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情斷
仙靈城，北郊外城區。
一條偏僻且黑暗的小巷子裏，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握着酒瓶，緩慢走着。
每走兩步，這人就要舉起酒瓶，喝上一口，彷彿這才是他前進的動力。
經過一處有月光地方，終於能看清他的容貌，這是一個神情落寞的男子，蓬頭垢面，滿身酒漬。
也許從街上隨便拉個流浪漢過來，都要比他精神的多。
可能是因為喝醉了，男人的腳步變得凌亂，忽然間，左腳絆右腳，“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啪啦——！”
酒瓶也跟它主人一樣的宿命，摔落在地，應聲而碎。
“酒！我的酒！我的酒……”
男人看到破碎的酒瓶，好像受到了莫大的驚嚇，很是激動，連滾帶爬地沖向那破酒瓶子，看到碎瓷片上還有些許酒液殘留，連忙拾起來舔食乾淨。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摻雜了淚水的原因，瓷片上的酒很苦，很澀……
終於，男人覺得累了，拖着疲憊的身子，倚靠在垃圾堆旁。
舉目四望，皆是黑暗，頭頂有月光，他卻不敢抬頭。
“踏……”
“踏……踏……”
輕微的腳步聲，在幽靜的巷子裏卻格外清晰，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近，直至男人的面前才停止。
後者緩緩抬起頭，看到了一個美麗的身影，心頭一顫，他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嘴唇微動：
“天……天然……”
可惜，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卻只叫出一個名字，再也說不出其他話語。
此時的男人，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顫抖，那是從內心深處湧出來的……愧疚感，讓他不知所措。
“呵……”
“你還笑的出來……”
“浩然死了……你竟然……還笑得出來！”
這是一個身穿黑色衣裙的女人，面容姣好，卻難掩憔悴，冷目望着男人。
她的眼眶通紅，一閉眼，即便仰着頭，也阻止不了淚珠滑落……
眼前的這個落魄男人，是她曾經發誓要相愛一生的伴侶。
如今，這份愛已經全都化成了怨恨，愛有多深，恨有多切！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要不要來找你，他們都說，我該和你見一面，但是我不能，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我怕我見到你，會忍不住把你殺掉！”
女人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然後冷聲說道：
“真是可笑……你知道浩然臨死前最後跟我說什麼嗎？他讓我不要怨你！”
“我還在想，或許你能給我一個原諒你的理由，就算無法原諒，至少讓我不這麼恨你……”
“現在我知道，我錯了……”
“凌夢君，無論你說出什麼理由，無論你有什麼苦衷，我都無法原諒你，因為是你……親手殺死了我弟弟！”
女人的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刻在凌夢君的心口。
他的牙齒在打顫，身體在發抖，身體情不自禁地蜷縮着，就像個被遺棄的，無助的孩子。
“我以前一直在遐想，要是和你成親了，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因為以前的你，是那麼優秀，那麼……”
“呵……為什麼……”
“夏天然！為什麼你的眼光這麼爛！？為什麼！”
女人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疼的卻不是臉，而是心。
“為什麼……為什麼……”
“嗚嗚嗚……”
歇斯底里的呼喊過後，等待她的便是傷心欲絕的哭泣。
“凌夢君，這是我最後一次……最後一次為你落淚！”
“從今往後……”
“你我……”
“恩斷義絕！”
冰冷的聲音，彷彿要將對方的胸膛刺穿。
女人走了，一張紅色的絹紙，緩緩飄落在凌夢君跟前。
這不是一張普通的紙，而是二人的婚約！
上面的每一個字，他都能背出來：
“三生有幸，喜結良緣，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謹訂此約。
凌夢君，夏天然……”
凌夢君嘴裏喃喃念着，忽然像瘋了似的，飛撲過去，將那張婚約拾起。
“噗——！”
就在他抓起紅紙的一剎那，一團紅色的火焰忽然冒起，一點點地燃燒着。
他急忙用手拍打，想要將火滅掉，但無論如何努力，那火焰就是不滅，快速地蠶食着婚約。
“不要……求求你……不要啊……”
凌夢君急的哭出了聲，雖然他已經二十九歲了，但是此時的他，更像是一個茫然無助的孩子。
最後，他不顧滾燙的火焰，將婚約緊緊握在手中。
他現在已經毫無修為，面對真元點燃的火焰，以凡人之軀，怎麼可能撲滅？
“啊——！”
他沒有鬆開，儘管手心傳來劇烈的疼痛，儘管額頭已滿是冷汗，也沒有選擇放手。
支撐他的，是心中的萬分不甘，還有對女孩深沉的愛……
不知過了多久，手上的疼痛才稍稍減緩，他痛苦地跪倒在地，緩緩攤開雙手。
掌心已經燒的潰爛，但是他的努力沒有白費，他保住了婚約，殘破的絹紙上，留有最後兩行字：
“謹訂此約。
凌夢君，夏天然”
“嘀嗒……”
“嘀嗒……”
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絹紙上，他趕緊用手擦乾，將這小塊的紙折好，塞進懷中，這是唯一能給他帶來一絲溫暖的東西。.
他記得，自己以前從來不流淚，即使面對再大的困難，咬咬牙總能挺過去。
但是這段時間流的眼淚，好像比以往加起來還要多。
捂着胸口，躺倒在垃圾堆里，閉上雙目，世間一片幽靜。
他多麼希望，所有的不幸都變成一場噩夢，一覺醒來，一切都恢復如初，像從前那般美好。
“當——！當——！當——！”
遠處，更夫敲響的的梆子聲，在不停地提醒着他：
夜已深，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