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活着看人間日月更替,山川可愛俗常
她邊說著話,邊慢慢靠近江嬈,企圖安撫她。
可江嬈警惕地盯着她,那種看陌生人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她。
閻心婧心痛難忍,她死死捂着嘴,幾乎要哭出聲來。
閻新銘上前把她拉到一邊,緊抿着薄唇,心中的滋味澀到發苦。
他們和江嬈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親情和信任,一夕之間,崩塌地徹底。
閻沉熙哀求着江嬈,“都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你的哥哥姐姐,他們都是愛着你的,不要傷害他們。”
怕她情緒太激動,姐弟倆又趕緊到病床前安撫着她。
江嬈冷眼看着閻家的三個人上演着姑侄情深的感人大戲,一言不發。
蔣懷寅不忍再讓她繼續在這待下去,拉着她就往外走,江嬈固執地甩開了他的手。
她異常冷靜地問出了她最想問的問題,“既然不想要我,為什麼現在又惺惺作態地認回我?”
“是因為快死了,不想讓自己死後連個披麻戴孝的人都沒有嗎?”
“江嬈!”閻新銘呵止道,“你有怨,沖我們來,姑姑她已經快不行了,你……”
“我怎麼了?不要太過分了嗎?”
她平靜地像另一個人,閻新銘突然後悔說出剛才那番話。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的聲量不自覺低了下來,偏過頭去不敢再看她。
閻心婧已經哭成了淚人,她們兩姐妹像是完全互換了性格。
“不是的,咳,嬈嬈……媽媽只是知道了你在江家過得不好,想、想補償你罷了。”
閻沉熙閉了閉眼,似是沒力氣再說話。
閻新銘替她說道:“把你送去江家以後,大伯時常會去帶着我們去看望你,可是每次去,你都不在家。”
“每次去,江家人都說你很好,只是……不想見我們。”
“我們只以為你恨我們,也沒什麼臉面單獨去見你。”
江嬈麻木的表情鬆動了些。
她相信這些話是真的,可那又怎麼樣呢,那些日夜累積在她身心上的傷害,已經在她的靈魂深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
不然她也不會生生把自己逼成精神分裂,憑空造出一個又一個自己,讓她們代替她活着,去應對那些不堪的人和事。
即便是如此艱難,她依然想要活着。
活着看人間日月更替,山川可愛俗常。
見她不說話,閻新銘問她道:“你知道,以閻家這樣的家世背景,你的生父為什麼會是江天偉這種小人物嗎?”
江嬈身後的蔣懷寅皺了皺眉,不屑輕嗤道:“說這個又有什麼意義。”
“當然有意義。”閻新銘言之鑿鑿,擲地有聲。
他繼續娓娓道:“當年一次意外,江天偉這個小人,趁機給我姑姑下藥,迷j了她,致使她懷上了你。”
江嬈的反應卻出乎他們所有人意料,她唇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所以呢?”
見她如此,閻新銘遲疑了好一會,“她想留下你,便不顧所有人反對,生下了你。”
“可生下你以後,大概是產後抑鬱症,她看見你就會想起江天偉這個人……所以……”
所以便怎麼看江嬈都不順眼,以至於看她一眼都噁心到想吐,彷彿她是骯髒陰溝里的臭蟲。
在閻家的那三年,她雖小,可對一些事情還是會有很深的印象。
比如,閻姥爺可憐她,想對她好一些,閻沉熙便像瘋了似的阻止,甚至以自殺威脅,閻家長輩為了不讓她再受刺激,便也開始對年幼的江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江嬈生來便有耳疾,時不時就會聽不見,沒有人教她說話,她到三歲也不會說話。
生病沒有人敢關心,餓了也不會說話,想吃什麼想要什麼,都沒有人理會。
甚至在閻沉熙的強烈情感感染下,閻新銘也很討厭她。
閻心婧雖然也可憐她,可是也不敢忤逆大人的意願,只能勸阻着閻新銘不要欺負妹妹。
在閻家的時日,對於江嬈來說,跟在江家沒什麼區別。
“姑姑還給你取了個很好聽的名字,叫閻心嬈。”閻新銘滿懷希冀地看着她,卻被她冷言打斷。
“不,我叫江嬈。”
她寧願隨他那貪得無厭的敗類父親,也不願意冠上他們閻家的姓氏。
閻家三人心中又是一陣酸澀。
閻心婧見她執迷,忍不住開口道:“嬈嬈,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姑姑她有自己的苦楚,我們也在儘力補償你,我們就讓過去的事,慢慢過去好不好?”
“給我們一個對你好的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放過自己,好不好?”
江嬈很是不解,她疑惑又迷茫,“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每個人都沒錯,那錯的是我嗎?”
錯在她不該出生?不該苟活人世二十多年?
“不是的!”閻沉熙慌忙解釋,“你沒有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是我不配當一個母親,你千萬不要認為自己有錯,千萬千萬、千萬不要這麼想!”
閻沉熙心痛到發麻,她悔不當初,悔既然選擇生下她,又不好好照顧她;悔自己容不下幼小的女兒,三歲時便將她丟棄。
她悔地恨不得現在就死去,好讓她女兒解了心頭怨恨。
蔣懷寅從江嬈背後牽起江嬈的手,站在她身邊,“不是你們認錯,她就必須原諒。”
“閻女士病重,我理解你們想讓她們母女相認,好了卻她的心愿。”
“可也請你們理解嬈嬈。”
“她病了很久,病情不比閻女士輕,所以還請……”
“蔣懷寅!”閻新銘急急打斷他,“你能不能不要再添亂!”
蔣懷寅不慌不忙,“所以還請你們高抬貴手,放過她。”
聽他說完,閻沉熙淚眼婆娑,茫然地望向侄子侄女,難以置信道:..
“他說的什麼意思?嬈嬈得什麼病了?我怎麼不知道?”
閻新銘和閻心婧沉默着,不敢回答她。
“你們快說啊!”閻心婧着急地幾乎用吼的!
不想再聽他們說些什麼,蔣懷寅準備帶着江嬈離開這裏時,蔣懷酉帶着肖恩醫生匆匆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