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今天周五,終於又盼到了周末。
大課間,他們都下樓去做操,蔣小米拿着一瓶蘇打水趴在走廊檯子上往遠處看,她能看到操場那邊他們班級隊尾的幾個男生。
季雲非最高,排在最後。
他做廣播操也是在糊弄,跟小胖兩人踢踢打打。
班主任從隊前面走過來時,他們才收斂。
解散后,同學陸續回來,人群里,蔣小米還是一眼就能看到季雲非,也許是身高太顯眼。
他跟滕齊幾人慢慢吞吞朝教學樓這邊走,不時,小胖跟滕齊還打兩下。
滕齊使壞,握着小胖的肩膀,用力一跳,直接壓在小胖背上。
他們鬧着,笑着。
跟她一潭死水般的生活一點都不一樣,她除了學習做題,偶爾跟曾柯說說心裏的小秘密,吐槽一番她的父母,然後就沒別的了。
初中三年也是這樣過來。
其實,她骨子裏離經叛道,只不過被父母的高壓線強壓着,她只能做個乖乖女。
季雲非他們到了樓下,滕齊看到她站在走廊上,沖她吹了一記口哨,嘴角的笑肆意又張揚。
周圍同學一起起鬨。
季雲非沒什麼表情,跟小胖上了樓梯。
“滕齊,你等一下。”
蔣小米喊他。
滕齊本來就一直望着她,也沒打算進教室,他笑:“你讓我等兩下我也等。”
蔣小米懶得搭理,“你的水,接着。”
晃晃手裏那瓶蘇打水,是昨天季雲非帶給她的那瓶。
蔣小米手往下伸了伸,距離不算高,她輕輕一扔,滕齊下意識的朝前一步,拿校服兜住蘇打水。
水被退回來,他早有心裏準備,不過這總歸是很丟人的,還有那麼多人看着呢,他晃晃蘇打水:“謝謝,我收下了。”
不知道情況的同學,還以為是蔣小米主動送水給滕齊。
她趕緊解釋:“你以後別送……”水給我了。
後面的字還沒說出口,滕齊跟幾個同學已經走向他們教室,她在二樓走廊看不到他們身影。
蔣小米原以為當眾把水還給滕齊,他就明白是什麼意思,哪知他厚臉皮,竟當著那麼多人面顛倒黑白。
季雲非從走廊那邊走來,目睹了事情全部經過,他掃一眼蔣小米,蔣小米正好垂頭喪氣的轉身。
兩人視線對上。
“對付這樣的厚臉皮,你不理會就行了。”
季雲非開口。
蔣小米點點頭,“哦。”
很乖巧又聽話的樣子。
拄着拐杖從他面前經過,直接進了教室。
季雲非沒進去,背靠着檯子,手肘抵在上面,透過窗戶,望着教室里的人,蔣小米開始看書,一本英文原著。
“誒,我怎麼覺得你比滕齊臉皮還厚呢?”
小胖剛才已經想明白了季雲非現在什麼心思。
他吃着小饅頭,戲謔的看着季雲非。
不時有同學從他們跟前經過,季雲非沒說話。
靜默片刻,走廊上人不多了,季雲非小聲道:“我跟滕齊不一樣。”
“哪不一樣?”
小胖仰頭,把半袋小饅頭直接倒嘴裏。
“哪都不一樣,我初一就喜歡她,滕齊算什麼?”
“握草,什麼?
初一開始?”
小胖差點被嗆到。
季雲非沒吱聲,起身去教室了。
中午放學,季雲非明知道她有阿姨送飯,他還是想找她說一句:“要不要我給你帶飯?”
蔣小米搖頭:“不用,滕齊媽媽給我送來。”
季雲非擰着眉:“滕齊媽媽?”
滕齊昨晚回家真的有寫情書,只是憋到半夜都沒憋出來,也寫了幾行,自己看着都磕磣。
他知道蔣小米不好追,不像其他女生,說幾句好聽話,送點禮物就行,她家好像不缺錢。
第二天早上起來,他就打起了別的主意,拐彎抹角的跟媽媽說,現在蔣小米吃中飯不方便,他們家是不是要表示一下。
媽媽好說話,說那就以後讓家裏阿姨做好了給蔣小米送去,省的她來回朝食堂跑。
滕齊內心興奮的無以言表,他主動承擔跑腿的活兒,中午由他到校門口拿飯,讓阿姨在門口等着他。
一早蔣小米就接到了滕媽媽的電話,說中午給她送飯,蔣小米想都沒想的就拒絕:“阿姨,謝謝,我小姨給我送飯就行,不用麻煩您。”
滕媽媽:“這個沒什麼麻煩的,你小姨要上班,也沒時間一直給你送飯,你就不用跟我客氣,到時讓滕齊把飯給你送到教室,也得讓他長長記性。”
蔣小米一點都不想跟滕齊見面,“阿姨,我真不是見外,之前住院就已經夠麻煩您跟叔叔,滕齊也不是故意要撞我,你們這樣我會有心裏負擔。”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滕媽媽也沒再勉強,言語誠懇,“那這樣吧,就送今天中午一次,阿姨表示下心意總行吧?
你現在做什麼都不方便,阿姨真過意不去,上次給你送去的排骨你不是說好吃么?
今天再給你做。”
蔣小米不好直接駁了面子,應下來。
於是中午放學后,滕齊兩腿就跟安裝了小馬達一樣,直奔校門口。
拿上保溫壺就朝教學樓這邊躥,路上遇到同學,“你幹嘛呢?”
有人問他。
滕齊挑眉笑:“給我媳婦送飯去。”
一副賤兮兮的樣子。
正好他前女友潘茵茵也在放學的人群里,周圍人都朝她看,她瞪回去:“看什麼看!老娘臉上有花不成?”
男生面面相覷,打鬧着快步離開。
滕齊跑到二樓,正巧季雲非跟小胖從教室出來,準備去吃飯。
“誒,等等,幫我把保溫壺遞給我媳婦。”
滕齊直接把保溫壺遞給季雲非,然後偏頭看向教室,“蔣小米,飯來了。”
隨即拍拍季雲非肩膀,“謝啦,兄弟。”
季雲非掃他一眼,沒吱聲,走進教室。
小胖看看季雲非豬肝色的臉,不仗義的笑了出來。
史上最憋屈的外賣小哥。
季雲非把保溫壺放到蔣小米桌上,淡淡說了句:“你成天坐着不活動,少吃點,吃多了消化不良。”
又加了句:“別噎着。”
蔣小米:“……”
他轉身就走。
季雲非一走出教室,滕齊就把手臂搭他肩膀上,“你作文寫的不是不錯么?
教教我怎麼寫情書。”
季雲非掃他一眼,“你想上天?”
小胖一個沒忍住,哈哈哈笑了出來。
他們走遠,曾柯合上書本,教室就剩她們倆。
她在蔣小米前面的位置上面朝她坐下,下巴一揚,一本正經的樣子:“這位同學,聽說你有早戀傾向,來,跟我說說怎麼一回事,坦白從寬。”
蔣小米抬眸,“你也信?”
曾柯趴在她一摞書上,“我肯定不信呀,可我在廁所聽她們說的有鼻子有眼,說你跟滕齊打得熱火朝天,誒,到底怎麼回事?”
蔣小米把桌上收拾一下,將那一摞書直接放在季雲非桌上,鋪了幾張草稿中在桌上,擰開保溫壺的蓋子。
菜香味撲鼻而來,她把事情簡單跟曾柯說了說。
曾柯點頭,“我就說么,你怎麼突然膽大包天敢違抗聖旨談戀愛了。”
滕齊家的阿姨給她帶了各種餐具,勺子叉子筷子都齊了,蔣小米把筷子遞給曾柯:“跟我一塊吃吧,這麼多我吃不完。”
飯菜的分量足夠兩人吃,這保溫壺還是特大號。
蔣小米把米飯挑了一小半在保溫壺蓋上,碗裏剩下的給了曾柯。
曾柯從初中開始就跟她一塊吃飯,兩人經常吃一份飯,也沒什麼講究。
“我一個人正好不想去食堂吃。”
曾柯從不跟她客氣,接過飯就開始吃。
兩人邊吃邊聊。
曾柯:“以後你還是跟滕齊保持點距離,現在整個年級都知道你在追滕齊,還主動送人家水,現在他又送飯,在同學眼裏,你們這是王八看綠豆,對眼了。”
蔣小米:“……你還想不想吃了?”
曾柯笑:“吃吃吃,我不是打個比喻么。”
“誒,蔣伯伯知道你期中考試考多少不?”
她問蔣小米。
同學裏,只有曾柯知道她父母是誰,曾柯的父母跟她父母年輕那會兒共事過,後來調在不同地區。
蔣小米嘆口氣,搖頭:“我爸最近忙,沒顧得上問,我媽現在也懶得問,她最近在國外交流,有時差,就沒問。”
曾柯給了她一記同情的眼神,不禁感慨:“老天還是公平的,給了你家世,給了你這張臉,就不會把智商再給你。”
蔣小米不滿:“我哪兒笨了?
不就對數學稍稍有點不感冒!”
“稍稍?”
曾柯忍不住打擊她:“你到了高中后,什麼時候及格過?”
蔣小米眼睛微眯:“不想吃了是吧?”
曾柯夾一塊排骨放嘴裏,腮鼓鼓的,“你捨得餓着我?”
然後說正經的:“你現在靠着季雲非坐,正好補補數學,說不定還有救,不然你一直這樣,我真怕蔣伯伯把你轉回北京去,到時他可就有時間管着你。”
“應該不會。”
她才不想回去,那裏她誰都不認識。
前年爸爸就從上海調回北京,那時想過要把她轉回去,她家人都在北京,方便照顧她。
她說習慣了上海的生活,不願回。
後來她中考超常發揮,壓線考到這所重點高中,家裏人就同意她在這上。
班裏有吃飯快的同學,都已經從食堂回來,她們就岔開這個話題,聊起女生間的小八卦。
下午都是蔣小米喜歡的課,時間過的也快。
好不容易盼到周五,課間大家都在討論着周末做什麼。
長跑的名額終於定下來,曾柯也鬆了口氣。
隔着課桌,“小米,接着。”
蔣小米還沒看清是什麼,一袋吃的砸過來。
學校規定不許在教學樓吃東西,他們照吃不誤。
每次都偷偷放書包或口袋裏帶進來。
是一包qq糖,草莓味。
蔣小米邊訂正題目邊吃起來,忽然眼前多了一隻手,她嚇一跳,倏地轉臉怒對季雲非:“你吱一聲不行啊?
這樣嚇死人知不知道!”
季雲非支着頭,就跟沒聽見一樣,自顧自道:“我昨天還給你小饅頭吃的。”
蔣小米:“……我沒吃。”
“反正我也給了,你不吃不怪我。”
蔣小米倒了幾粒qq糖在他手心,季雲非一粒一粒丟到嘴裏,他最不喜歡吃糖,從小就不喜歡。
幾粒很快吃完,他手又伸過去。
蔣小米都沒法安心做題,這次她故意只倒了一粒給他。
季雲非放嘴裏,手掌還是攤在她題目上。
她無語,他無聲笑。
蔣小米知道他是鬧着玩,就沒再給他,拿手啪一下打了他的手掌,“拿開!我要做題。”
她打他時,季雲非的手掌下意識合攏。
蔣小米慢,他快,無意間就攥住了她的手。
她的指尖從他手心輕輕劃過。
就跟觸了電一樣,酥酥麻麻。
兩人都愣了下,幾乎同時輕咳兩聲。
誰都沒再說話,蔣小米繼續假裝做題,季雲非隨手翻開一本書,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
之後的時間,一直都很安靜。
周五下午沒自習課,三節課後就放學。
下課鈴聲響,大家都匆忙收拾書包。
季雲非不緊不慢抽了幾本書帶上,不時瞄一眼身邊的蔣小米,“周末你有補習班沒?”
蔣小米搖頭:“我媽說周末就好好休息一下,沒給我報。”
季雲非“嗯”了聲,思忖半秒,“那你遇到不會的數學題怎麼辦?”
蔣小米看着他:“攢着,等周一再問你。”
季雲非把手搭在她後面同學的桌邊,拿出說教的口氣:“周一黃花菜都涼了,有不懂的題目要及時問,及時鞏固,知道不?
學習最大的禁忌就是攢攢攢。”
他打開微信,一本正經道:“你加一下,有不懂的就問我,這才是學習該有的態度。”
蔣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