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姐姐
「姐姐,你站我身後。」
唐語琴繃著一張小臉,抬手護着唐茯苓。
在唐茯苓看不見的角度,她臉龐雖還嬌憨,但眼神卻冷靜得不像是這個年齡的女子。
姐妹倆都沒遇見過這樣的情形,在禁衛衝進府上時,就立即躲藏了起來。
但,禁衛根本不容她們躲。
他們鐵一樣的手臂拽得人生疼。.
府上所有能被他們看見的人,都被強迫趕到府上大堂的位置。
姐妹倆一來,就聽見父親聲嘶力竭的大吼。
在他對面,禁衛狠狠皺着眉,十分不耐煩。
唐父還在喋喋不休。
「我要見聖上!你們不能不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我們家真的沒有……」
「唰」的一聲,刀劍出鞘的聲音是那麼鋒利。
下一瞬,唐父方才好像殺豬一般的吼叫戛然而止。
「啊啊!」
血液噴射,一劍封喉。
站的離唐父最近的是她們的繼母,此刻正嚇得花容失色,跪倒在地。
她眼睛暴瞪着,滿眼都是駭人的紅血絲。
唐茯苓也嚇得面色發白。
她眼前一陣恍惚。
那個平時會很兇地對她們姐妹倆說話,對語琴從來沒有好臉色的,她們的父親,就這樣在她們眼前喪失了生命。
好可怕。
所有下人都到吸一口涼氣,顯然沒想到這些禁衛說斬首就斬首,完全沒有一句做前提醒的。
他們抖如篩糠。
只有唐語琴,除了最開始眉眼一跳,很快她就垂下眸去,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自古殺雞儆猴,她和姐姐的「好」父親,今日便是當了這隻雞了。
動手的禁衛一一掃過他們臉上的表情,如同欣賞一般,冰冷地扯唇。
「你們,還聒噪嗎?」
沒人敢喘大氣,唐茯苓緊張地手冒冷汗,心裏不停地在想,怎麼辦,現在,誰可以救救她們?
腦海中閃過一個人的模樣。
她閉了閉眼,想將對方的身影從自己腦海狠狠趕走。
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提他一句。
抄家的命令是聖上下的,聖上又一直對祁家態度極差,上次稅收一事,她就有所耳聞。如果她在這個時候提祁澤楷,就是斷送對方的官途,將對方一家都往死路上逼!
萬一,萬一聖上到時候治祁家一個勾連之罪,她就是死也不會安心的。
唐語琴也明白這點,緊緊抿着唇沒有開口。
不知是哪位有膽子的下人問詢了一句。
「那,我們安安靜靜,您能不殺我們嗎?」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為首的禁衛扯了扯唇。
「談條件?」
他的手隨意往刀鞘上一握,偏頭漫不經心道:「你們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
「統計得怎麼樣了?這家有多少倉儲,多少寶貝?」
一聽這話,唐語琴心中就是一沉。
糟了。
果然,下一刻,回答的人道:「回大人,唐家共有……」
唐語琴緊緊拉了下姐姐的手,眼神隱晦地示意:一二三,我們就跑。
唐茯苓心裏緊了緊。
「嘖,這麼窮的家族,就是都殺了,想必聖上也不會怪罪。」
隨着為首禁衛的話音落下,唐語琴緊緊攥着姐姐的手,猛地朝側門那邊衝去。
同時,她使出最大的力氣喊:「沒聽見他的話嗎?他一個活口都不打算留,現在不跑,等着被殺嗎!!」
「快跑!」
似是被一個激靈提醒到,所有人都驚恐地開始跑。
「敢跑!」
禁衛怒了。
「看來,你們是迫不及待想要送死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殘忍地收割着性命。
唐茯苓姐妹倆已經跑出了最快速度。
但還是免不掉被追上的命運。
為首的禁衛姓魏,他一刀劈砍過去,唐語琴眼皮子猛地一跳,在那一瞬,她爆發了最大的潛力,擋在了姐姐身前。
「不!!」
唐茯苓面容凝固。
臉上血色盡失。
唐語琴痛得當場吐血,但卻強撐着扯出一點笑意,低低道:「姐姐,快跑。」
唐茯苓眼含淚意,不停地搖頭。
魏禁衛正在接近。
「喲,這位小姐看着可是眼熟。」
他盯着唐茯苓的臉,忍不住勾唇,嘲道:「這不是凌家小姐幫着說過話的……唐小姐嗎?」
「怎麼,在這兒演姐妹情深呢?」
「我可不會感動。」
魏禁衛眼神一閃。
本要高高抬起的刀放下了,他猛地捏起唐茯苓的下巴,踹倒了要和他拚命的唐語琴。
和凌雨桐有關係的唐小姐?
那可有價值得很了。
唐語琴目眥欲裂。
「你別碰我姐姐!」
她傷口疼得厲害,蔓延一地血色,但卻沒有任何放棄之意。
相反,她眼裏的光灼熱的厲害,似有燒烈蒼穹之意。
但,終歸是徒勞。
「姐妹情深夠了嗎?我都看煩了。」
魏禁衛冷哼一聲,拽着唐茯苓就走。
「她,帶走!」
「大人,那她……」
地上艱難爬行的唐語琴狠狠瞪着他:「你敢!」
魏禁衛勾唇。
「我怎麼不敢?我可敢得很呀。」
「她,就放在這裏自生自滅吧。出血這麼多,又這麼愛折騰,沒幾時活頭了。」
他彎下腰來,眼裏儘是嘲諷之意。
「不是心疼你姐姐嗎?先心疼你自己吧。」
「唐家滿門現已盡滅,只剩下一個你,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就盡情享受得之不到的痛苦吧~」
「而你姐姐,會承受比你還狠的酷刑。」
「然後,在酷刑中死去。」
他惡意地大笑出聲,頂着唐語琴要殺人的視線,瀟洒離開唐府。
唐語琴眼前已經有幾分模糊。
她失血太多,現在就連趴在地上,都像是個源源不斷的冒血罐子。
但人體的血量是有限的。
她開始一陣陣地發冷,鼻腔充斥着濃郁的血腥味,已經分不清是她的,還是唐家其他人的。
她狠狠咬着舌尖,不讓自己睡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久到她已經快要記不清楚姐姐被帶走的時間,也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有人急匆匆地朝她跑來。
腳步聲特別繁雜,似乎……有好幾個人。
在視線完全陷入黑暗之前,她感受到自己被人探了鼻息,她眯着眼使勁辨認,她面前的,好像是……
「祁姐姐……」
她也不知道自己抓住沒有對方的手臂,只是口齒不清的,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求道:
「你、救救我姐姐好不好,救救她,她被一個人帶走了……」
來人是祁韻。
她臉色冷得厲害。
忙給唐語琴餵了一顆藥丸,才對她點頭。
「我會去找她,立刻。」
其實唐語琴的聽覺已經有點受損了,但她看得見祁韻開合的嘴唇,和對方堅定冰冷的眼神。
於是,她略微放心地暈了過去。
那之前,她的最後一個想法是:祁澤楷呢?他那麼喜歡姐姐,為什麼沒來?
*
祁韻冷着臉,說話條理清晰,命令到位。
「祁澤楷,你最好給我振作點。」
她猛地抬腳踹在祁澤楷屁股上,對方毫無防備,一臉恍惚地被踹翻在地。
他的眼神逐漸恢復清明。
「現在,我不允許你陷入自我責怪,你最好迅速地進入狀態,去找到她,聽見……」
她微微一怔。
因為,不必她再喚醒他了,祁澤楷現在的眼神,比他從出生到現在的任何時候都要堅定,都要決絕。
哪怕當初被押上刑場,他也從未露出這樣……讓她這個大姐感覺心酸的陌生感。
她閉了閉眼,壓下眼眶的澀意。
然後聽見他說:「我會去找她,一定會找到她。」
她再抬眸時,已經看不見祁澤楷的身影。
雨水順着屋檐滑落地面。
方才猛烈地如同「天要吃人」的雨,這會兒格外溫和。
但,雨水之下,各人的心情卻截然不同。
「下雨了?」
百裡外的營帳,凌雨桐掀開帘子,望見頭頂飄着的細雨,怔怔出神。
她好像總是會遇見雨水。
而雨水帶給她的,是幸,更是不幸。
心臟的跳動微微快了幾分。
她抿着唇,感受到身邊有人接近。
是祁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