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是曾經的那個他
黎皓陽垂眸，對上小姑娘無比真摯的眼神。
他不忍再往下說，收回手臂，用力摁了摁她的腦袋，“好。”
安枳枳朝他揮揮手，目送他的背影越來越遠。
他寬闊乾淨的脊背上，唯有后肩一處沾了些瑕疵。
那是一塊形狀奇特的疤痕，面積不大，就是猙獰了點，有點像熊熊燃燒的焰火，附着在他的肩胛骨上。
她目光恍惚，他背上的疤痕像是有了生命，跳躍舞動了起來，變成了一簇真正的火焰。
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看我的傷疤酷不酷？這是我的專屬徽章，以後就是你的火焰俠了！”
一瞬間，大腦中的信息快速飛旋起來，湧進了許多陌生的記憶，一團又一團，逐漸在腦海中拼接完整。
安枳枳突然鼻子一酸，想哭。
她撒開腿，拚命追趕上了黎皓陽，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便死死不放手。
“？”
黎皓陽轉過頭剛想罵人，一見她通紅的鼻頭和委屈的眼神，心立馬軟了下來，低聲問了句，“怎麼了？”
“黎叔叔，你還願意做我的火焰俠嗎？”
“……”
他的腦子“轟”了一聲，像是火山爆發。
九年前被埋沒的記憶如同岩漿一般，從火山口噴涌而出。
“你怎麼受傷啦？”
河道邊，兩個小小的身影擠在一起，影子被陽光拉得很長。
安枳枳拿稚嫩的手指頭點了點他的後背，小心翼翼地問。
“多大點事兒，被燙了一下而已。”他說得漫不經心。
“疼嗎？”
“還好。”
黎皓陽扯了一下自己的背心，將傷口更加顯露出來。他掐了根狗尾巴草放進嘴裏，小小年紀就有了痞氣：
“你看我的傷疤酷不酷？”
小姑娘蹲下，盯了一陣他猙獰的傷口，慢吞吞地嘟囔着，“不酷，但是形狀很像……一顆火球！”
她圓圓的眼睛一亮，輕輕指了指他的背，“哥哥，你現在背上好像長了一個火球嘻嘻！”
黎皓陽愣了愣，隨後陪她一起傻笑。
“這是我的專屬徽章……”他收拳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驕傲地向小姑娘笑笑，“以後就讓哥罩着你，怎麼樣？”
小姑娘聽了，一個勁地笑。她摘了一株蒲公英，往遠處的天邊用力一吹，潔白柔軟的種子飛向了遠方。
“那你可以做我的專屬超人嗎？”
安枳枳突然坐下，很認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她最近在追鹹蛋超人與蜘蛛俠，所以對這類事物特別感興趣。
黎皓陽扭頭看她，露出了少年特有的爽朗，“好啊。”
他抬起頭，目光望向眼前的一片天，沉思了片刻，“那我得取個名字。”
緊接着，他搶過小姑娘手裏的蒲公英，一下子將它吹散了。他勾了勾嘴角，看向她，“你給我取個名字啊？”
小姑娘伸出雙臂，環住了黎皓陽的脖頸，“咯咯咯”地笑着。
“火焰俠，怎麼樣？”
黎皓陽怔住了，但隨即豎起了大拇指，陪着小姑娘一起中二：“好，以後我就是你的火焰俠！”
他知道，安枳枳的爸媽在她四歲的時候就離婚了，享受到的好保護小姑娘。卻沒料到，自己的父親會在那次救援中出事。
海嘯般的輿論出現得勢不可擋，重重地壓在他的頭頂。論他有再強的承受能力，也抵擋不住這般陣勢。
黎皓陽終於怕了。
他甚至想像到了，在危急關頭的那一刻，增援人員的腳步已經降臨，黎清的手緊抓着女人的胳膊，卻一點點鬆開了……
那一段時間，他將自己鎖在房間裏，學也不上，什麼人都不肯見。
“兒子，我們要對得起這身衣服！”
支離破碎的記憶中，黎清成熟的面孔若隱若現，手裏舉着對講機，拍了拍胸口的徽章：
中國消防救援。
字樣清晰可見，紅得晃眼。
他救得了全世界，卻保護不了自己的去田野玩，卻一直沒有見到大哥哥的身影。
她着急了，突然的杳無音信讓她感到不適應。於是，安枳枳翻過圍牆，攀在了黎皓陽家的窗戶外。
“哥哥～”
她舉着一個小風車，小心地朝里喊了一句。
窗帘被人一把掀開，許久沒有見陽光的他眯了眯眼，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小姑娘。
“哥哥，什麼時候去田野玩呀？”
她嘟起小嘴巴，吹了吹風車斑斕的葉片緩緩轉動起來。
黎皓陽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哥哥，你是不是不開心？”小姑娘好奇地睜大眼，歪頭打量他雜亂的髮絲，還有深深的黑眼圈。
“送給你…”
她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將風車透過窗戶遞了進去。
黎皓陽沉默了幾秒，還是接過了。他也沒趕她走，重新坐回椅子。
隨即，窗戶大開，安枳枳跟個猴似的爬進屋，身手矯健。
這麼多天以來，這是第一次除了自己的母親，他還見了其他的人。
那一個下午，他同她講了很多話。安枳枳雖然懵懵懂懂，但為了哄眼前的大哥哥開心，她還是一個勁地點頭。
一學期結束后，迎接學生們的是漫長而快樂的暑假。
可是，安枳枳卻一點也不快樂。
“大哥哥，你真的要走嗎？”
她緊緊拽住黎皓陽的袖子，不讓他走。眸光可憐巴巴，論誰看了都不忍心。
黎皓陽強行將袖口扯了出來，揉了揉小姑娘的丸子頭，“我要去讀初中了，那所學校在離家很遠的外地，沒辦法……”
安枳枳這次沒聽話，她忍不住哭了起來，又去搶黎皓陽手裏的行李箱。
“不要！我不要哥哥走！！”
“聽話！”
一旁的保姆想支開她，沒想到小姑娘又抓又撓地掙開了。
黎皓陽盯了她片刻，突然從兜里取出一個線鉤掛件，在她面前晃了晃，“看，哥哥把這個送給你。我保證，我以後再來找你玩。”
“你把它收好，千萬別弄丟了。”
淚眼朦朧中，小手半信半疑地接過。
眼前的小掛件精緻可愛，消防員的造型深深印在了她淺棕色的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