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百里來見
「為何要過了午時?」安南侯疑惑。
祁宴冷淡的眼睛裏浮現出一點柔意。
「因為,午時會收到她的來信。」
北疆和京城相距百里,以墨白傳信的速度,昨夜出發,今晨就能到京城,而墨白定是擔憂他的毒,不會在路上耽擱,那麼,大約午時,墨白就會回來。
安南侯猝不及防就強塞一口齁甜,皺了皺鼻子,嘖嘖有聲。
「行,當我沒問。」
不過很快他又正了神色。
「營里現在的情況瞞不住了,也壓不下去,太多將士出現了嘔吐反應,才短短一個上午,他們人都快吐脫水了,再這麼下去,可不行。」
「別還沒跟突厥的人斗,我們自己先士氣大減。」
「我即刻寫信遞去京城,你可有相熟的太醫?按我們如今的情況,怕是少不得讓京城的太醫遠程過來一趟。」
祁宴眨眨眼。
「方太醫?」
安南侯眼睛一亮,點點頭:「方太醫是老前輩了,定能治療將士們的嘔吐症。」
說完,他也顧不上和祁宴搭話,轉頭就大步走出去,要去寫信。
日頭大了些。
秋季的陽光並不熱烈,但正午時分還是能感受到熱意的,再加上邊疆沙塵多,空氣乾燥,平常路過還好,全速趕路,簡直是折磨人。
墨白冷肅的臉上浮現出擔憂的神色。
「小姐,你還好嗎?」
他皺着眉低聲詢問。
在他身旁,凌雨桐緊緊抿着嘴唇,臉色因為長時間的趕路已經有點發白了,頭髮也沾染了汗意。
「沒事。」
「還有多遠?」
看着眼前一望無際的荒野路,她緩了一口氣,看了墨白一眼。
墨白道:「就快了,再有三里地。」
「好。」
「駕!!」
她猛地一甩鞭子,加快了速度。
墨白也跟了上去,眼眸垂了下,吐出一口濁氣。
他是今晨才到的京城,回府時正好碰上了去上朝的祁澤楷,因為趕着時間,他並未將情況與三少爺講明。
與小姐說過情況后,小姐二話不說就要隨他一起回北疆。
他拗不過小姐,只好應了。
還不知,主子知道了會是什麼反應。
*
營帳內,祁宴皺眉。
已經過午了,墨白為何還不到?
因為他是傷員,所以一上午都在營帳內休息,此刻帘子被外頭進來的人猛地一掀,他抬眸望過去,安南侯正挑眉看他。
「說好的午時呢?」
「墨白沒回來。」
他微微蹙着眉,心裏起了點波瀾。
不會……
「在想什麼?」
安南侯隨口問,一邊挽着自己的袖口。他的臉色不算太好看,任誰看了一上午自己的將士們三步路就吐的昏天暗地,也不會心情舒爽。
「沒有癥狀的都安排在營帳外圍了,有癥狀的全部集中在一起。」
「蠱蟲暫時沒有處理。」
「還有一個不好的消息,這癥狀,貌似會傳染。」
祁宴猛地抬頭。
安南侯臉色很難看。
「雖未徹底證實,但我覺得這個說法有極大的可能性,是真的。」
氣氛靜謐到極致,營帳里籠罩着壓抑的恐怖氣勢。
這時,帘子外傳來將士的稟報。
「稟侯爺,祁大人身邊的墨白侍衛回來了,他……帶了一位女子,求見您。」
女子。
祁宴眼皮一顫,方才還冷凝無比的臉龐,現在表情完全一片空白。
會是……她嗎?
安南侯同樣關注到女子二字,他扭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祁宴,掀開帘子就走了出去。
「本侯親自去接。」
只需看一眼祁宴表情,他就猜到了營帳門口墨白帶來的是誰了。
自入京城以來,他就沒少聽到關於她神醫的傳聞,而且,他也從其他人口中證實了她的能力。
似是想到當時的情景,安南侯忍不住微微一笑。
眼神里儘是柔情。
等這邊的戰事結束,他一定會再回京城,回去見她,還有……他們的孩子。
他腳步頓住,抬頭。
果然。
凌雨桐沒有客套,利索行禮之後,就道:「侯爺帶我去看看祁宴吧,看過他之後,去看其他有嘔吐症的將士。」
「癥狀越早搞清楚源頭,越能最快速度解決。」
安南侯眼裏浮現出讚賞神色,點了頭。
如此利落的女子,很難叫人不生好感。
祁宴的營帳近在眼前。
帘子動的那一瞬,祁宴的心都下意識提了起來。
他屏住呼吸,然後,看見了他放在心尖想念的人。
是她。
「你怎麼……」來了?
凌雨桐一眼就看穿他想問的,看他的外表弄成如此虛弱模樣,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是誰答應我,不會受重傷,也不會叫我擔心?」
她不客氣地走近他,只在脈上搭了片刻,就心裏有了數。
她一撩眼皮。
「算你動作快,沒讓毒性蔓延。」
「吃了這個,先睡一覺,我稍等再來看你。」
她從瓶子裏倒出藥丸子,動作很重地懟上去給他,顯然是帶了幾分脾氣。
祁宴忍不住嘴角勾起笑意,但又怕更惹她生氣,急忙乾咳了一聲。
凌雨桐頭也未抬。
「你倒還笑得出來,知道這是什麼毒嗎?」
「要是在京城沒遇到……我也不知道還有這毒的存在。」
「遇到什麼?」
祁宴果然很關注她說了一半的話語。
凌雨桐抬了抬眉。
「先聽話睡覺,睡醒我告訴你。」
祁宴微微瞪大了眼,看着凌雨桐,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凌雨桐看他一眼:「怎麼,你還想被我扎一套銀針再睡?」
「不。」
祁宴眨眨眼,麻溜地躺下。
他將自己表面折騰成這樣慘兮兮的模樣也是疼的,並不想再多受一份疼。
而且……
也許是她來了,平素可以面不改色忍受的痛苦,現在也變得格外敏感了些。
看到她擔憂的眼神,好像,連痛苦都能減輕幾分。
薄薄的被子被她親手蓋到他的身上。
祁宴喉結微動,看見近在咫尺的她,心頭湧起一陣暖流。
營帳內安靜無比,與方才的冷凝壓抑不同,現在,空氣里都透出寧靜溫暖的味道。
格外令人迷戀。
凌雨桐悄然退了出去。
掀開帘子的時候,她想到墨白跟她說的其他將士的癥狀,心裏略微一沉。
而安南侯,他早在凌雨桐剛掀帘子進去時就沒有跟上,這會兒正吩咐着將士們把聚集了嘔吐將士們的地方收拾一下,只收拾外圍,好讓進得去人。
現場是極衝擊眼球的。
凌雨桐以為自己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可當實際見到時,她還是忍不住眼睫顫了顫。
安南侯立即轉頭看她。
她抬手示意沒事,定了定神,臉色凝重了許多。
「進去看看。」
安南侯點頭。
沒想到,他們遇見的第一個難題就是,根本無法安靜地給將士把脈。
這裏的人幾乎每個都吐虛脫了。
從早上起他們就沒再吃飯,因為吃多少吐多少,根本閑不下來多少時間,胸口就又會湧起強烈的嘔吐想法。
吐到沒什麼可吐。
「這樣不行,把不了脈。」凌雨桐側頭看安南侯。
安南侯眉頭一蹙:「對不住了。」
他抬手就凌厲一砍,將剛剛吐完坐在地上喘氣的將士放倒。
凌雨桐靜默地垂頭,她就是這個意思。
搭脈,人倒。
大約看過幾個人后,她抬起手制止道:「不用了。」
「我大概知道原因了。」
她的臉色極嚴肅,眼神中也流露出一點厭惡。
擺在她面前的,赫然是和來澈身上如出一轍的蠱術。
可是,將士們接觸的人不是那個叫雪薇的嗎?
雪薇背後是喻南尋,喻南尋早就在聖上那裏掛上了必死的名單,他怎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