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夕

第一章 初夕

中原九州,廣瀚無邊,最是豐美肥沃,天下人口十之仈jiu聚居於此。

而在九州之外,南方邊荒之地,山水險惡,多凶禽猛獸,多惡瘴毒物,故人跡罕至。

人間古老相傳,自黃帝戰勝蚩尤后,蚩尤麾下九黎族,敗退九州,殘存南疆,逾越萬年,時至今ri化為古巫族,多是些風俗怪異、飲毛茹血之輩。

——此段記載出自《瀆神戀·奇聞異史》

南疆,窮山惡水之間。

天穹黑雲蓋頂,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傾瀉而下,濕潤冰冷的空氣中卻帶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纏繞不散。

在這煌煌天威之下,南疆如惶恐不安的猛獸,帶着幾分恐怖,時而有凄厲地慘叫聲響起,從蒼涼的雨中掠過天際。

雨絲落下,出“啪啪”的聲音,風聲伴奏,彷彿在嗚咽悲鳴一般。

肅殺的氣氛,隱隱有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此刻,有一傷心yu絕的女子癱倒在風雨中,她約莫花信年華,蒼白如紙的臉上依然能看清她容貌的秀麗,一身白衫沾滿了稀釋后的血跡,體內更是心脈俱斷,僅剩下一口氣。

雨水落進眼中,分不清究竟是淚或是其他,女子低頭凝望着懷中嚎啕大哭的嬰兒,低低道:“他叫初惜,初晨的初,惜……”

“夠了!”忽然,一道蒼老不失威嚴的聲音截斷了她。

這是一個白蒼蒼的老者,身着素白道袍,頭戴玉冠,手持神兵天晶,玉綠sè的劍身上纏綿着濃濃的血液,原本仙風道骨的氣質上帶了幾分不該有的煞氣,此人自然便是大名鼎鼎的清風觀觀主雲玄真人了。

女子凄苦一笑,抬頭望向雲玄,氣若遊絲,喃喃道:“我不恨你,但求你能讓他好好活下去,也不要告訴他,今天的這一切。”

女子用平靜的臉sè,淡淡的話語,哀求着最後一件心愿。

雲玄沉默,面無表情,只是雙目中卻閃過了一絲猶豫,彷彿心中起了憐憫的波瀾。

女子慈愛地望了眼懷中嬰兒,嘴唇微微蠕動,似在述說些什麼,隨即悄悄咬牙,吞下咽喉中湧來的血腥,顫抖着雙手將嬰兒遞向了雲玄。

雲玄望着那大哭不止的嬰兒,半響后伸出左臂接了過來,輕輕抱在胸前,一瞬間臉上浮現出各種情緒,有殺意、有不忍,複雜難明。

就在雲玄失神之時,女子身子一抖,口中流下猩紅的血液,渲染了胸前衣襟。

人死之前,會想些什麼?

女子緩緩倒了下去,望向身旁渾身血跡的男子。

這個男子,早已沒了氣息。

女子深深凝望,微微動了動唇,下一刻,她竟如得神明垂憐,用盡了最後的一分力氣,彷彿死也不離不棄,伸手、緊緊抓住男子冰冷的手。

女子的眼神漸漸黯淡,消失了光彩,失去了生機,她凄婉的臉上,似還有淡淡的笑容,而在那雙眼中,卻帶着一抹愧疚、藏着一抹恨意。

她的身體,冰涼一片,她的氣息,赫然已斷,只有緊握的手間,彷彿殘存溫暖。

哪能想到,這對夫妻此行千里迢迢而來,本是為了求取巫族的無上奇物女媧石,藉此醫治初惜的七竅玲瓏心,無意間卻捲入了清風觀與巫族的血戰,平白遭了這場殺身之禍。而傳說之中,七竅玲瓏心萬古一現,此心之人,活不過二十餘年,但又得天獨厚……

雲玄一怔,向來寵辱不驚的他,終是在心中低低嘆息了一聲。

嬰兒悲鳴,聲嘶力竭,竟連身體也在劇烈顫抖,稚嫩的面容彷彿都有些猙獰。

不知過了多久,遠遠耳邊地廝殺聲、慘叫聲漸漸低了下去,就連懷中嬰兒的哭泣聲也嘶啞着微弱了下去,有氣無力,只剩下凜冽的風雨聲。

從雲玄身後緩緩走來一位約莫知命之齡的道士,他眉宇間帶着煞氣,道袍上渲染了他人的血液,叫人看了心生畏懼。

他在雲玄身後三步處停了下來,沉聲道:“師兄,巫神殿餘孽已盡數剿滅。”

雲玄聽到動靜,猶如大夢初醒,轉過身來,面容又恢復成了嚴肅的樣子,微微點頭。

這不苟言笑的道士瞥了眼雲玄懷中的嬰兒,目光又向周遭一看,已是會過意來,眉頭一皺,冷冷道:“師兄,斬草除根啊!”

雲玄臉sè一沉,微帶怒sè,喝道:“上官宇,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

這名為上官宇的道士心中一驚,自知失言,沉默不語。

雲玄面sè難看,但聲調轉為低沉,緩緩道:“上官師弟,我清風觀乃是天下久負盛名的正派,一向光明正大,斬妖除魔之事自然是義不容辭,可此刻若是犯下如此行徑,那我們與魔教妖人還有何區別?師弟,你道行雖深,但仍需潛心修鍊,參悟道義,洗滌殺xing才是。”

上官宇單掌豎起,道:“多謝師兄指點,師弟受教了!”

雲玄面sè一松,點頭道:“你明白就好。”說著轉向周圍逐漸匯聚來的眾人,朗聲道:“諸位,巫神殿可還有漏網之魚?”

上官宇接過話來,正sè道:“師兄不必擔憂,巫神殿那些位高權重的犯,絕無一人倖存,即便還有餘孽,如今也成不了什麼氣候,只是……”說著,他頓了頓道:“只是巫神殿主卻不見蹤影,門下弟子已尋遍周圍數十里,也找不到他究竟藏身何處。”

雲玄眉心微皺,自語道:“難不成是天易閣的卦象出錯了?”

上官宇搖頭道:“師兄,天易閣一向神神秘秘,如今身在南疆卻不見蹤影,定是在暗地裏另有所圖,我兩派雖同屬正道,但畢竟有門派之別,對我等所言恐怕有所保留。況且天機不可測,天易閣雖可窺視一角天機,可世事無常,難免會有些遺漏之處,這也是人之常情。”

雲玄沉吟,片刻后道:“罷了,不過是一藏頭露尾的鼠輩,南疆太大,他有心藏着我們要找出他便猶如大海撈針,實在難如登天,暫且就饒他一條命吧。”

上官宇點頭,附和道:“師兄明見,此人定是懼我清風觀威名,提前藏匿了起來,即便苟活人世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不足為慮。”

雲玄輕嘆一聲,望向眾人,卻見門下弟子臉上都帶着疲憊與傷感,且人數少了一些,心頭頓時一跳,此戰清風觀雖大獲全勝,勢如破竹地剿滅了巫神殿,可同樣死傷了不少同門。

雲玄斟酌了一下,苦笑道:“諸位同門,此行斬妖除魔,歷經三天之久,功績雖大,可想來諸位也都累了,如今此事已了,我等對天下也算有了個交代,便回王屋山好好休息吧。”

眾人齊聲道:“謹遵掌門之令。”

雲玄點了點頭,就在這時,上官宇看着嬰兒道:“師兄,那這孩子該如何處置?”

雲玄思索了一會兒,才道:“這孩子身世凄苦,自然不可對他置之不顧,我天壇峰正好清凈,便將他留在我門下吧,若是他資質上佳,將來把他收為弟子也未嘗不可。”

上官宇皺了皺眉,道:“師兄言之有理,全憑師兄做主,只是遭此大變,他的身世定要清白才是,如此才可化解此段冤孽,避免他心中生恨啊!”

說起此事,雲玄心頭亦是有些沉重,凜然道:“我心中有數,上官師弟就不必多慮了。”

上官宇不再多言,當下雲玄更不猶豫,引動法決,身子在風雨中逆天直上,於半空中一停,隨後向著豫州王屋山飛去。

上官宇招呼一聲,大喊道:“我們走!”

說罷,清風觀眾人緊跟其後,道行高者踏空而行,略低者御劍飛行,化為一道道不同sè彩的光芒,從烏黑的天際快掠過,幾個眨眼便消失在了天邊。

場中,只剩下了一位身着清風觀服飾的人,他身子乾瘦,目中滿是血絲,帶着一抹獃滯。

他失魂落魄地望着風雨中凄涼的夫妻,至死都緊握雙手的夫妻,不知為何,他的臉sè慘白如紙,身子更是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秋水無痕的“純鈞劍”上,依然還有不曾散去的血跡緩緩流下。

南疆,chao濕的大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屍體,殘肢斷臂四處皆有,血流成河,觸目驚心。

哭聲震天動地,彷彿經歷了一場末世天災,黑雲更沉,無數人狀若瘋狂,淚流滿面。

血與骨,雨與淚,殘忍地演繹着一場人間慘劇。

雨借風勢,更是疾如刀兵。

在離此地數裡外,一處隱蔽古老的祭壇上,有一個佝僂瘦小的老嫗,在她的四周用血液畫滿了無數奇異圖紋,她赫然全身浴血,跪在祭壇中,猶如一個從屍山血海中誕生的惡魔。

“天易閣,你表面與清風觀聯手,私下卻貪圖我族聖器,迫使我族聖女……”這老嫗撐開雙手,仰望天穹,渾身顫抖不停,眼中帶着深深的怨恨,咬牙切齒道:“清風觀,你巧立名目,假借剿滅巫神殿,卻藉此大肆屠戮我巫族族人,此仇不共戴天,我以靈慧之力,燃盡我三魂七魄,祭蚩尤殿下之魂,我詛咒……”

說著,這老嫗站起身來,手舞足蹈,口中嘶啞着聲音。

神秘而古老的咒語,在這祭壇上幽幽回蕩。

漫天黑雲,電走龍蛇,彷彿在響應老嫗的咒語。

高空中,雲玄急如閃電,他低頭望着手中嬰兒,臉上表情怪異,低聲道:“初夕嗎?這倒是個好名字……”

未曾注意到,雲玄背後天晶劍身上,一直不曾散去的血液,漸漸消失,彷彿被大雨沖刷而去,又好像滲透進了劍身中。

玉綠sè的天晶,輕輕一抖,劍身中數條鮮紅的血絲勾畫出了幾個奇異符文,隨後如一場幻覺,消失不見。

萬般寂靜中,唯有天際不斷落下的大雨,以及震耳yu聾的雷鳴。

這一ri,南疆電閃雷鳴,大雨冰冷蒼涼,巫神殿被剿滅,受到牽連的巫族亦是死傷無數。

同一ri,清風觀在天下同道中聲威大震,修道人士莫不驚嘆清風觀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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瀆神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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