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勞什子通靈

第八十七章:勞什子通靈

——————呆霸王再受教訓

冷冷地笑了笑,薛蟠拱拱手說道:“兩位先坐坐,薛某去去就來!”

說罷,他邁步向外走,抬手打開門帘,順勢推開門,隨後再“哐”的一聲把門關上。

屋子裏一時安靜,賈蓉呆愣了一會兒,重新坐下。喝了口酒,他慨嘆着說道:“蟠大爺果然是豪爽可交之人!”

賈璉笑了笑,和他繼續對飲。

薛蟠走出屋子,向著女眷那邊的院落邁步走去。並沒有喝得太多,他走了幾步被夜風一吹,腦子清醒了許多。

晚間怎麼能夠闖進女眷的居住區?更何況,還有男僕看管在院門口呢。

已經走到院門口,他不禁猶疑起來。

守在這裏的幾個人,其中也有杜金平。見到猶猶豫豫的薛蟠,他拱手問道:“蟠大爺有事嗎?”

“這是什麼話,沒事我會來這裏嘛!”一時進退兩難的薛蟠,把怨氣撒給了他。

“想要找誰,我這就進去告訴守門的丫鬟。”杜金平接著說道。

薛蟠並不搭話,只是探頭探腦地向裏面觀看。似乎看到了甄玉蓮的身影一晃,他心裏着急,像是被牽着線的木偶或者是小狗那樣,不由自主地就往裏走。

其他的男僕不敢過問,杜金平連忙伸手阻攔。薛蟠看着那個模糊的身影,哈喇子都快流下來,怎麼可能止住腳步呢。

“別管爺的事。”他一邊說著,一邊帶着直勾勾的眼神邁步走。覺得胸前有根木棒攔住,他不禁低頭看去,卻是杜金平的胳膊。

因為有酒精催動的色心,再有身份的差異,薛蟠不禁惱怒起來:“你敢擋爺的路?”

若是尋常僕從,當然會被他這惡狠狠的架勢嚇住。可杜金平跟隨賈璘闖蕩多時,不僅學得一身本領,更還經過戰陣呢。

以他現在的膽略和武藝,即便只有十四歲,也不是看似蠻橫實則虛弱的薛蟠可比。

杜金平收回手,再次施禮說道:“蟠大爺,別讓小的為難。如果你有事,我去傳報守門的丫鬟。”

薛蟠再向院裏瞥了一眼,這個疑似甄玉蓮的身影已經不見。心知或許不能再見到,他覺得不好回去向賈璉、賈蓉吹噓。

乾脆把這個責任轉給杜金平,薛蟠挽起袖子,瞪眼喝道:“好混賬!”

說著他就揮拳打來,卻被杜金平用手格擋了一下。

頓覺手臂觸到了木棒般疼痛,薛蟠倒吸了一口涼氣,再大喝道:“你敢打我?!”

杜金平退後一步,拱手回道:“小的怎麼敢?!只是盡責罷了。”

薛蟠見他的態度不卑不亢,旁邊又有其他的男僕看着,因此更加羞惱。

再次舉起手來,他瞪着圓眼叫道:“今天就揭了你的皮!”

“何必為難他。”

這個聲音傳來,薛蟠覺得自己揚起來的手臂,被一人攥得緊緊的,幾乎要被捏斷了。

“哎喲喲。”實在太疼,薛蟠痛得眼淚幾乎湧出,再也顧不上所謂的面子而大呼小叫起來。

轉頭看過去,他見到了冷着臉的賈璘。

薛蟠此時的酒勁,基本上都醒了,也就想起來賈璘、杜金平這對主僕,是真的上過戰場的。

“璘哥哥快鬆開,我跟金平逗着玩的。”他痛得嘴歪眼斜,連聲說著。

並不理會他,賈璘沉着臉看向杜金平:“為什麼要和薛大爺吵鬧?”

“蟠大爺要進去女眷後院,小的阻攔得也是着急了。

”杜金平解釋着說道。

“哦,早來通報就是。”賈璘的語氣溫和下來,“我剛進去給兩位太太請了安。薛姨媽也提到了薛公子,走,我們一起再去聊一會子。”

薛蟠連忙說道:“璘哥兒,解元公!我不敢進去,快鬆手吧!”

賈璘不再說話,先是對後院喊了一聲“璘和蟠哥兒來拜見薛太太”,就拉着薛蟠往裏走。

薛蟠還想掙扎,卻覺得手臂既是疼痛,身子也被他輕飄飄地拉着走。

吵鬧聲驚動了薛姨媽,鶯兒打開屋門,賈璘拉着薛蟠走了進去。

鬆開薛蟠,賈璘拱手說道:“姨媽,蟠哥兒急着要來拜見,後院的門禁都約束不住呢。”

薛蟠還在齜牙咧嘴地揉着胳膊,薛姨媽自然知道自己的兒子,又要做什麼壞事。

看着他的醜態,她不禁呵斥道:“混賬東西!既有人阻攔,為何不請求通報?!女眷后宅,是你隨意闖的嗎?”

薛蟠畢竟不敢在母親面前強詞奪理,只得躬身回道:“的確是想拜見母親問安,心裏急了些,好在有璘哥兒過來。”

薛姨媽也不敢多進行喝罵,否則就會讓兒子大丟顏面,自己也會難堪,只得順勢說道:“既是如此,還不快謝過璘哥兒!”

薛蟠不敢遲疑,立刻轉身施禮道:“蟠一時着急,頗為無禮,在這給璘哥兒道歉了。”

賈璘還禮說道:“既是誤會,那就都不要在意。”

薛姨媽心裏感謝他的照顧,薛蟠也是暗呼口氣,沖賈璘擠擠眼睛,再悄悄地比劃個大拇指,以示感謝。

再呵斥了薛蟠幾句,薛姨媽隨後說“累了”,賈璘和薛蟠連忙問好後退出。

走出后宅,薛蟠梗着脖子看了看杜金平。賈璘也不說什麼,再次拉起他的胳膊。

擔心再暗自吃虧,薛蟠趕緊陪着笑臉說道:“璘哥兒,金平果然也練出一身好本領。以此可見,璘哥兒的身手更是不凡。”

走了一段距離,薛蟠見四處無人,忍不住低聲哀求道:“璘哥兒,我說實話,你莫見笑,更莫要惱。”

賈璘注視着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費力地咽了口唾沫,薛蟠接著說道:“我知道你與甄玉蓮幾是兄妹,所以大膽跟你說。”

“你不必說了。”賈璘皺眉說道,“蓮哥兒遭逢不幸,我會讓她今生都安好。至於你,更不必心急婚娶的事。”

薛蟠見他說得痛快,自己雖然很失落,倒也敬佩他是個爽快人。

“也罷,以後我也把蓮哥兒當妹子看待就是,絕不再多想。”他拱拱手說道。

賈璘見他要走,再拉住他低聲說道:“蟠哥兒也是立於天地間,想要鬱郁久居人下乎?”

立刻想起呂布的故事,即便身材矮小,薛蟠也是一挺胸脯,撇着嘴說道:“我雖說沒有璘哥兒的本事,卻也自覺騎馬射箭都會一些,力氣也是不小。家裏確有許多生意,但薛某何時說過不自強的話來?”

——————回到賈府

笑了笑,賈璘接著說道:“以我看來,將來蟠哥兒的出路,或許不在生意上。你自己也知道,那樣揮金如土,多大的家業都是保不住的。”

“呃,”薛蟠皺緊了眉頭,低頭沉思着不語。

“大丈夫不過是創下基業,比如賈薛的祖輩那樣。”賈璘看看夜空,遙想着說罷,再看向他,“堅持練練氣力,不要被酒色過早掏空了。”

薛蟠頓時面紅耳赤,囁嚅着想要說什麼。

“你身材不高,但身量卻很壯實。鐵鎚、鐵杵,不知道你以後可能耍弄得了?”賈璘笑着問道。

仰頭看了看他,身材的確不高,薛蟠倒也為被誇“身量結實”而暗喜。

“我平日裏只喜歡飛鷹走狗,武藝的確稀鬆。今後就聽璘哥兒的話,也去試一試。”薛蟠笑着說罷,拱手施禮。

“想要改變命運,指望別人怎麼可以,尤其自己還覺得是大丈夫。”賈璘說罷,沖他點點頭,走回自己的住處。

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薛蟠張着大嘴,發了一會兒呆之後,再垂頭喪氣地走去賈璉、賈蓉那裏。

到了他們的屋門口,薛蟠又實在覺得難為情,乾脆也回去睡覺了。

既然各自受到教訓,這三個最鬧騰的人都踏實下來,其他人更是專心趕路。

西北風卷着漫天的枯葉,刮過石板灞橋,扑打在十幾輛馬車、幾十騎行人的身上。

眯着眼睛,賈璘看向那座曾經名震天下,現在雖然規模小了很多,也還是氣勢非凡的長安城。

這座高大的城池,如同猛虎一般雄踞在關中平原。各色旗幟在城頭擺舞,嚴整的士兵持着長槍大戟,守衛在城上城下。

驗過通關文牒,一眾人等從南城門進入城內,沿着筆直的朱雀大道繼續前行。

城內仍是眾多里坊,但因為多開有臨街店鋪,已經不像想像中的唐代那樣規整。若按富貴、繁華程度來看,依舊是南城的住宅低矮、人煙稀落,就連坊牆也矮得多。

高處不勝寒。

越往北走,里坊就越規整擴大,裏面的房屋樓台就越多、越華麗。北面里坊的坊牆,也因為擔心裏面的權貴住戶受到侵襲,而高大堅固得多。

仍是唐代的遺風,越是王公貴族越臨近皇城,越是豪貴人家多的地方,酒樓歌肆等聲色場所也是越多。

從南北直向的朱雀大街,向左拐進東西橫向的街道,再走沒多遠之後,賈璘所在的這列行人車隊進入了寧榮街。

九歲的林黛玉第一次來到京城,自然覺得萬物都很好奇。坐在車內,她不時地偷掀開車簾,向外面張望。

長安的街頭,的確比揚州的人群多,建築的氣勢也大得多。當然,這裏自然也有乾燥的弊端,沒有揚州那樣縱橫交錯的水道,沒有晃蕩其上的大小船隻,以及接連不斷的各種材質建成的橋樑。

寧國府已經看到,林黛玉暗自驚讚門前的那對白色的大石獅子。五間門樓從視野中劃過,門前十幾個錦袍侍從,因為知道是榮國府的來客車隊,都躬身靜候施禮。

走過寧國府的角門,就進入了相同規制的榮國府範圍。從石獅子前面經過,一行車隊停在了西邊的角門邊。

賈璉提前進去通告,早有一眾軟轎停在門口。

賈敏、薛姨媽等人踩着踏跺走下馬車車廂,隨後就在丫鬟婢女、婆子嬤嬤們的扶持下,進了軟轎坐好。其他人員、車馬,被賈蓉指揮着從府側的角門進去。

婆子們抬起軟轎,相繼從西角門進入榮國府。到了第一道儀門,賈敏等人即便坐在轎內,也已聽到從榮慶堂方向傳來的喧嘩聲。

賈敏、薛姨媽以及林黛玉、薛寶釵、甄玉蓮等人,連忙吩咐落轎。她們才走出來,已經看到幾十名滿頭珠翠金釵、衣着錦繡的,不同年紀的女人,正在走來迎接。

“喜鵲從天不亮就滿院子地叫,這根本不用請算卦的先生。”王熙鳳率先走出人群,邊快步走來邊招搖地笑着說道,“一準兒是姑太太和姨太太,還有其她姐妹們到了的!”

對兩邊都很熟悉的晴雯、襲人、金釧、可人,先迎上去拜禮問安。賈敏、薛姨媽,先後走了過來。王夫人、邢夫人、尤氏、秦可卿等人近前,與她們分別見了禮,各自邊抹淚邊說笑。

王熙鳳快走幾步,深深地做了萬福:“姑太太和薛姨媽安,一路可是辛苦了。”

提前就已清楚這個賈府的實際掌柜,賈敏和薛姨媽連忙示意攙扶。

“不管是金陵還是揚州,鳳哥兒潑辣伶俐的名聲,早就如雷震耳呢。要說辛苦,我們走幾千里地辛苦,卻比不得賈府的大掌柜每天操心事不斷。”賈敏笑着拉着她的手說道。

“姑太太可別笑話我!我大字認不得一籮筐,終究是老太太、太太們賞臉讓我幫着操持罷了。大錯確實不敢有,小錯卻是不斷。還好老太太、太太憐惜我,到今兒個,我總還沒捱過她們的打呢!又早就聽說姑太太的大名,我正要向姑太太習學。我這個笨人若能有一點長進,就都是姑太太的點化。”

王熙鳳再玩笑着說罷,總要在賈敏面前規矩一些。

賈敏生在潑天尊貴人家,又是賈母疼愛的小女。別說府里上下都是禮遇,就是王夫人當初進門,定也是客氣至極。王熙鳳雖然伶俐,但對這位回來省親的姑太太,也只有奉承順迎。

再退後一步,王熙鳳又道了個萬福后說道:“恭喜姑太太得子!我正說討杯喜酒喝,路途卻又太遠。這不,姑太太就來賞酒了!”

“果然是個爽快媳婦。”賈敏笑道,隨即命乳母抱來林子美。

“哎喲,小公子一看就是福相!將來必是狀元郎,再就是宰相!”王熙鳳的丹鳳眼,笑得眯成一條線。

“可說呢。他卻偏喜歡擺弄刀劍,他老爺子看得皺眉!”賈敏想起來又是大笑。

“可更好啊!咱們家這是又要出位國公爺了!”王熙鳳隨即轉話讚美。

隨後,眾人不敢耽擱地繼續往裏走。

才進入正堂,賈敏就看到母親坐在正中。快步走過去,她拜伏在錦墊上,伏在賈母的膝頭哭着叫道:“母親,敏兒好久沒回來,實在是不孝。”

賈母早就哭得泣不成聲,一手抱着她,一手在她的後背拍打着哭道:“早幾年聽說你身子不適,急得我飲食俱廢、坐卧不安,我的敏兒啊。”

賈敏哭得抬不起頭來,只有連聲告罪。

旁邊的太太、姑娘們不斷勸說,賈母好歹止住悲聲,再捧着女兒的臉仔細查看。

大丫鬟鴛鴦連忙拿來玳瑁眼鏡,給賈母戴上。看看女兒的臉,再看看女兒的手。覺得無恙,但她摘下眼鏡來,還是哭個不停。

這樣過於傷感的場面,只有王熙鳳可以憑藉孫輩媳婦,以及平日裏插科打諢遺下的開心果身份從容化解。

“老祖宗,可不能再哭了。您哭壞了身子不說,姑太太更還要看顧小公子呢。”她用手帕擦了眼角,開口勸說道。

“就說你再伶俐,卻不知道我看敏哥兒是為什麼。”賈母把眼鏡還給鴛鴦,再接過來手帕擦擦眼角。

——————各有所居

眾人見賈母的情緒緩和,就都追問緣故。

嘆口氣,賈母拉着女兒的手說道:“敏哥兒的手臉都還嫩,說明她沒有吃苦。”

聽她這樣說,賈敏自然是開心得笑了,隨後站在旁邊。王熙鳳卻拿手帕連連擦眼角:“老祖宗這麼心疼姑太太,我可真是羨慕嫉妒了。”

“哈哈哈。”賈母率先被她滑稽的神態和語言逗得大笑,其她人跟着大笑。

賈母再嗔責着說道:“你看好璉哥兒是正經!別人都不用嫉妒。”

其她人再都掩嘴大笑,王熙鳳的臉上通紅,也只好繼續笑着介紹:“薛姨媽也來看您呢。”

薛姨媽上前萬福,賈母連忙讓座:“快坐到我身邊來。”

說笑着,林黛玉、薛寶釵、甄玉蓮等人先後拜禮,林子美也在賈敏的指導下,認真地給賈母磕了幾個頭。

老人最大的樂事和福氣,就是滿堂兒孫喜慶地聚在一起。眼前這樣的情景,更使得賈母自豪無比。

晴雯等四個留在揚州的丫鬟,也走來拜見。

知道有兩個改了名字,倒都是安好,賈母感慨地聽說她們從死亡的邊緣,被賈璘救治,不禁慨嘆着對一邊的賈璘說道:“璘哥兒的事,我都聽說了。救治了敏哥兒,這是你的大功德。再又殺敵報國,更還輔佐你姑老爺的事,我聽着也覺得振奮。”

“老太太過獎了,都不過是湊巧罷了,或者就是心誠。”賈璘施禮謙辭。

賈母點點頭,再對晴雯等人說道:“你們命大活了下來,這就是有緣分,都留在敏哥兒身邊吧。”

晴雯等人拜禮,金釧再去王夫人身前拜了禮。她的妹妹玉釧早就落了淚,兩姐妹拉着手躲在一邊去哭。

賈母略作思考後,再接著說道:“玉兒身子弱些,鶯歌就跟了她,改名紫鵑。”

林黛玉連忙行禮道謝,賈母讓她和薛寶釵坐在旁邊。

賈敏再和王夫人、邢夫人見禮,幾人各自唏噓不已。

眾人正要接着相互介紹、敘談,卻聽見有人喊着:“我哪裏的姐姐妹妹來了?!”

簇擁在一起的眾人讓開一條通道,十歲的賈寶玉歡快地跑了進來。

林黛玉對這個活潑的男孩暫時沒有做聲;薛寶釵卻已經先揖禮說道:“必是寶兄弟了。”

賈寶玉笑着還禮后,好奇地打量着這姐妹倆:“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們呢?”

“可不是個獃子!”賈母笑呵呵地埋怨着。

賈敏對林黛玉使個眼色,林黛玉肅揖說道:“這是寶玉哥哥了,小妹黛玉。”

“不敢,不敢。林妹妹好。”賈寶玉連忙還禮,再問了薛寶釵。

說笑幾句,賈寶玉忽然看到薛寶釵胸前掛着的金鎖:“姐姐也帶着金鎖?”

薛寶釵保持着端莊形態,只是笑了笑。旁邊的薛姨媽接過話來說道:“說來奇怪,小女從小就有熱症,看着極為危險。恰巧有個癩頭和尚,看過之後給了個藥方,再說她以後會有‘金玉良緣’的話。”

眾人聽了稱奇,賈寶玉湊近薛寶釵詢問道:“姐姐金鎖上可有字?”

薛寶釵拿起金鎖略微示意一下:“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賈寶玉笑着說道:“我也有塊玉,也有幾個字呢。”

“都知道寶兄弟是銜玉出生的。”薛寶釵放下金鎖,微笑着說道。

賈寶玉低頭看看胸前掛着的那塊玉,自顧說道:“正面寫着通靈寶玉,下面有八個字:莫失莫忘,仙壽恆昌;背面寫了十二個字:一除邪祟,二療冤疾,三知禍福。”

“嗯,果然是塊通靈寶玉。”薛寶釵稱讚着說道。

賈寶玉眼見清雅雋秀的林黛玉並不多語,不禁主動詢問道:“林妹妹可有佩玉、金鎖?”

林黛玉不好評說薛寶釵的金鎖,卻對賈寶玉過於歡脫的模樣有些不耐,冷冷地說道:“你那玉是稀罕之物,豈能是人人皆有的?更何況,我戴那些勞什子做什麼。”

賈寶玉茫然地“哦”了一聲,隨後就沉悶地坐在那裏。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站起來,抬手把胸前的佩玉扯下來,狠狠地丟在了地上。

然後,他再憤怒地說道:“寶姐姐只是帶了個金鎖,神仙似的林妹妹更是什麼都不要佩戴!我卻戴這個做什麼!什麼稀罕物,連人之高低不擇,還說‘通靈’不‘通靈’呢!我也不要這勞什子了!”

他這一鬧脾氣,滿屋子的人都着急起來。

“快撿起來看看,沒有摔壞吧?!”賈母急得額上冒出細汗,“有話說話,那是你的命根子,你摔玉做什麼!”

賈寶玉氣惱不已,更要上去找東西砸那塊玉,被一眾媳婦、丫鬟婆子攔住。

他的丫鬟秋紋、麝月把那塊玉撿起來,趕緊暫且藏好。

鬧哄哄亂作一團,賈敏看得驚訝,林黛玉更是臉色清白。薛寶釵微蹙雙眉,大眼睛轉動幾番,不知道落在誰的身上合適。

鬧了脾氣,賈寶玉總還是要聽祖母和母親的話——更擔心父親打罵呢,重新戴好了那塊“勞什子”。

賈母心有餘悸地再慨嘆一會兒,鴛鴦勸說已到了用飯的時辰。賈赦、賈政、賈珍等男眷趕到,眾人再是唏噓一番,隨後與賈母一起去到花廳吃飯。賈政走得稍慢,再與王夫人商議了幾句。

王夫人聽得不住點頭,飯後找個機會單獨向賈母聲明。

賈母隨後回道:“敏哥兒一家,就陪我住在這裏;薛姨太一家,就留在府里居住。東北角有座梨香院,原本是榮國公暮年靜修之所。十幾間房子白白地空着,請薛姨太和姐兒、哥兒去住。至於日費供給,一概全免,這才是待客之道。”

王夫人點頭稱是,又想起來說道:“老爺說璘哥兒對家裏有大功勞,再又快到科考時節。榮禧堂正堂是老爺住着,我住在東邊的側院。這兩邊之間,也空着幾間房子,與各處來往倒也便利。老爺說騰出兩間給璘哥兒先住着,寶玉也可以跟着學習。”

“嗯,這樣最好。璘哥兒祖宅總是清冷,就留在老爺那裏讀書,老爺也是念着珠哥兒。”說罷,賈母再嘆了口氣。

王夫人見她都已同意,就要起身去通告各人,卻又被賈母招手叫住。

“其他的都不說,只說璘哥兒。聽說他的管家,近來買了不少地。”賈母略做沉默后,猶豫着說道,“但我們總是大宅大戶,也不要他出錢。但一定要告訴他,耐心教導寶玉,又不能讓老爺為此煩惱。你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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