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丟盡了顏面
沈驚語自然知道她的用意,不過是想看她暗自神傷的模樣,不論是前世,還是如今,她的手段都不過如此,那就便偏不讓她如願。
沈驚語莞爾一笑,接過盒子,「那就謝謝妹妹好意了。」
「唉,天意弄人啊,原本、」楚凈白捏着綉帕擦了擦淚水,「原本你我姐妹二人還能在太子府里有個照應,往後、往後也只有我一個人在府里百無聊賴了。」
沈驚語心裏翻了幾個白眼,但面上還是配合,「那又何妨,聽說太子妃的擔子可不小呢,以後妹妹怕是有得忙了。」
楚凈白心裏較着勁,非要扳回一城,她眼珠轉了轉,復又端起一張笑臉,「舊時聽聞姐姐精通《周易》,不若姐姐幫我瞧個成婚的日子。」
沈驚語聞言一笑,她還在盤算着怎麼招待這個妹妹,沒想到人主動送上了門,「精通不敢,只是略懂,昨個與家父賞月之際,略觀了下天象,」她故作神秘地走了幾步,「下月是個良辰吉日,萬事皆宜,錯過那日,就還得再等一個甲子才能遇上。」
楚凈白面上謝過,順帶着說了一番阿諛的話,沈驚語忍住心裏的噁心感,端出一副和睦可善的樣子。
楚凈白走了走後,沈驚語卸下面上的笑,眼底是無邊的寒意,她朝雲錦招招手,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雲錦雖是不解,仍舊還是記下了。
楚凈白,放心,遊戲才開始呢,不會讓你太輕鬆就結束的。
沈驚語瞧了瞧手裏的步搖,隨手丟進了池子裏。
楚凈白原本只是想在沈驚語面前得意一番,才有了去問她成婚的日子的想法,自然不會用她選的日子。
然而,不論是太子府的人,還是楚家的人卜卦出來的結果,都跟沈驚語說的一樣,下月諸事皆宜,一甲子一遇。
楚凈白不得不放鬆了警惕,她果真這麼好心?
安平四年,六月諸事皆宜。
沈驚語一襲月白色的綢裙,袖邊還用銀絲綉成了朵朵玉蘭花,襯得她膚如凝脂,面若秋月,「準備妥當了嗎?」她倚在院內的小亭子,抿了口茶。
雲錦點點頭,一雙古靈精怪的眼睛看着她,「小姐,已經安排好了。」
沈驚語含笑放下茶盞,撫了撫衣袖,「走吧,咱去也看看太子妃的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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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大道上,敲鑼打鼓,一片喜慶祥和之色,一頂彩繪龍鳳呈祥,頭頂四隻展翅鳳凰,紅色綺羅圍幕上用金線綉着丹鳳朝陽的花轎打楚府出發,行至太子府,一路上人聲不絕,熱鬧非凡。
「喲,這是那太子妃的花轎吧!可真是氣派啊!」
「你也不想想,那可是太子妃,將來的皇后啊!還能委屈了不成?」
「可真是好福氣啊......」
喜帕下的人露出羞澀的笑容,恍若春風拂面,得意洋洋。
今天,她便是太子妃了,將來的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等風光恣意!
今後,便再也不看徐秀珺那群賤婢的眼色了,甚至,她們還要尊稱自己一聲‘太子妃",光是想想那場景,她便已經忍不住笑出了聲。
轎外突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楚凈白心下咯噔一下,彷彿有預感似的。她想掀開喜帕瞧瞧外面,但又顧忌着怕不吉利。
玉瑤靠近了些,隔着轎子說:「太子妃不必擔心,只是下了點小雨,這轎子刷過特殊的漆,水是進不來的。」
聞言楚凈白便放心了些,只是心下依舊有些不安寧。
「嘀嗒——」,突然一滴液體落在了楚凈白的衣袖上,喜服遇水,紅色的布料顏色變深,在周圍一圈圈暈染開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楚凈白手足無措大驚失色,扯開喜帕抬頭便看見頭頂的地方有幾條不明顯的縫,此刻正在滲水。
楚凈白手忙腳亂地想伸手去堵,奈何轎子高,根本夠不着。
這喜服弄髒了,待會兒一下喜轎便會惹得人指指點點。
楚凈白急了,當即站起身想去夠着,沉重的頭冠卻猛地撞上轎頂,她一個踉蹌重心不穩,腳下一滑,向前撲去,便是跌出了轎子。
四周的行人幾乎當場愣住,轎夫和隨行侍女也毫無準備,大雨還在下,地面是泥和雨水的混合,全數沾染到了喜服上,就連新娘子的臉上也沒能倖免。
豆大的雨滴生生打在臉上,楚凈白羞愧難當,小巧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幾乎和喜服同色。
「哈哈哈!娘,你看!太子妃從轎子裏摔出來咯!」旁邊一孩童哈哈大笑,指着地上的楚凈白,他娘聞言一驚,趕快捂住他的嘴,撐開傘就跑。
玉瑤最先反應過來,跑到前面,扶起楚凈白坐到轎子裏,又沖街邊的人群吼道:「看什麼!今日之事!誰敢議論,小心我拔了你們的舌頭!」
楚凈白神色難看,幾欲哭出。
轎夫和侍從趕快別開臉,不敢看過去,恨不得自己從未看到剛才那一幕,本以為給太子妃送親是個天上掉餡餅的好差事,現在看來,尤未可知啊,說不定沒了賞錢不說,要是這太子追究起來,誰都逃不了!
玉瑤轉過頭瞪着幾個轎夫,破口大罵,「還愣着幹什麼,抬轎啊!」
轎夫被嚇得不輕,趕快手忙腳亂地又抬轎啟程,原本喜慶的氣氛順便變了味,就連嗩吶也吹得像是在辦喪事。
楚凈白在轎里抽泣起來,一搭一搭地,又極力剋制着。此番她算是丟盡了顏面,放眼整個京城,那個姑娘家成婚當日天降大雨?又有哪家小姐從喜轎上摔到了地底上?何況她還是太子妃!
驕外人聲鼎沸,人聲雨聲混雜在一起,本來是在平平無奇的笑聲不過了,落到楚凈白耳里,卻是成了嘲笑、諷刺。
楚凈白恨不得立刻下去叫人撕爛他們的嘴,她雙眼哭得通紅,本來一雙柔情萬千的眸子,此刻卻像是兩顆突出的魚眼,眉間的美人痣也顯得格外突兀。
「周公公這是何意?我家小姐是明媒正娶的,哪裏有從偏門進的道理?」轎外傳來玉瑤的聲音,楚凈白擦乾眼淚,豎起了耳朵。
「這都是太后的意思。」又一個尖細的聲音,許是那周公公。
「哪有這樣的道理?這把我家小姐置於何地?」玉瑤有些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