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入七星宗
末法歷四千九百三十二年,
齊國帝崩朝亂。
恰逢百年大旱,赤土三千里,民不聊生。
川南,修真宗派[七星宗]七大主峰之一,天樞峰山腳。
晨曦日光穿透草坡上的一棟木屋窗沿,照在一個約摸十的黑瘦少年的臉上,光線的刺激讓他正閉着的眼皮輕微抖動了一下。
陳流從冥想打坐中醒來。
徑直入眼的是一架黑木方桌,抵着牆角。
桌上放着一本嶄新但紙頁卻顯得極為蓬鬆的青皮書冊,看樣子應該是經常被主人翻動。
再往左看,有灶、有鍋,牆角還堆着一小袋米。
與平常農戶人家無異,如果不是米袋中正散發著淡淡熒光的話。
“唉!”
一聲嘆息響起。
陳流臉上帶着憂色,從石板床上爬下。
但下一刻他就打了一個趔趄摔倒在地,磕到的手臂卻是無礙,但是腰部以下傳來的痛楚卻是讓陳流幾乎咬碎了牙。
別驚訝,誰盤坐一夜腿都會麻痹抽筋。
“為何我還是沒有體會到仙長們所指的那種漸入佳境的感覺?”
好半天後,陳流掙扎着爬起。
登入“仙門”到今天為止已經有一周時日了,看着與自己同批入山的弟子們一個個實現引氣入體,跨過那道門檻,每日圍坐交流心得,陳流的心理越發急切了。
他原本是臨江城趙地主家的一個下人,因為懂得釀酒的原因,以前日子雖然過得苦,但也還算自在。
可災年來了,糧食都不夠吃了,哪裏還有餘糧釀酒?
加上他年紀小、身子瘦弱,留在府中等同廢物,不出意外他被驅離了。
好在趙地主還算有點良心,讓他走時搬走了兩壇存酒拿去賣錢求生存。
其實他也清楚,趙地主的做派無非就是怕他們這批“廢佣”狗急跳牆、魚死網破,給他們留了個念想。
但怎麼地也有個念想不是?
那段時間,陳流揣着破酒葫蘆一邊兜售着散酒,一邊抓鳥捕蟲飽一餐餓一頓的活着,直到前天........
他揣着破酒葫蘆,飢腸轆轆的回到暫居的廢棄草棚。
草棚外,空氣中瀰漫的酒釀余香讓他頓時面色大變,他闖進棚內,果不其然,他的酒被盜喝了。
被喝的一滴不剩,更讓人血氣暴怒的是,盜酒那人居然還堂而皇之的醉倒在他的草棚內。
“美酒.......美酒!”
那個醉鬼口中囈語連連的景象他到現在還還歷歷在目。
他很慶幸自己當時控制了自己的暴怒,沒有抬起酒缸砸在他的頭上。
那人半醉半醒間說了很多讓人聽不懂的話,依稀能記得的是說自己有靈根、可以尋覓長生云云之類的話
再之後迫於生存,他就被稀里糊塗的帶進了這座傳說中的“仙居之所”。
陳流坐在黑木方桌前的小凳之上,重新端起了那本已被自己快翻爛了的《七星決》。
繼續斟酌是否是自己還有誤解之處。
這是七星宗的傳承心法,據仙長所言自己現在拿着的只是入門所學的前引,真正高深的內容是裝在一塊名為傳道靈石的玉牌之中,需用靈力引動方才可以閱讀,其領悟效果比紙質書籍好上不直多少倍。
不止《七星決》,但凡仙長們所使的仙術都是類似於此的藏法。
這等手段初聞時讓陳流瞠目結舌。
不過經過這幾天的耳濡目染,陳流的心理承受能力強了不少。
知曉了傳說的真偽,這個世界有“仙”也有妖魔,只是因為種種原因,少有凡人能真正切身與之接觸。
“咕咕!”
書中聖道不及人。
毫無頭緒的陳流合上書頁,打算先祭拜一下自己廟再出門去尋方回仙長討教一下自己現在所面臨的困惑。
走到米袋前,手掌插入袋中,靈米所溢散出的淡淡光華越發好看。
掌中攪動所帶來的滿足感讓陳流幸福的想要呻吟。
在這之前莫說這等仙珍,就是凡俗糙米陳流也很少有吃飽過。
聽方回仙長說,弟子修行進度太差的話會被流放去外界值守,這正是陳流如今最為懼怕之事。
他還不懂值守的概念,害怕一但離開宗內就再也享受不到這供應不絕的晶瑩米粒。
災荒年間他看過太多因為食物引起的人世慘案,所以對於修行他必須拚命。
也不知盤弄了多久,終於捨得將靈米小心翼翼的舀入瓢中。
正待接水燒火時,門戶被敲響。
“陳流小友,起了吧?來陪老道小酌兩杯”。
來人的音調很有特色,讓人腦海中瞬間聯想到一個三十來歲的高瘦男子的形象。
打開門。
近兩米高的門戶上下被佔了個滿,入目之人的形象與聯想中一般無二。
青色長袍道士打扮,一頭中長黑髮被烏色木髻紮緊,鼻側有一顆肉痣,正隨着笑容抖動。
“方回仙長”。
陳流彎腰抱拳向來者行禮。
此人是個熱心腸,前幾日偶遇時得知陳流竟是同郡晚輩,給予陳流諸多指點。
“誒,你我忘年之交何須如此”。
方回托起陳流手臂,邀請陳流做客。
正好陳流也有諸多問題請教,也沒推遲,拿起書冊合上屋門就要跟隨方回而去。
但還未走出小院,迎面又是走來一位道人,年紀與方回相似,同樣青色長袍。
矮胖身材,形似冬瓜。
但讓人驚奇的是此人滿身贅肉,走起路來卻是如同柳絮撫地、輕盈無比。
“小友且慢,東郭來也”。
聲止人至,這人往院口一站,足以使兩人并行的院門被堵了個死。
他露出彌勒佛般的笑容,暖意盈盈的望着陳流,而站在陳流身前的方回卻被他當做了空氣。
“東郭?你來作甚!”
陳流還沒來得及回應這位面生的東郭仙長,方回卻是一撫衣袖走出半步,隱隱將陳流擋在身後。
方回面容一改面對陳流時的和煦,抿緊細唇一臉冷意的看向東郭。
“聽聞小院中來了一位同鄉小友,特來結緣”。
東郭卻是笑意未減,照舊細細打量着陳流容貌氣質,越看似乎越是滿意。
“同鄉?你何曾.......”。
“誒、慎言,你莫非忘了你我同是一郡之人?”
方回的質問還未說完,就被東郭打斷。
東郭笑意中夾雜有一絲玩味兒。
就是這絲玩味兒,讓方回氣息頓了又頓。
臉色由紅轉黑、又是轉紅。
最後只得和煦的向陳流介紹起東郭,三人其樂融融的結伴走向方回的院落。
一路上雖然笑語不絕,但陳流總覺得這兩位仙長口不對心,似在針鋒相對。
附近院落集結,緊緊相挨。
此間一幕被諸多眼神注視,這些都是與陳流一批登入仙門的“青苗”,有男有女。
“這陳流究竟是何來歷,竟有數位仙長爭相結交?”..
有人目光閃爍,低吟猜測。
“哼,修行靠的是自身,何須仰仗他人”。
有人握緊拳頭,看似孤傲,實則恨不得取而代之。
........
方回院落。
此間陳設與陳流他們的臨時居所不同,除了主室以外還有練功房、廚房與客屋。
比陳流屋舍還要大上兩倍的院落中,三分之二的空地都被犁地開發,中上了幾株陳流不識的青翠靈藥。
酒足飯飽,坐於院中的涼亭石凳上,猶如被靈氣簇擁。
舒服的讓人全身毛孔都忍不住打開呼吸。
陳流艷羨的神態被方回看在眼裏,瘦臉上自得之色不由的盛了幾分。
“方道兄大氣,招待我等飲酒吃食竟還捨得佈置聚靈陣”。
東郭也似沉醉其中,眯笑着拍掌捧哏。
“聚靈陣?”
陳流驚呼,光聽名稱都能感覺是什麼了不得東西。
“呵呵,這算不得什麼,等你正式入門,諸如此類基礎術法,師長都會一一傳授的,主要是靈石”。
方回適時收口,等待陳流主動問詢。
“靈石可了不得,可佈陣、可易物、也可用於增速修鍊,是修真界萬能之物”。
“有句老話說的好,我輩修士可無師無友、無妻無子,但絕不可無靈石”。
“就這會兒功夫,聚靈陣中所消耗靈石數量怕是已過十數,抵得過道兄為宗門種植靈田大半月經營所得啊,小友你可得謹記道兄大恩”。
聽到東郭話語,方回不由得側目。
這廝沒臉皮的傢伙,居然會主動捧高自己?
陳流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這會兒如此舒暢,趕緊起身拜謝。
席間,賓主皆歡。
方回正以為是東郭今日表現是吃人嘴短的時候,沒想到他居然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要贈予陳流。
玉牌整體呈現出淡青色,約摸一寸長、兩指寬,除了頂端一個圓形吊孔外,上面沒有任何勾勒物。
“靜心石!”
說是玉石,其實是由修行有成的惡鬼遺蛻所制。
生前迷魂的陰物,死後遺蛻經過簡單煉製卻有凝神靜心的功效,對於初入道途塵心雜亂的修士而言無疑於修行神器。
方回一時急切,居然咬到了舌頭。
說實話,聚靈陣如此使用不過是為了擺闊,看似滿不在乎,實則肉痛無比。
他怎麼也想不到東郭居然可以做到這麼絕。
“呵呵,算不得什麼,兩三百靈石罷了”。
明明是模仿方回的話語,偏偏讓本人胸悶氣短。
怪不得他剛剛如此吹捧自己,感情為的是襯托自己。
與他拿出的靜心石相比,自己割肉放血所佈置的聚靈陣倒成了添頭。
偏偏自己現在還不敢出頭,倒更想找個地縫鑽起來,如此重寶莫說沒有準備,就算是早知東郭會來此一遭,他也未必捨得。
幾番推脫,東郭終究是使出自己三寸不亂之舌讓陳流收下。
又經過一番指導,兩人面容和煦的送走陳流。
待陳流消失在眼跡,兩人面色忽變。
一人怒起、一人肉疼,都沒了笑容。
“東郭,你是何意!”
方回掌擊石面,厚重圓桌竟出現一道裂痕,從當中向外延伸。
“嘿嘿,都這會兒了,你還想瞞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