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時空錯亂
海邊最後一絲曙光落幕，紅藍交織的陰陽眼靈力散開，一道接近虛無的魂魄出現。
小雲靈力低微，不足以讓魂魄完全顯形，更別提開口說話，但能見到死去妖王的魂魄，蕭謹在震驚之餘又多了絲擔憂。
這也是天意嗎？
有妖衛看見虛影，大驚失色，連忙去通報。
靈力徹底開啟，小雲藏在黑眸下的火紅與冰藍無處遁形，如紅藍寶石一般，璀璨耀眼，熠熠生輝。
天然純粹的靈異之瞳，勾起久遠到泛黃的回憶，蕭謹星眸晦暗，一張審判的臉浮現在腦海。
小雲抬起小手，夠不到蕭謹大掌便扯住他的袖子，不知道這個妖王是什麼來歷，只軟軟開口：
“怕~”
蕭謹心裏湧起無法形容的感覺，小雲一個男孩子，對他說最多的話就是怕，小小年紀長了雙陰陽眼，看盡人間醜惡，這異於常人的一身能力，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無奈。
“沒事，他不會傷害你。”抬手摸摸他的腦袋，男子出聲安撫。
“妖王！”一道顫音傳來，千夔看着那虛弱的魂魄之影，飛奔而來。
“且慢！”蕭謹陡然出聲阻攔，“此魂力不穩，極有可能消散，切勿靠近，以免活人之氣過盛，驅走魂力。”
“真的是妖王！”有人道，“妖王魂歸此地，定是有所指示！我等全聽妖王差遣！”
“你們看！那是什麼！”
“嗬！陰陽眼！居然真有陰陽眼存在！”
“聽說陰陽眼能看到魂魄，更有甚者讓亡故的人以魂魄之態存活於世，不死不滅！當初就是因為擁有陰陽眼之人太多，阻礙了生死，才有天道設置輪迴，滅了所有陰陽眼之輩。一直以來擁有這種眼眸之人寥寥無幾，居然，居然在這裏！”
要是被更多人發現，就怕有心之人培養利用，紛紛搶奪，為害世間。畢竟從古至今，對力量嚮往與追求之人，趨之若鶩，不在少數。
小雲見人多了，面露怯意，張開兩隻軟乎乎的小短手，弱弱對蕭謹道：
“抱~”
見他是男孩子，蕭謹想都沒想便拒絕了，右手一伸，千秋驟現。
忌憚着千秋，倒是沒人敢上前。
小雲癟了嘴，無所顧忌，緊緊黏着蕭謹，繼續做他的腿部掛件。眾妖只覺一陣驚奇，交頭接耳議論一番，有大膽者上前，“蕭公子，這是你的娃吧，都這麼大了！妖尊知道么？”
蕭謹：“……”
“你可別瞎說，蕭公子至今單身，未曾婚配！”
“爹爹，餓~”小雲一向聰明，懂得添亂，懂得越描越黑，在適當的時機讓人適當的尷尬。
眾妖：“……”
萬妖王的虛影魂魄突然動了，朝着某個方向漂浮，眾妖小心翼翼跟上。蕭謹邁步，下肢傳來足足的分量，小雲緊緊抱住他的腿不願鬆手。男子大手一撈，將他拎起來穩穩擱置一旁，教育：
“好好走路。”
小嘴一癟，委屈巴巴望着他，眼底水霧迅速瀰漫，奶凶奶凶：“我不喜歡你了，哼~”
男子無動於衷。
前方眾妖圍成一團，在妖王堂前，妖王虛影越來越弱，目光看向棺中屍體。千夔上前，從屍體腰腹部摸出一張摺疊的紙片，這時，妖王虛影徹底消失，小雲隨即陷入昏迷。
“我要走了……”閉眼前，他對蕭謹說。
男子心一沉，就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傾身抱住他歪斜的身子，薄唇輕啟，卻不知所言。
“這是妖王的親筆信！妖族之位榮歸姜穗，眾妖服從，不得違抗！且……”他語音頓住，又道：
“妖魔聯姻取消。”
“早該取消了！魔族欺我妖族軟弱，屢屢侵犯，若不是顧忌着妖魔交好，以大局為重，我們何必如此忍讓！”
“是啊！我聽說妖尊之前救過魔主，但王閻恩將仇報，不僅抓了妖尊，還打算殺了我們！他忌憚咱們妖族強大的力量，萬妖王亦是想到了魔族的狼子野心，才決心取消婚約一事。你們說，會不會是王閻懷恨在心，才害了妖王？”
“上次我看到歡鼬與王閻私下商議，咱們問問歡鼬不就知道了？”
“別提了，歡鼬早跑了！”
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蕭謹置若罔聞，星眸低垂，等着懷中幼妖醒來。
有一道很輕的嗓音響起，“那咱們是不是錯怪蕭公子了？”
沉默。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錯怪、誤會、冤枉，在漫長的勾心鬥角里，已經變得沒有任何意義了。
東方子煜過來的時候，只見蕭謹坐於床前，一雙眸子緊鎖昏迷中的小雲，從他這個角度瞧去，男子側臉柔和，竟有一絲慈愛。
心頭湧起一股酸澀，他家師叔都沒給過他這麼好的臉色呢！
小雲徐徐睜眼，蕭謹身形一動，卻見那迷茫的瞳孔里一片漆黑，沒有火紅與冰藍，幼妖見是陌生的環境，張嘴便哭出聲：
“娘！嗚嗚……”
“哎，你別哭啊！”這小雲好歹叫過他一聲哥哥，東方子煜忙靠近哄他，誰知幼妖哭得更凶了，“你走開！我要我娘……”
“這……”他僵在原地，看向蕭謹，後者神情劃過一絲落寞，輕喃：
“已經走了嗎？”
暗處一隻蜘蛛停止結網，順着牆檐縫隙往外爬，月光映照又化為一隻白色蝴蝶，朝天際飛去。
一道藍色光線劃過，蝴蝶一分為二，蕭謹從暗處走來，神情冷漠，星眸晦暗，眼底滿是厭惡與憎恨。
殘缺的蝴蝶被風吹動，月光下粼粼海水上漲，瞬間，世界失去顏色，只剩黑白。時間彷彿被靜止，悄然無聲，海水凝固在上漲的瞬間，腳下土地一片漆黑，像踩在深淵上。
白蝶死而復生，晃晃翅膀，一半是紅，一半是藍。
“謹。”蝴蝶喚他，是一道空靈的嗓音，亦正亦邪，亦男亦女。
“你做了什麼？”蕭謹握緊千秋，想毀了這黑白的世界。
“時空錯亂露了縫隙，某個小傢伙跑了出來，居然跟你見面了。”
男子心間震顫，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湧起，是欣喜若狂，亦是悵惘，紅着眼盯向身前蝴蝶，問：“那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蝴蝶不願直面回答，“在這個時空間隙，跑出來的可不止小傢伙一人。”
他在提醒。
“那又如何。”
蝴蝶聞言似乎有些訝異，“你變了很多，謹。”
“人總會變的。”
“可你不是人。”
男子身影一頓，星眸幽深浩瀚，變得高深莫測，“不論人神，亦或世間規則與秩序，在歲月更替里都會改變。包括你，天道。”
被喚作天道的蝴蝶輕輕笑出聲，“或許你說的是對的，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小雲在你那裏，為何？”為什麼要將他留在身邊，天道向來煢煢孑立，他是規則是秩序，明明不需要任何事物。
“未來之事，無需多問。”
蝴蝶走了。
蕭謹閉了眼，徐徐呼吸。
“咦，師叔，原來你在這啊！為何方才沒看到你站在這裏？”東方子煜跑過來，面露驚詫。
嘭——
島的另一側傳來巨物碰撞聲，隱約可見火光伴着濃煙升起，魔族又攻來了！
無休止的戰爭可真讓人疲憊啊！
另一邊，顧世依好不容易找了個歇腳處，是一個破廟，屏息打坐修復損傷，也忘了時間，直到腕間紅線再次狠狠被扯動。
“嘶——”
顧世依太陽穴一（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陣一陣突突跳，只覺頭疼，抬手扯動紅線，無奈道：
“別催了別催了！我把傷養好后立馬去找你，你等我兩天不行嗎？”
她被王閻的魔息傷到骨髓，若拖着這幅殘廢的身子去找姜穗，怕是人沒找到，她便早已咽氣了。
那邊是姜穗當著王閻的面故意扯斷了紅線，也趁着這個機會，再次聯繫顧世依。
只因王閻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竟要同她在這不知名的地方舉行婚禮。
扯動紅線有靈力波動，易被王閻察覺，眼下她已經沒有機會再聯繫顧世依了，幸好顧世依貪生怕死，既然她以紅線傳達，便是會來找她。
只有等。
天蒙蒙亮，顧世依腹中空空，揉了揉發麻的雙腿，又吞了一粒藥丸。
“誰？”她忽地看向門口，空無一人，明明夏季燥熱，但卻有寒意滲來。
方才她分明感受到了火熱的視線，略一思忖，莫不是觀一魔君派人來抓她了？纖細手指握緊傘柄，一步一步靠近門口。
有血的味道！
門口赫赫然是一灘鮮血，一直向外蔓延，入目血紅。
“顧世依，顧世依……”一道一道詭異的嗓音呼喚着她的名字，宛似地獄惡魔前來找她索命。
“誰在裝神弄鬼！”她撐開朱雀傘，將自己籠罩在傘下，安慰自己沒關係的，她有雀翎在，不畏懼鬼神。
“哈哈哈哈！”狂笑聲震耳欲聾，在周圍環繞，如夢魘一般，顧世依面色瞬間發白，這個聲音她很熟悉。
“十全……”她細聲喃喃，心跳慢了半拍。
這是十全的笑聲，極為刺耳，他臨終前，就是這般笑着走的。死神鐮割開皮肉的痛，彷彿在這一刻被喚醒。
笑聲逼近，遠處紅霧縹緲，隱約見得兩個人影朝她走來，踏着一地血跡，顧世依下意識後退着，恐懼包圍着她，握緊傘柄的雙手滿是冷汗。
十全和琴三映入她眼帘。
“怎麼會？”她驚訝地捂住嘴，十全居然以魂靈的形態現世，真真切切站在了她的眼前！
琴三勾唇，“顧世依，沒想到吧，你助紂為虐替觀一賣命，害了我十哥！今日我十哥便要你血債血償！”
顧世依收斂情緒，倏地拔出傘刃，“哼，不過故弄玄虛罷了。”
十全猛地衝來，迅如閃電，一股濃烈的陰寒之氣湧起，令人不適。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她一邊抵抗一邊後撤，沒想到眼前魂靈攻擊力如此之強，絲毫不遜色生前的十全。琴三不過是想報仇，才搞這一出騙她的，十全已經死了！
胸口一陣鈍痛，舊疾複發，抵抗的手顫抖一分，緊接着一股靈力擊來，雖有朱雀傘擋住，但身子依舊撞到牆壁，挨了一記。
咳了幾聲，嘔出鮮血。
“你究竟是誰？”她問不斷逼近自己的魂靈。
“十全。”
魂靈伸出手，有要掐喉之態，顧世依嚇得閉了眼，居然真的是十全！天際薄陽穿透雲霧，光灑進來，魂靈見光灰飛煙滅，星星點點。
那股陰森之氣消失，琴三站在她眼前。
“十哥並未消失，他還在這裏。每天的晨曦與黃昏，我們都將如約而至，不論你逃到何處，我和十哥都能找到你。顧世依，接下來你會活在恐懼里，這比一刀殺了你更有意思，不是嗎？”
他們想看她發瘋，精神崩潰！
琴三抱琴離去，獨留她跌坐在地，冷汗涔涔。
怎麼辦？
腦瓜飛速轉動想着對策，許是方才琴三的話刺激了她，總感覺十全就在這裏，一雙陰森的眸子緊緊鎖定她，像獵人看着獵物一般。
對了！姜穗！
她顫抖着手，急切地一遍遍扯紅線。
腳步聲再次響起，顧世依僵住身子，驚恐讓她突然就冷靜下來，極度的理智在瘋癲之前戰勝一切。
她可是顧世依啊，親手殺過的人，有何畏懼？
不過是再殺一遍。
舉起傘刃，倏而轉身，一隻大手輕而易舉握住她手腕，用力拉進懷中擁住。女子心跳頃刻間停止，傘刃從手中滑落在地，餘光里瞥見那雙尖耳，那熟悉的銀髮……
是九歌啊！
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她也說不清為何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