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尾妖狐知寧
是夜,白虎門眾殿燈火通明,宛若神宮。
姜穗一身素白長裙,裙上綴紅梅,行走間衣擺款款,俏麗活潑,烏髮細緻,妝飾素雅,腰間別一小巧飛葉刀。
她悄悄穿過大殿,欲溜出門外,卻在一轉角碰見了等候多時的西門白。
“門主……”姜穗喃喃,一陣心虛,也不知他何時於此。
西門白知她會夜探白虎門,對她行動鬼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問:
“白日你提過有人會綉三葉六瓣梅於衣袍,不知所謂何人?”
“我有一接觸不久的姑姑,小時候偶然見她做女紅,繡的圖案與門主衣上類似,她告訴我那便是三葉六瓣梅。”
西門白內心觸動,眼眸隱約泛淚光,臉上神情複雜,似哭又似笑,低聲問:
“你那姑姑,可是雪山梅妖,曲如梅?”
姜穗一怔,頓在原地,看來這西門白也知曉了她妖的身份,遂頷首。
“門主認識梅姑?”
西門白收斂神情,壓下心頭難言的情緒,落寞轉身,如何說認識,道不盡離腸寸斷,淚流難止。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只聽得他啞聲自嘲,餘音迴旋,背影凄涼,滿頭銀髮彷彿又白了三分。
姜穗收回目光,當下可不是嘆他人愛別離,求不得,放不下的時候,足尖點地飛起,於半空中穩穩落在飛來的畢方背上。畢方載着她朝西南飛去,那邊妖氣衝天,想必是丁耿出沒。
途徑一竹林上方,一枚淬滿瑩綠毒液的飛鏢由下而上射來,姜穗腰身後仰躲了過去,畢方嘶鳴,感受到殺意,盤旋於竹林上,白喙隱約現紅光,欲噴出火焰。
姜穗忙阻止,此處不便放火,她立於鳥背之上,水眸環視周圍。
皓月當頭,風吹竹林簌簌作響,又飛來兩枚暗器,姜穗拔出飛葉刀豁開,錚錚聲響,於前方數米處見一黑衣男子腳踩飛雲陣懸於空中。
竟是知寧。
姜穗冷下峨眉,只聞知寧開口:
“我見你是一黃毛丫頭,不跟你計較,若你乖乖交出畢方鳥,可饒你不死。”
她冷笑,“區區六尾走狗,也配在我面前囂張?”
知寧清秀陰柔如女子的臉上勾出一抹邪魅笑意,“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橫掃而來,黑狐長尾如棒槌從天而降,畢方鳥帶着姜穗躲避,一個旋身後朝知寧噴出金紅巨焰。六尾縱身,於正上方結下巨大法陣,閃電纏繞巨陣,發出滋滋聲響,擊中畢方獨腳,鳥哀鳴,姜穗定睛一看,鳥腿已顯焦黑之色。
“臭丫頭,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上次帶走畢方,只是你僥倖而已,今晚我便送你上西天!”
知寧再結印,黑團法力聚匯於掌中,巨大玄武陣憑空而來。姜穗峨眉緊蹙,生死攸關之際,唯有使用萬妖令了。左手紫紋若隱若現,還未凝成團,便聽一陣狼嚎,凄厲悠長。
“嗷嗚——”
狼聲撕破長夜,遠處一束白芒擊破玄武法陣,知寧被一股大力波及,生生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子。
姜穗把握時機,驅畢方鳥調頭飛離此處,循着此起彼伏的狼音飛去,身後知寧窮追不捨,又朝她發來暗器。
一不留神,飛鏢割破右臂,頓時血染白衣,血珠滴落。姜穗輕嘶一聲,抬手捂住傷口,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躲避接二連三的暗器。
知寧凝神聚妖氣於狐尾,六條黑尾齊齊擊向前方一人一鳥,漫天強勁黑色妖氣壓得人喘不過氣,姜穗被一尾擊中,身子從畢方鳥背上摔下,飛速朝下方山頂巨石摔去。若身子着地,必定摔得頭破血流,粉身碎骨。
一道幽藍光呼嘯而過,姜穗只覺身子一輕,回神后便安穩立於巨石之上,入目是蕭謹月下頎長的背影,白衣勝雪,烏髮似墨,皓月清輝籠罩,渾身冷冽,千秋長劍泛着晶瑩幽藍光,通透純凈。
“多謝。”蕭謹此番是真的救了她。
知寧雙手負在身後,居高臨下,千秋劍克妖,他對蕭謹有所忌憚,只厲聲開口:
“蕭少俠,此女來歷不明,深夜騎畢方於此別有用心,你當真要包庇她?”
“她已入白虎門,拜了燭公,在下並非包庇。只是若她死了,我見死不救,不好同燭公交代。”蕭謹淡淡解釋,不卑不亢,彷彿救她不值一提。
知寧眼眸暗下,瞥了天邊畢方鳥一眼,“原是燭公愛徒,既如此,姑娘早該說清楚,而不是貿然對我出手。此番重傷你,姑娘莫怪。”
姜穗氣得火冒三丈,這六尾走狗好生不要臉,竟倒打一耙,將過錯都歸咎她身上,真是甩得一手好鍋。
她氣笑了,“我怎會怪你?你恃強凌弱欺負我一弱女子,我能怪你什麼?怪你心狠手辣不擇手段欺負女人?”
“你……”一番話堵得知寧敢怒不敢言,他重哼一聲,遂拂袖而去。
姜穗咳嗽兩聲,鮮血溢出唇角,那六尾方才一擊分明是想置她於死地,只覺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畢方護主,迅速飛來,姜穗蹣跚上前,靠坐在鳥背上,面色蒼白,對一旁蕭謹說:
“我知你也在尋狼妖丁耿,實不相瞞,丁耿妖力強盛,行蹤詭秘,方才還能感知他一絲氣息,如今怕是線索又斷了。不如先回白虎門,你我合作共同商議此事。”
蕭謹不答,既不拒絕也不接受,姜穗也隨他去了,跟在他身後回了白虎門。
此番單獨出行,風險太大,差點出師未捷身先死,姜穗覺得大虧,穩住內傷后,問一旁的陸書生:
“那狐妖知寧實在難對付,你可有法子?”
“我與燭公武功造詣皆不高,對付知寧那狡詐狐狸僅憑武力無法取勝,那蕭賢侄法力蓋世,倒可打敗知寧。”
姜穗眉間輕蹙,隱約可見一抹憂愁,“那蕭謹又豈會站在我這邊?上次差點被他打得魂飛魄散!”
“蕭賢侄今晚倒是出手救你了,上次傷你一事,想必是誤會。”
“哼!”姜穗冷哼,隨即問:
“蕭謹與青龍門東方老賊平輩,為何你們皆稱他為賢侄?”
“哦,此話說來話長,蕭謹祖父曾與燭公交好,其父又同幾位門主認識,也是看着他長大的,自然就喚賢侄了。”
姜穗繼續運氣療傷,聞言立即反駁:
“你們對他賢侄賢侄叫得親熱,他可一直冷冰冰的不領情。”
“這都是有苦衷的,小少主,你以後可別單獨行動了!你尚且年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兩年好好打基礎學習法術,一切以大局為重。”陸書生苦口婆心勸道。
“可我必須搶先找到丁耿才行,這是萬妖王的囑託。若被那門派中人尋得狼妖,丁耿必死無疑。”
“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陸書生喟嘆出聲。
姜穗才管不了那麼多,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風波再險惡,我必乘風破浪,蜀道再難,我也要上青天!”
終有一日,她必號令群妖,還妖界秩序,護妖物輪迴。
白虎門十裡外的破廟裏,知寧跪地,靜候眼前人的發落。那人一身黑色勁裝,頭戴黑色帷帽,有風來,吹起黑紗,卻見帽里那張臉除了眼珠是黑的,其餘一片慘白。此人便是玄武門門主北極幽,這些年來他取無數妖物內丹,用於自己修行,上癮般依賴活妖內丹,在一次融合內丹中走火入魔,身體變得懼光。
日積月累,渾身慘白,不敢於人前露出面容,對外謊稱自己病重。為了治好這怪象,他必須取更多內丹,畢方鳥,白狼丁耿,九方玄鳩,甚至不歸屬萬妖令管轄的洪荒蛇族內丹,他都想要。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要你有何用?”
北極幽盛怒,大手死掐住知寧脖頸,面露凶光,神色猙獰,厚手收緊,彷彿下一秒便能擰斷他的脖子。
“門主……息怒!”知寧臉色漲成豬肝色,極力開口。
北極幽甩手扔開他,兇狠命令:
“最多十日!如若找不到法力強盛的內丹,我便親手挖你狐心,取你內丹!”
話音剛落,整個人化為一團黑氣,向四面八方散去。知寧倒在地上,長手握緊地上枯草,雙目呈睚眥之怨。
翌日,姜穗右臂傷口發炎,血色烏黑,西門白摸其脈象,實乃中毒之徵兆。
一旁陸書生急得來回踱步,燭公正色端坐一旁,西門白喚來蕭謹,道:
“素聞青龍門有百毒散,可解百毒,不知賢侄可隨身攜帶?”
蕭謹目光淡淡望向床邊昏迷不醒的女子,劍眉微斂,隨即搖頭。蕭謹孤傲,劍法無敵手,暗器難近身,不需隨身攜帶藥瓶。
“我記得百毒散方子,眾位稍等片刻。”
等姜穗醒來,已是黃昏之時,她撐起身子,環視房內,唯有一陸書生在不遠處桌旁打盹,聽聞床邊響動,驚醒。
“小少主醒了,身子可有不適?”
“我沒事,就是有點餓了。”
“你這次真該好生謝謝蕭賢侄,若不是他拿出藥方子,你的小命不保了。”
姜穗下床活動,舒展筋骨,聞言粲然一笑,反問:
“那你說該如何謝他?以身相許可好?”
話落,門口傳來一聲咳嗽聲,抬眼望去,一身雪白衣裳的西門白,手虛握拳,佯裝咳嗽,身後便是一身黑衣,面色冷凝的蕭謹。
姜穗心下一跳,腦子混沌,她剛才說什麼了?蕭謹不會都聽見了吧!
“我已知曉你昨晚是去追那丁耿,半路遭到知寧暗算了。”西門白適時開口,打破尷尬局面,“你且收拾,半柱香後於白虎中殿集合。”
姜穗手忙腳亂隨意收拾一番,心裏卻在思考,那蕭謹到底聽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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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作者醬覺得,以身相許,甚好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