光。”
被壓抑住的的理性，在時光歲月的流逝中逐漸的復蘇。
他抬頭，最後再次望了一眼依然對他充滿着誘惑力的天宮，毅然轉身。
一步、兩步.......千步........萬步.......
時光的作用依然在發生，不同的是，時光長河逆流而行。
老年.......壯年........青年.......
陳流的腳步越來越輕快，佝僂的身軀也重新挺拔。
最後一步，
從鐵索之上踏下。
陳流又恢復成了那個十四歲的少年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