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屈辱的保證書
這話剛說完，就察覺到一道敏銳的目光掃了過來。
王語嫣下意識地閉了嘴，莫名竟生出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中午依舊是鄭歡歡做的飯，王語嫣出錢買的柴火。
原本可以上山砍的，但這麼熱的天，她實在沒什麼砍柴的興緻，索性花一塊錢買了一大堆。
她倆的伙食從知青院分開了，天天米糠咽鹹菜，吃了一天實在受不了，也不知道陳昊那公子哥是怎麼適應下來的。
正吃飯的時候，肖琳琅回來了。
王語嫣裝作沒看見，不緊不慢地挖了一勺從冰箱拿出來的老乾媽放到鄭歡歡的碗裏，又往自己碗裏添了一勺。
鄭歡歡拌着白米飯吃了一口，歡快的叫道：“哇，語嫣，這個辣椒醬拌飯好好吃，好像裏面還有雞塊哦。”
肖琳琅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兩人，陰冷而氳着怒意的眸光，讓人有種被毒蛇纏繞的感覺。
今天竟然將她和陳昊他們三分到了一組，六個人四個知青，一天的活根本干不完。
陳昊有心想讓她休息一會，其他人根本不同意，害得她一刻都沒有休息，刨了一上午的地，手都起了兩個血泡。
越想越氣，她騰地一下衝到王語嫣面前：
“王語嫣！你這個賤人！”
王語嫣眉心一擰，目光緩緩從碗裏抬起，冷冷地說：
“我幹什麼了？”
“幹什麼了？”肖琳琅猛地一拍桌子，直拍得桌上的瓷碗“砰砰砰”咣當了幾下，
“你！是你讓顧文兵把我和陳昊他們三個分到了一組的。你這個賤人，勾引男人對我打擊報復！！！”
王語嫣臉上不動聲色，手卻飛快地端起桌上的瓷缸潑了上去！
“嘩啦”一聲。
水劈頭蓋臉地潑到她的臉上，肖琳琅氣瘋了，那兩顆眼珠子暴得要脫眶而出似的，抄起桌上的老乾媽瓶子就要往王語嫣頭上砸！
就在這時，一旁吃飯的鄭歡歡冷不丁冒了一句：
“琳琅，別忘了你簽的那份《保證書》！”
保證書？！
肖琳琅舉在空中的手僵住了。
【……我肖琳琅保證以後不再欺負王語嫣同志，若有再犯，願挑糞繞千水溝十圈……】
挑糞……繞千水溝十圈！
啊啊啊！！！！！！
二柱那個天殺的，竟然讓她在保證書上寫下這麼屈辱的話！！！
肖琳琅恨恨地盯着王語嫣，屈辱和不甘寫在她的臉上，最終也只能無奈地收回了手。
王語嫣晃着小腳，一張小臉笑靨如花：“麻煩把我的老乾媽放回原位，謝謝。”
她的聲音很輕，糯糯的，聽起來格外悅耳。
但聽在肖琳琅耳里，諷刺至極！
她攥緊拳頭，惡毒地盯了王語嫣一眼，拿起臉盆走了出去……
這一晚，肖琳琅他們回來時，窗外已是月上梢頭。
姣姣月色下，王語嫣和鄭歡歡搖着蒲扇，坐在院子外的葡萄樹下乘涼。
趁着鄭歡歡打盹的功夫，放飛意識再次來到空間。
眸光一掠，眼底漸漸升起黯然之色。
門後面、亞克力盒子、冰箱上的便簽紙赫然入目，竟然是原封未動的樣子。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那張便簽紙大概是無意中掉落了吧……
她嘆了口氣，一步一步走到電腦桌前坐下，視線習慣性地落在電腦屏幕的上方。
突然！
目光倏地頓住了，一動不動！
王語嫣的嘴唇閉得緊緊的，死死捂住嘴，抑制住了要發出來的尖叫。
半響后，哆哆嗦嗦地伸出手，輕輕扯下貼在那裏的便簽。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小手仍然不受控地發顫，眼前漸漸被霧氣瀰漫，視野糊成一片，有什麼東西順着她的眼眶滴落下來，砸在便簽紙黑色的墨上，暈染起一朵晶瑩的小花。
朦朦朧朧中，只見被淚水打濕的便簽紙上赫然寫着：
【收到，請回答！】
【收到，請回答！！】
【收到，請回答！！！】
有人看到了她寫的紙條！
並且，給她回了信！
良久后。
王語嫣臉上的情緒漸漸消退，終於平靜了下來。
其他的便簽紙都沒動，也就是她和另一個世界交流的窗口，也許只有這便簽紙大的這麼一塊小地方。
“死”了這麼多天，也不知道她的母親是否會有一絲半點的傷心……
王語嫣收回思緒，拿起筆在另一張便簽紙上寫道：
【彩票兌換獎金用途稍作修改：見此便簽者留下三百萬，一百萬自留，兩百萬用於提供我平日所需的物資，餘下全數捐贈實驗室，謝謝！】
可惜，兩個年代紙幣不通用，再說七十年代就算有錢很多東西也買不到。
兩百萬，應該可以讓她這裏生活得很好了。
她倒不擔心這位同學把她的獎金盡數私吞了。
既然她/他願意通過便簽紙回應她，說明這人並沒有私吞之心。
想了想，她又在新的便簽紙上列下了最近所需的物資清單。
東西很多，但都不貴，拼拼湊湊算起來也就幾千塊的樣子。
將兩張便簽紙重新在電腦屏幕上方的位置貼好，王語嫣鬆了口氣，內心開始多了幾分期待起來。
兩日後，水庫竣工。
“嘩啦！”
隨着小河與水渠之間最後那層土被打通，激蕩的河水瞬間從缺口處湧入水渠，再順着一條蜿蜒的水渠流入水庫。
不一會兒，水淹沒了庫底，沿着大壩慢慢延伸上來。
顧支書背着手佇立在人群前面的土堆上，身上一襲嶄新的寶藍色中山裝，手裏舉着個大喇叭，興奮地喊道：
“鄉親們！同志們！”
“經過我們二十多日的艱苦奮鬥，我們千水溝第一大水庫終於竣工了！這一成果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
“為了表示慶祝，今晚上請了公社電影隊到咱們千水溝放電影，明天再給大伙兒放假一天！”
顧支書的話還沒說完，現場就爆出了雷鳴般的掌聲！
歡鬧的人群里嘰嘰喳喳議論開來：今晚看電影！明天還放假！太好了！……也不知放的啥，咱們周圍其他幾個村子都放了，今年就俺們村沒放過……嘿！誰讓俺們村每年糧食產量都墊底呢，這看電影輪到最後不奇怪！……
顧支書把另一隻手舉到半空擺了擺，示意大家安靜，接著說道：
“還有半個月就要雙搶了，希望你們這半個月養精蓄銳，以飽滿的精神迎接我們的雙搶工作！”
“要是大家沒其他事情的話，那就散了吧。”
講話結束后，鄭歡歡愜意地挽着王語嫣的手往知青院走。
微風夾帶着夏日的躁意，吹得岸邊的樹葉沙沙作響。
王語嫣耷拉着眼皮，漫不經心地問：
“歡歡，什麼叫雙搶啊？”
鄭歡歡滿臉驚訝，瞪着圓圓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王語嫣：
“你連雙搶都不知道？”
不知道很奇怪嗎？
王語嫣有些不解，仰頭看了看天邊的最後一縷殘陽餘暉，輕聲說：“嗯，不知道。”
鄭歡歡一把扯過路邊的野花，摘了一朵戴在王語嫣的辮子上，笑吟吟地說：
“雙搶啊，就是既要忙春收又要忙秋種。簡單的說呢，在一個月內，要把成熟的稻子收割瞭然后再把秧苗插上去，如果在立秋前，秧苗還沒種下，下半年的收成就別指望了。”
說著說著她又唉聲嘆氣起來，苦着臉道，
“雙搶可累人了，實際上就是搶時間，早晨出工特別早，晚上收工特別遲，就連這些干慣了農活的叔叔阿姨聽到雙搶都皺眉呢！”
還有半個月，也就是說雙搶在一年中天熱最熱的時候進行。
王語嫣沒說話，睫毛顫了顫，這時，一道溫和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別擔心，有我在。”
一撇頭，便見顧文兵目光似鉤，唇邊掛上淡淡的笑，抬手將一疊用手絹包着紅彤彤的小果子捧到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