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服毒
面對王妃柳氏的哂笑，陳素卿不卑不亢地道：“姐姐你生來便是名門貴女，我本與你一樣，只是你還有娘家支撐，自然可以去謀這權勢。你靠這娘家，可於謀這權勢。我的籌謀只在王府以內，卻靠的只是我自己。如今，我與王爺一同去了，來日再與姐姐泉下相見，我卻比姐姐多與王爺同穴多年了。”
說到最後，陳素卿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朗聲道：“生同衾，死同穴，我與王爺做到了。”
說罷，陳素卿從懷裏掏出藥瓶，拔去上面的軟木塞子，一飲而盡。
柳氏，我與你鬥了半輩子，你如今說你只要權勢，可是，你真的甘心么？眼前是你丈夫的靈堂，可是他的心從未在你身上縈繞。你真的就覺得你贏了么？
“王妃千歲，我今日一別，璟兒便是沒娘的孩子了，您做嫡母的，還有做大哥的，多照顧他些吧。”
門外，惡風呼嘯。
一個青年男子，步履維艱地踱了進來，正是陳素卿心心念念的兒子袁璟。
一路從軍前趕來的袁璟看到屋內這般影像，早已經抑制不住心底的悲傷，匍在靈前。
陳素卿心痛，她在等她的兒子回來，可是他回來的真不是時候，再早再晚，都沒有這樣麻煩。
“璟兒，節哀。”血氣翻湧，肺腑欲裂的陳素卿與王妃柳氏難得的異口同聲。
袁璟轉回身來，看到自己的母妃嘴角流下鮮血，臉上已是死灰之色，上前一把摟住自己的母妃，另一隻手，指着新的靖王袁瑱還有先王王妃柳氏：
“你，你們…”
想要指責，卻已顫抖得說不出話來。
陳素卿用力拉著兒子的手：“璟兒，你父王待我好了一輩子，我捨不得他，不許對嫡母還有大哥不敬，他們已經請太醫去了，只是，只是……來不及了。”
這樣的話，不是實情，卻是心甘情願。
她相信，她的兒子，將來會有能力過得比他們都好，但現在，不是時候。
她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在現在，同柳氏、同袁瑱鬧翻。
袁璟望着自己母親近乎懇求的眼神，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母親，孩兒知道……都知道……”
毒酒入腸，痛得陳素卿催心折肺，痛得無力再支撐着自己站立在這靈堂前。
陳素卿倒在地上袁璟的身上，任憑疼痛折磨着自己的軀體，直到眼前一花，再無知覺。
“素兒，你終於來了。”那聲音是那樣的熟悉，素卿睜開眼睛，只見眼前，一個俊朗的身影，蟒袍玉帶，恍然便是自己陪了半輩子的靖王。
此時的陳素卿，完全弄不清楚自己是在哪裏，只覺得周圍，一片濃霧之中，除卻離自己極近的靖王外，什麼也看不到。
濃霧包裹中，卻是寒風徹骨，比那沒有了爐火的寢宮，更為凜冽。
按理說，這樣濃的霧中，不應該有風啊；
這樣大的風，更不該聚得起霧啊？
這樣的情景，太過詭異，讓她陳素卿弄不明白，自己是到了哪裏。
她更弄不明白，靖王又為什麼會對自己說那樣的話，只茫然地問道：“王爺，這裏是在哪裏？”
靖王溫然一笑，道：“這裏是陽間，與陰司的交界處。”
“是世人所說的黃泉么？”素卿脫口而出，問道。
靖王道：“也可以這麼叫吧，不過，那不重要了。等到了那一邊，另有一種語言，咱們在陽間管這叫什麼，也不重要。反正，陽間，也沒有這些東西，愛怎麼說，便怎麼說吧。”
陳素卿見靖王還如往常一般的愛說愛笑，便不由自主地笑道：“王爺，按着人間的說法，您這會兒，不應該已經到了那邊了么？為什麼，妾身比您晚了一個多月，還能在這裏，見到您？”
靖王一改濕潤神色，鄭而重之地道：“我本也是紫微星下界，只是，一步行錯，失了尊位，以至如凡夫一般，將墮於秦廣王所轄之下。”
陳素卿心念一動，問道：“一步行錯，可是因為當初，您要封妾身為側妃，以至失了先帝聖心么？若果如此，一切都是妾身的不是了。”
靖王依舊含笑道：“素素，你想到哪裏去了？這怎麼怨得了你呢？你聽我說，我雖不能再回天庭，可是，引我來的牛頭馬面，卻也待我和氣。我說，我要等你，他們不信你會來。我便同他們打了個賭。”
陳素卿在寒風之中，不由得顫抖了一下，想到這一個多月來，靖王一直是在這般寒冷的地方等待着自己，一時間，心裏不由得一酸，連道：“這裏這樣冷，王爺您等了妾身一個多月，是妾身對不住您，沒有早來。”
靖王朗聲笑道：“莫要這樣說，素素，本王心裏很開心，你來了，我便是贏了。”
陳素卿有些不大高興地道：“您與他們，賭了什麼？贏了便這樣開心，什麼也不值得您讓自己受這個苦啊，臣妾現在，覺得骨頭都快凍酥了。彷彿下一陣風來，就要把臣妾吹散了。”
靖王一把摟住陳素卿，道：“素素，這樣好些了么？”
陳素卿帶着微嗔薄怒道：“不好，您快說，到底是賭什麼。”
靖王道：“他們賭你不會來，我賭你會來。你來了，他們答應我，讓咱們，再回到曾經的歲月。我要讓自己，再重登那個君臨天下的位置，朕要立你為後。”
說到最後，靖王已不自主地說出了那個唯有尊方可使用的自稱。
陳素卿一時被靖王驚到，除卻口呼“王爺”二字，再說不出別的話來。
靖王將陳素卿拉得緊緊的，道：“好了，素素，同我來，去找他們去。”
靖王他笑的得意，彷彿，獲得了人間至寶一般；亦彷彿，自己所要想的一切，都措手可得。
霧散、風停，眼前出現了人間所傳說的牛頭馬面。
那牛頭道：“恭喜王爺得償所願。”
靖王騰出一隻手來，伸向牛頭，朗聲笑道：“本王如今，便當遠離，此一次，頗有波折，二位鬼差，莫要忘了，答應本王的。”
陳素卿望了一眼靖王。
牛頭道：“忘不了的。這位王妃，好叫你知道，我二人，與王爺賭賽，說是您若來了，便送您二位回去。我們二人，不單送您二位回去，還要再奉送您二位一件法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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