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童悅進城
桑生喜滋滋地去找了童悅。
童悅笑問道:“怎麼樣了?”
桑生不無得意地道:“那還用說,自然是成了的。”
童悅輕笑一聲:“她們倒還都聽你的。”
桑生笑嘆一聲:“說起來,倒也有趣,小蓮那丫頭,大事兒上,倒肯聽我的。不過卻在細枝末節上,同我有的沒的攀扯半天。”說著,便將方才的話,都與童悅說了。
童悅聽了,只道:“畢竟,她年紀還小,沒經什麼事兒。過二年就好了。”
桑生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誰又不是打這麼大過來的呢?只是,咱們這些人,再怎麼樣的顛沛流離,也不像她這樣。她前面的直幾年,都是在那地方長大的,看人、看事,她與咱們都不一樣的。不然的話,那天她也不會不辭而別。”
童悅看桑生說得神色肅穆,知道桑生是動了心,怕這話一起了頭,一時說不完,便攔道:“你先在這裏坐一坐,我去給送信。等我回來,咱們再慢慢地聊。”說著話,把桑生手裏的信,拿了過去。
桑生一個人,坐在童悅的屋子裏,不敢稍動,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
今日天氣,不算好、亦不算壞。天上的雲密密匝匝的,看不出輪廓來,陽光不算充足,遠處的山與樹都似水墨山水一般灰濛濛的。雖不靚麗卻是養眼,令人看了,心曠神怡。
一時,童悅回來,走到桑生身後,道:“桑生,我方問了,他們說,到了明日,咱們差不多就可以進城了。你看,咱們是雇上幾頂轎子,還是怎麼樣呢?”
桑生轉回身來,正色道:“我們如今,算是什麼身份,坐轎便逾制,咱們出門在外,還是本分小心一些。有騾子車,雇一輛來,就是了。咱們幾個,坐在一處,也好說話,要是買了什麼東西,還能直接放在車上。”
童悅笑道:“你不知道,如今這邊的風氣,尋常人家但凡有些錢財的,遇到女眷出門時,都愛雇上一頂轎子。”
桑生輕輕地搖搖頭,道:“風氣是風氣,法度是法度,眼下咱們這邊還牽扯着幾樁事兒呢,我可不想授人以柄。況且,便是咱們會車進城,難道說,便比坐轎的矮上幾分么?再說了,我也不喜歡坐轎。”
她不是不喜歡坐轎,而是如今,她們的身份地位,便是雇了轎子來,也不過是二人抬的小轎。這樣小轎裏面的逼仄狹窄自不必多說。
前世,她在王府,外出時坐的是八台大轎,在府里乘的是步輦。
她忍受不了太逼仄狹小的環境。
童悅不知道桑生心裏所想,亦不想與之在這些細枝末節上糾結,便只是笑道:“你說坐車,明兒我便叫人給你們雇一輛車的。她們,也不用再問了,自然都是聽你的了。”
桑生微微一笑,道:“那便有勞童女俠了。眼瞧着,明天能進城了,想來,咱們也能送戚玉山他們幾個去看他舅舅了。”
童悅道:“城裏的路,現在也不是不能走,只是你們幾個,不能太過狼狽。不過戚先生他們一家不然,他們是去給投親,要說,今兒也能走了。”
桑生道:“今兒走、明兒走,於咱們來講,也沒什麼不一樣的。左右,等將他老娘、媳婦送到他舅父那裏之後,他也該回鄉了。他家遠在慧州,那裏的事兒,也不是咱們能伸得了手的。”
童悅點了點頭,道:“也是,咱們現在是有了轉機,正是用人的時候,可是他們家裏出了那麼大的事兒,咱們也不能攔着他回去。”
桑生笑道:“他在這裏,也不過是跟着記些賬目。那點賬,我自己記也不是不成。再說了,城裏王財主,多半也要安排管賬的人過來。”
童悅嘆了口氣,道:“這般大張旗鼓的,怕是會有鳩佔鵲巢的心思。”
桑生笑道:“有他在,不是正好對付那姓時的么?唉,說到底,咱們現在,自己手裏能立得住的東西,還太少。只能讓他們跟着一起。不過也好。有他們在,便是咱們出師未捷,也有他們能幫咱們頂着。”
童悅嘆了口氣,道:“你這心思費的,真比得上那些行軍打仗的。兵書上怎麼說的來着‘敵已明,友未定,引友殺敵,不自出力"你這借刀殺人,玩得倒是漂亮。”.
桑生苦笑一聲:“借刀殺人,借不好,便太阿倒持。”
童悅有些揶揄地道:“借好了,可就是神龍燒尾,直上青雲了。”
桑生輕輕地搖搖頭,卻是笑而不語。
直上青雲?比現在固然會好上許多。可是,比之她所過過的的好日子,那又都算得上什麼呢?
桑生不想再多說,只參童悅道:“得了,我去收見見戚先生,再跟小蓮她們通個氣兒。”
童悅點了點頭,道:“這晴天朗日的,也出不了什麼事兒,我進城一趟的。”
桑生皺起眉來,道:“您又去做什麼呢?”
“給你們預備幾雙新鞋,還有要見的大夫,也先替你去問問。”童悅的心裏,依舊記掛着桑生的脈象。
桑生有心回一句:“新鞋是要的,不過,大夫還是算了吧。”卻又想着,之前幾次推辭,終都無用,便不打算再反駁。
“您快去快回,別耽擱太久,到晚上,可千萬得回來。您同唐少俠兩位武術大家都不在船上,我這心裏頭害怕。”桑生一邊說著,一邊睜大了眼睛,望着童悅。
童悅看桑生竟也擺出一副害怕的神色來,不由覺得好笑,伸手拍了拍桑生的肩膀,道:“還有你怕的事兒啊?得了,我去去就回。”
桑生笑道:“我自然是有我怕的事兒啊,這一群人,玉墨姐姐心裏明白,可是平時不怎麼管事,只守着她的那些針線。小蓮那邊,平時看着還好,但現在,我是真怕她什麼時候給弄出簍子來。她對於很多事情的理解,和咱們常人不一樣。我又實在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做出咱們理解不了的事來。戚玉山那一家子,左右再過一兩天,也就分開了,倒是不着急。徐妙錦自己身子還沒完全恢復,又帶着幾個孩子。船上的舟工,又沒有什麼與我相熟的。您說,就這麼一些人,我這顆心,怎麼能不一直懸着呢?”
童悅聽桑生疾疾地說完這些話,不由得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快去快回。本來,我還想與我那朋友多聚聚呢,罷了,等咱們都進城了再說罷。”
桑生面帶愧色地對童悅說了聲:“抱歉”便退了出去。
出了童悅的屋,便往戚玉山那邊去。
敲一敲門,靜靜地等候。
很快,門開了,開門的是戚玉山的媳婦潘氏。
二人互相行了禮,桑生對潘氏道:“老夫人今兒怎麼樣,身子可還安泰?如今船上沒什麼新鮮東西,老夫人辛苦了。”
潘氏大大的眼睛,望着桑生道:“姑娘您快請進。”
桑生跟着潘氏進了屋,卻看戚老太太方氏,與戚玉山正長吁短嘆的。
桑生徑直走到戚母對面,請了安道:“老夫人萬安。”
戚方氏連伸手道:“姑娘快別這樣,您是我們一家子的救命恩人吶。我,我……”說著,便又要落淚。
桑生笑道:“老夫人多保重。我這邊方得了信兒,城裏現在的道路,也能走得了人了。這兩天,您就可以往您娘家去。有了娘家親人在身邊,您老也就能安心了。唉,這場大雨,這是擔誤多少事兒,我們這船上,現在也沒有什麼順口的吃的。但凡船上還有些有營養滋補人的東西,我也不說這樣的話。不過也好快了,再過個一兩天,城裏的路,便徹底好走了。”
戚方氏連聲道:“翠兒,玉山,聽姑娘說了么?咱們這就能進城了。玉山,你去看看去,要是能走,咱們這便走了。”
桑生笑道:“老夫人您別急,我本心是來報喜的。您這麼急,倒成了我在催您了。”
戚方氏臉上的神色變了一變,道:“姑娘,老太太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一想到,能過去了,我這心裏頭啊……”
桑生笑吟吟地道:“我都懂得,近鄉情更切嘛。不過,卻也不用讓戚先生跑這麼一趟,童女俠進城,去幫我們姐兒幾個買東西去了。等她回來,那路好走不好走的,咱們聽她的。她的話,總是比別人更可信的,她說那路能走了。我才放心您走呢。況且,我這邊,現在還得請戚先生幫忙呢。”
戚方氏連聲囑咐道:“什麼事兒,玉山,你快給姑娘辦了。”
桑生笑道:“也沒什麼,只不過是之前我這邊的賬目,都放在戚先生這邊,這幾天,戚先生有心事,我便沒同先生說都花了什麼錢,賬也就沒記。如今,戚先生便要離開,我的意思是,請戚先生,把賬冊還交回我這裏。”
戚方氏連道:“理應如此,玉山,快把賬本交還給李姑娘。”
戚玉山毫不猶豫地取出賬本,交與桑生。
戚方氏拉着桑生的手:“真是個好姑娘,模樣也好,又有本事,心眼還好,將來,不知道是哪個有福的能夠……”
說到這裏,戚方氏的兒媳潘氏,連喚道:“娘,別說了,姑娘的麵皮兒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