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條件
眾人都是一愣,都感到不可思議。昔年叱吒風雲,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照岳神將,竟然變成了這等模樣?
真是男兒有志騰青雲,落魄失心塵滾泥。
躺椅上的人似乎被椅子硌得不舒服,翻了一個身,又呼呼睡了起來。
眾人面面相覷,這樣的照岳神將,還如何打仗?
“池雲,該醒了,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問話的人隔着數步喊道,他不敢靠近,味道實在太濃了。
“能是什麼地方?不就是陰森森的國殿嘛。”躺着的人也不睜眼,呼吸綿長,淡淡的回答。
看來人很清醒,只是對周圍的一切都不在乎罷了。
“既知是在國殿,還敢殿前失儀。國主在上,還不跪拜?”
池雲又翻了一個身,仰躺在藤椅上,戲謔說道:“腿僵了,起不來。要不你來給爺揉一揉,手法若是過得去,個把時辰應就能站起來。那時別說跪拜了,哪怕要爺來一段霓裳舞,也能給你跳出百種花樣來。”
“放肆!”
官至大卿的人大怒,轉身面向國主,啟奏道,“池雲雄心已滅,自甘墮落,不堪統兵大任。還請國主下旨,將此廢人逐出國殿,勿再污了朝堂。”
內中還有念及池雲昔年之功,敬重不世之才的人開口道:“池雲曾經於國家有大功,雖犯大過,然而這三年來已然受罪。所謂龍困淺灘,入海騰空,池雲之才,經天緯地,若無處施展,自然意志消沉。如今大敵當前,正該啟用有才之人。”
“池雲昔年所犯之罪,乃大不敬也。天降神罰,乃神降之罪,諸罪之惡,莫過於此。”有人立馬反對。
“若用池雲,難保天神不會再降罪於我滄陽國,到時不用敵軍來攻,我滄陽國便已成灰燼!”
一說到神降之罪,原先主張啟用池雲的人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到最後便再無一點聲音。
大殿之上,變成了討伐池雲的地方。
池雲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看着這幫人指指點點,長篇大論口誅筆伐。
神靈,在眾生中有着至高無上的地位。
他們擁有者強橫的力量,能毀天滅地,搬山倒海。偶爾的顯現神跡,就能讓眾生供奉膜拜,擁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
在久遠前,諸國的創建,就少不了那些神的身影。
因此在無數歲月下來,眾生的心中都信奉着神,寄希望能得到諸神的庇佑。
而一國的主人,更是每年都要祭祀諸天神靈,祈求國運昌隆,富足強大。
然而能得到回應的極少極少,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礙諸神的地位。
池雲,曾經擁有神脈,在神道一途,便已早早邁出了第一步。再加上卓越的功勛,整個滄陽國的子民,都將他當做神一樣崇拜。
只是三年前天降神罰,不但神脈斷絕,就連功體也被雷霆擊廢,徹底淪為廢人。
曾經站得有多高,跌下來的時候,就摔得有多狠。
高高在上,榮耀罩身的的照岳神將,被王朝拋棄了。與此同時,國都的子民也將他視為不詳,喊打喊殺,猶如過街老鼠。
照岳將軍府邸被收回,私宅也被憤怒的國民付之一炬。
沒有了棲身之地,他被驅逐出了敦武城,在城外過得不如一個乞丐。
三年來,王朝沒有再想起他。曾經的同僚,也因為他的作為和遭遇不敢再靠近。
只有破軍的大小將領,願以軍功抵罪,只求王朝能讓池雲有個體面的餘生。然而此舉卻觸怒了國主,七十二名將領不是被剝奪兵權,就是被調離他處。
三萬破軍兵甲,也被陸續遷往東境。
國殿之上鬧哄哄的不成樣子,最終國主開口,震懾眾人。
“照岳,你可有退敵之法?”.
“沒有。”
池雲回答得很乾脆。
這座朝堂,已跟他再無關係,王侯將相,過眼雲煙,此生再不與誰人賣命。
國主語氣緩了緩,說道:“你有何所求,儘管開口。只要能解眼下之難,孤無不應你。”
還沒聽條件,便已許下承諾。
滄陽國主已是堅信池雲能退敵,畢竟眼前這個年輕人,曾經造下了輝煌的創舉。若非當年之事,如今的照岳,也該是封王授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甚至有可能在武道上高歌猛進,已達到神海彼岸,回首滄海,什麼王朝興衰,什麼功名爵祿,都化作雲煙,消磨在追逐極致封神的路上。
畢竟,池雲是天生神脈的神眷之人,只因酒後狂言,口出瀆神之語,才遭遇了神罰,一切盡毀。
鳳漓宗,也就是坐在高高龍椅上的國主,藉著司天監多年來尋龍引氣造出奪天之勢的九龍登天局,才堪堪踏入神海之境。
而他修鍊的時間,比池雲年歲還長。
可想而知,當初年紀輕輕就已經在神海翻攪海波的池雲,是有何等的驚艷。
池雲沒有半點反應,只是閉上了眼睛,心裏有着自己的想法。
國主沒有開口,其餘的人自然也識趣的不發一言。所有人都知道,池雲在經歷了這三年的困苦后,再次為這個王朝辦事,必然是要分得一清二楚。
接下來,很可能就是獅子大開口和一場討價還價的局面。
只是誰都沒想到,池雲只開出了三個條件。
其一,恢復破軍原七十二將領功勛爵位。
其二,皇家寶庫有一尊缺失了一足的青銅三足鼎,用作報酬。
破軍七十二將領只是少部分人被黜,要恢復功勛爵位,一紙昭令即可,不是替他們索要實權,便是極簡單的事情,兩班文武也不會有人反對。
而那青銅三足鼎,還缺失了一足,在奇珍異寶眾多的皇家寶庫中,根本引不起鳳漓宗的注意。這種殘缺之物,拿來作為賞賜都不上檔次。
若非那東西身上有些古老的歲月痕迹,都不足以放入皇家寶庫內。
誰能想到池雲會要這麼一件東西?
當初多次封賞,甚至讓他自己進入寶庫挑選,也沒見他對這件東西上心。
“准你。”鳳漓宗語詞簡單,隨即讓內侍去寶庫將那缺了一足的青銅三足鼎拿來。
“第三個條件是什麼?”
池雲吐了口氣,道:“釋放我姐姐。”
三年前池雲被打落塵埃,遍體鱗傷,為了維護神的尊嚴和神聖,王朝上下一致要求驅逐池雲。
鳳漓宗也是毫不猶豫將池雲拋棄。
只是這惹怒了池嬋兒,一人一劍殺入王城,要問鳳漓宗討個說法。
八百內衛,竟被那個白衣女子全部刺傷。若不是鳳漓宗已經邁入神海境界,只怕他這個滄陽國主,就要成為諸國的笑話了。
丹墀上方沉默了,就連龍吟虎嘯之聲也隱了下去,若不是還感覺到上方的威壓,眾人都以為國主已經離開了。
然而池雲此刻心裏卻不安起來,難道這三年時間,已經出現了無可挽回的變故?
片刻后,鳳漓宗開口說道:“你姐姐並不在王宮。三年前孤雖出手將她擒獲,打入大獄,但沒兩日,獄中便已無她身影。以她之能,無法脫離孤所下禁制,唯一的解釋,便是有高人將其帶走,至於是誰,不得而知。”
山河將破,國家傾危,一國之主,不至於拿這事開玩笑。
沒有最不可接受的消息,池雲懸着的心也算平落下來。只是那帶走姐姐的人,又是什麼來歷?
如果是被人所救,為何脫身後沒來看自己?如果對方來者不善,又是為了什麼?來者又是誰?
池嬋兒這一失蹤,便算是石沉大海,連一個尋找的方向都沒有了。
三年時間,足以發生很多事情。她是否還在滄陽國?或者又被帶到了哪裏去?
池雲面容平靜,實則內心翻江倒海。
他自小無父無母,唯有相依為命的姐姐,如父如母將他養大。教他讀書,傳他武藝,請來先生為他講解兵書要略,並對他說:“男兒當有凌雲志,提搶仗劍,沙場鏖兵。”
池雲也聽進去了,十八歲就入了伍,憑藉自身在修行上的天賦,武力超絕,在戰場上接連立功。
短短几年時間,便是一名驍騎小將,跟着便着手打造了破軍。
入伍后歸家的時間少了,可每次回家,都能看到姐姐那燦爛的笑容。
三年時間,原以為姐姐那次為自己討還公道不成,是被禁在了王宮,誰知卻早早就失蹤了。
“要我擊退妖月半雪可以,但我要各路兵馬調度之權。此後也與王朝再無瓜葛。”沉默了片刻后,池雲開口說道。
“照岳,孤不是寡恩之人。神罪已成過去,此番若能戰勝歷國,歸來榮華富貴應有盡有。”
“不必了。”
若不是為了受他連累的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若不是為了那三足鼎,他根本不想搭理這個王朝。
此時內侍已經將三足青銅鼎取了來。
那青銅鼎原本缺了一足,但被放在皇家寶庫,自然不能寒磣,於是在早年便讓工匠以黃金重塑了一足。雖然有些格格不入,但至少有了原本的形象。
青銅鼎立在黃金盤中,被內侍雙手托着送上來。
鳳漓宗話音傳下來:“照岳,你要的青銅鼎在此。今日你便歇在驛館,孤會差人將一應之物送去。孤封你兵馬大將軍,統領一切軍機要務,明日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