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怪輔導班

酸澀的眼裏流出淚水，那一點點微弱的光，像是星空一樣遍佈了顧夜的整個世界。

「好像能看見了？我的眼睛好像能看見了！」

顧夜在狂喜，甚至想狂笑，他忘掉了剛剛那個不知道哪裏傳來的聲音，只是想放肆地發現自己開心的情緒。但嘴角還沒咧開，就看見了眼前，站着一個半人高的小熊。

房間沒有開燈，從顧夜進別墅以後，整個別墅就沒開過燈，只有月光透着窗戶里照進來。

小熊的手已經全被黑色的血液所浸透，已經變成黑色外殼的皮毛，此時泛着凄厲的月光。

它咧着大嘴，用那裝着眼睛的洞，看着顧夜，那黑色的眼窩像是被人深深挖出來的，裏面裝着兩個人的眼珠，黑色的眼珠，白色的瞳孔，四的紅在瞳孔里散開。

它死死地盯着顧夜才能看見的眼睛，像是世界上最深情的對視，是下一秒就會伸出利爪，抵在你脖子上的眼神。

它被縫合的嘴巴越來越大，馬上就要掙破那縫合在嘴上黑色的線。

“媽媽，老師似乎能看見，老師好像在騙你。“

童真的聲音從它縫合的嘴裏擠出，話畢，它眼裏的紅碎地更加厲害了，眼珠子好像下一秒就會骨碌地滾到腳底下。

沒有猶豫，顧夜轉身打開了門，一步躍出，然後關上了身後的門，他卻忘記了，門外可能有一個更可怕的存在。

當他意識到的時候，那可怕的存在也在看着他。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被血染黑的碎花長裙，原本應該飄逸的裙角卻已經被血痂凝結得僵硬。她歪着頭，整個頭和身子是分離開的，以不符合引力的方式懸在半空。頭和身體的連接處，似乎被一層看不見的絲線連着。

她的眼裏沒有一點眼白，黑色充斥着整個眼球，發青的面容上纏繞着青紫色的血管。顧夜甚至不知道她是在看他，還是在看她腳底下的屍體。

那屍體上插着一把木質的斧頭，斧頭的斧刃是紅的，斧頭的握柄上沾着兩個黑色的手印。

她微微用力提起那把插在屍體的頭顱上的斧頭，隨着斧頭的拔出，白的紅的黃的流了一地。她仍舊赤着腳歪着頭，沾着遍地的穢物，向著顧夜走來，斧刃在地磚上拖動着，也是那牙酸的摩擦聲發出的來源。

“老師，你能看見是嗎？”

“你知道嗎？我最恨男人騙我了。”

“為什麼每次他都說會體諒我，為什麼每次都做不到？”

“為什麼明明我給他生了孩子，打量着他生活的點點滴滴，他還是像吸血蟲一樣在我的身體上吸食我的血液。”

“為什麼最後，他砍了我，還要拿着斧頭沖向孩子！”

“為什麼！！！！老師你告訴我，為什麼！！！！”

來自地獄的質問，一陣陣催心的問向顧夜，顧夜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隨着眼睛能看見之後，所有的恐懼和絕望都煙消雲散。

他只是思考了一秒鐘，就說出了一個讓人和鬼都窒息的答案。

“也許，你該換個男人？”

女鬼愣住了，顧夜則是很真誠的看着女鬼，兩人就和時間靜止一樣互相看着對方。

“小子，還愣着幹嘛？快跑！”

不知道是誰提醒了顧夜一句，讓顧夜應激性的動了起來。

「我是不是傻，我和鬼講什麼道理，還是女鬼！」

顧夜撒了腿就跑，得益於自己往日裏在健身房裏鍛鍊出來的身體，加上重新又能看見的眼睛，顧夜再也不用小心台階，一跳就跳下了十多階台階。

“啊！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女鬼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別墅里的氣溫又下降了好幾度，她開始追向顧夜，而顧夜哪會停，還就是十幾個台階的往下跳。

「靠，走上來的時候怎麼沒發現這別墅這麼高。」

一隻小熊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顧夜的下一層樓的地面上，它張開手，手裏露出鋒利的爪子，想要抱住顧夜，然後刺入顧夜的身體。

「走你。」

顧夜一腳飛去，虧得顧夜是個愛穿靴子的人，也幸虧此時不是適合穿拖鞋的夏天，小熊的爪子只是在鞋底留下了幾個深深的口子。

小熊的身體被顧夜一腳踢出去好遠，發出孩童的嗚聲，聲音彷彿有自己的意志，在顧夜的耳邊嗡嗡作響，震動着他的耳膜。

“跑，接着跑，她就在你身後。”

小熊的哭聲讓後面的女鬼更加癲狂，也離得顧夜更近了，還好顧夜這個時候已經來到了別墅的一樓，也是大門的開門處。.

“靠，這門怎麼銹掉了，怎麼打不開！”

顧夜用力的上下擺動着大門的把手，但只有黃褐色的鐵屑飛濺到地上。

“蹲下！”

又是那個聲音，聽見了那個聲音，顧夜的身體下意識地向下一蹲，呼哧的風聲從頭頂上飛過，斧子砍在大門的門面上。

也可能因為斧子從頭皮上滑過的刺激，讓本就着急的顧夜爆發了身體裏的力量，一把把門打開。

顧夜彎下的身子像是弓上的箭簇一樣彈射出去，跑出大門一兩步之後，顧夜回頭看向門內，那女鬼正拿着斧頭，一隻手扒着門，想要從門裏出來接着追殺顧夜。

一直攥在手裏的沉重的教材包，這一刻終於不再是累贅，顧夜一個扭腰，把教材包從自己的手裏甩出，重重地擊打在半開的鐵門上。

門嘭的一聲，終於將女鬼凄厲的嘶吼和門后的黑暗與顧夜隔離開來。

顧夜雙手撐起剛丟完教材包重重摔在地上的身體，三四個健步，一個翻身從電動門上橫飛了出去。

跑了大概一百米才在黃金海岸小區裏的柏油馬路上停下，雙手撐着身體，大喘氣着。

“我真的會謝，以後不如練一練極限運動，這比健身房口裏舉啞鈴累多了。”

“啊，對對對！”

“我靠，誰？”

四下無人，這個聲音就像是憑空響起。

“你猜？”

“我猜你大爺！”

“臭小子，剛剛要不是我提醒你，你能跑出來嗎？你就是這麼對救命恩人說話的？”

顧夜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汗水從臉上身上不要命的滴在了地上，顧夜決定放棄掙扎，剛剛在別墅里的逃生，已經掏空了他身體了里的每一滴能量。

“你是誰？出來和我說話，卑鄙的偷窺者！”

顧夜喘着氣，他不知道這個聲音到底是從哪裏來的，是藏在暗處的人，還是在別墅里跟着他跑出來的鬼。

“我？我怎麼出來見你，你腦子裏這該死的牢籠，困了本鬼十幾年了，要不是你出問題了，我也出問題，誰會多管閑事！”

那聲音帶着怒氣，似乎對自己被問候了大爺和被當作偷窺者感到生氣。

久久，顧夜終於平復了自己的氣息，也讓跟着着了火的大腦能夠冷靜下來思考問題，作為一名人民教師，自己怎麼能夠被情緒所控制。

“我腦子裏的牢籠？你在說什麼，你到底是誰？”

整理了一下自己腦子裏現在最大的困惑，顧夜問道那個聲音的主人，同時向四周環顧了一圈，想看看這個猥瑣的偷窺者是不是真的藏在某處說著話。

猛然他想起了在別墅里時，最後恢復視力時似乎還有另外一個聲音在說話。

“小子你別看了，我實話告訴你，我就在你眼睛裏面，你的腦子裏有個無形的牢籠把我困在裏面了，現在我只能在你的眼睛裏無法出來。”

“牢籠？你說的難道是那個什麼鬼怪輔導班？”

“你說什麼？我怎麼不明白？”

顧夜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自己的眼前刷地亮起了一個屏幕，就好像飄在自己的墨鏡前。顧夜好奇的摘下了墨鏡，發現那個面板又消失了。

“你看得見嗎？”

“看見什麼？你小子怎麼說話神神叨叨的，不會是被別墅里那隻女鬼給嚇破膽子了吧！”

“先別說話。”

顧夜制止住了眼裏那隻鬼繼續想要說下去的話，帶上墨鏡，重新喊了一次“鬼怪輔導班”。

面板在墨鏡的視野下重新亮起，上面顯示了一大串的字，而剛恢復視力的顧夜，完全看不懂眼前的字，那聲音很人性化的開始為顧夜帶來了無感情朗誦。

“作為一名優秀的人冥教師，你所需要做的，就是開導每一位迷失在鬼生道路上的可憐鬼們，雖然可憐鬼們會拿着斧子，刀子對着你，不過你必須得用你的包容，你的關懷，你的“愛”去感化他們，不然你就得做好被他們殺死的準備。”

“顧夜，二十四歲，身體6，精神7，聲望3/-1，稱號：失敗的教師。現輔導班內學員：眼鬼。”

“已完成任務，逃離別墅，獲取獎勵：恢復視力。自動開啟下一任務，回到別墅，進入許華的記憶世界……”

“你大爺的！”

當顧夜看到失敗的教師這個稱號，加上要求再一次回到別墅的任務時，他就再也沒有興趣看下去了，甚至有點生氣。

他突然想到一個事情，“那你為什麼會到我的眼睛裏去？是不是讓我失去視力的真兇就是你！”

“……”

那藏在眼裏的鬼不再說話，氣得顧夜直跳腳，他冷靜了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留下兩瓣瀟洒的屁股印。

“唉，你是不是叫眼鬼？”

“誰叫這麼難聽的名字，記住本鬼的名字……我叫什麼來着？”

“栓q，我第一次見到鬼還能把自己的名字給忘記的。”

“為什麼我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那你就慢慢想吧你！”

顧夜決定不再和眼鬼扯皮，他檢查了一下身上所有的東西，只有隨身攜帶的手機和伸縮盲杖還在褲子口袋裏，鑰匙，盲人證等等別的一堆東西，都放在了剛剛摔在門上的教材包里。

「回去拿？」

顧夜剛有這個想法就搖了搖頭，自己怎麼可能回到那個恐怖的別墅，現在回去，可能就是給已經氣到不行的女鬼當人肉剁板去的。

顧夜只得打開手機，找一下怎麼出小區的辦法。

“小愛同……”

顧夜意識到自己似乎不再需要小愛同學，他滑開了手機屏幕，上面有十幾個未接電話，和收到轉賬的消息。

“這女鬼也夠意思，居然真的會給我付錢，也不枉我今晚盡心儘力地講雞兔同鍋的數學問題。“

又回想起那個另顧夜憤懣不平的稱號，明明自己這麼優秀。

另外十幾個未接電話都是老前台打給顧夜的，可能是剛剛在別墅里的原因，顧夜一個都沒聽見，把電話回撥，在老前台焦急的問候下，道了自己平安，也對剛剛女鬼出現的事情隻字不提，只說可能是自己是個盲人的關係，所以就平安無事的走了出來。

一邊打電話，一邊向小區外走着，在兩個驚詫的保安注視下走出了小區。

顧夜並不想暴露自己一夜之間就恢復了視力的事情，畢竟當初給他看眼睛那幾個醫生大多都想把他留在醫院，解決他身上這個可以寫好幾篇論文的“疑難雜症“。

掛斷電話，顧夜總算是能頭一回看着這個城市，這個生活了二十幾年，卻一直都沒能有機會好好看過城市。

夜幕籠罩的城市，到處都閃着晃眼的燈光，繁華，繁忙。很多背着大包小包的路人像是剛從一天忙碌的工作里解脫出來，走在馬路上。汽車來來往往，開着讓人難捱的近光燈。

剛剛恢復視力的顧夜，還不能習慣這種刺激，他又默默掏出了自己剛剛摘下的墨鏡帶上，不過沒有在叫出那個“鬼怪輔導班”。

從城北走向自己城東的家，顧夜想再好好看看這座城市，沒有什麼能比恢復視力更讓他激動的事情了，距離外婆打完麻將回家應該還有一段時間，他也不知道麻將室的具體位置，只能走回家，剛好消磨時間。

不過再次之前，顧夜還有一個想去的地方。

城北和城東的交界處，距離明日輔導中心三四公里的位置，有一家花店。

花店開在小學的旁邊，或許是因為花店的地址並沒有被地圖所記錄，顧夜走到小學的附近，自己閉上眼睛，想着自己失明時，是怎麼去到這家花店的。

閉着眼睛尋找的顧夜，終於問道了那熟悉的花香。睜開眼，就看見那小小的花店，就生長在鬧市中，與世隔離，自顧自地開着。

“是那了！”

顧夜的話里難掩激動，心心念念想要去的花店居然真的有一天能被自己親眼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