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騙子
沈欽站得筆直，眉峰微挑，全身上下都是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樣，真人比照片上的還要有壓迫感，和平日裏網上那群人說的一樣，好看的皮囊掩蓋不住流於言表的傲，看起來很不好惹。
池遇這才意識到，此時自己正身處於rf的老巢。
說人壞話被人抓現場，池遇非常心虛，他低頭快速鞠了個躬，想要離開，猝不及防被人從后伸手一把扯住了書包帶子。
池遇絆了一下，往後踉蹌一步，被沈欽提溜着書包帶子拎到了牆邊。
“站好。”
池遇理虧，乖乖貼牆站着，手指絞着書包帶，沒敢再抬頭看沈欽，像極了被老師罰站的學生，認錯的態度很好。
他低着頭，校服領口下露出的一段脖頸雪白，微微彎折着一段好看的弧度，像一隻垂頭喪氣的小動物。
“又不打你，你心虛什麼？”沈欽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池遇抬起頭，給了沈欽一個有些敷衍的笑：“也沒……”
那他能走了嗎？
他試着往旁邊邁了一小步，試圖和這人拉開點距離。
“那我問你，我脾氣哪裏壞了？”沈欽伸手，把他往牆的方向推搡了一下，似乎是不滿他的回答效率。
池遇：“……”不壞嗎？
好在復盤結束的池秋行及時趕到現場，認領了自己的弟弟。
“這個是我弟弟。”池秋行介紹，“池遇。”
“初中生？”沈欽略微點頭，掃了他一眼，目光在藍灰色的校服上停留了片刻。
“高二了。”池遇不怎麼樂意，拖着尾音糾正。
池秋行低笑，池遇長得像媽媽，臉小，從小到大，總有人容易弄錯他的年齡，再小一些的時候，還有人把他當小姑娘哄，這是池遇最不樂意提的一段。
“你要我給你簽什麼文件？”池秋行問，“我還要練一會兒，你先打車回？或者你找個地方寫寫作業？”
“我打車回吧。”池遇可不想留在這裏寫作業。
他猶豫着從書包里翻出一沓紙，一份是轉學手續，一份是他開學考試的成績單。
他拿成績單的動作有點遲疑，一本習題冊跟着從書包里掉了出來。
沈欽正要離開，目光被那本攤開的高中習題冊勾了一下。
紙頁上的字體圓圓胖胖地擠在一起，字體怪異，但連在一起，就有點詭異的好看。
沈欽沒停下腳步，走出去的時候剛好聽見這兄弟倆的對話——
“池遇，你開學考試數學就給我考51？滿分150，你就考個零頭？”
“哎呀哥！別罵了，在反思了，再罵人更傻了，簽個名吧，下次不會了。”
男生的聲音還是清清脆脆的少年音，此時因為心虛，還帶着點討好。
有些耳熟，但沈欽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類似的聲音。
黑粉，嗲精，學渣，還撒嬌。
讓人莫名很想……欺負一下，看看他還有什麼討饒的招數。
沈欽冷漠地關上了門。
池遇帶着哥哥簽名的成績單，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車，這才來得及繼續先前和公會朋友的聊天。
[馳名雙標]：你說得的確有點道理，rf這支隊伍太新了，除了春季賽，現在還沒什麼大賽事的冠軍記錄。
[馳名雙標]：沈欽的確也是太年輕了，rf目前年紀最輕的選手，至於他本人的性格……
[遲遲]：很差。
[馳名雙標]：嚯，這麼篤定？
池遇心想那可不，他今晚那會兒差點就被沈欽拎着衣領丟出rf基地了。
[馳名雙標]：好像也是，之前有自稱是rf內部員工的人說，沈欽除了隊友，很少搭理旁人的，打起遊戲脾氣也壞，幾乎不能容忍隊友失誤。
[馳名雙標]：我還聽說……
[遲遲]：什麼？
[馳名雙標]：他好像是富二代，背景還挺深，上次有網友扒過，人家都這背景了，他還看得上誰啊。
[遲遲]：這也能扒啊。
[馳名雙標]：而且，is的hika，19歲的時候，也沒打出過這麼漂亮的個人成績吧。
[遲遲]：hika是穩紮穩打，慢慢打出來的成績。(*￣︶￣)，不用勸我，我是不會粉沈欽的。
[馳名雙標]：遲遲你還真是hika的鐵粉啊。
粉不粉的，池遇最近也糾結，他是is的老粉，可他哥去了rf。
他若是還成天喊着is牛x，好像也不怎麼像話。
自打春季賽rf把is（inohesor淘汰之後，這支年輕的戰隊就備受關注，說是在風口浪尖上也不過分，所有人都在關注rf的下一場比賽，想知道這支戰隊到底靠得是實力還是運氣。
今希私立中學的教學進度比池遇先前所在的學校要快，好在他除了數學，別的科目都能跟上班級進度。他本來就偏科嚴重，轉來這邊以後數學分數比從前還要低。
池遇的同桌，叫沈希瑤，是個短髮的女生，性子挺活潑，半個下午就和池遇混熟了。但畢竟是私立學校，大部分學生家裏都是非富即貴，這群學生平時在一起逍遙慣了，對新來的池遇多少有點排外。
午自習時間，2班後排的幾個學生聊起了遊戲。
“晚上來幾局？”前排平頭的男生問周圍人，他叫伍恆，家境不錯，出手大方，在這群人中挺有話語權。
“可以搞，我剛換了個新的遊戲本。”平頭男生的同桌說，“就是我太菜，老被壓着打，爽不到。”
周圍幾個男生也附和說他們都菜。
“沒事啊！”伍恆說，“這樣吧，我出錢喊個陪玩，帶帶我們的節奏，怎麼樣？”
“恆哥能約到遲遲嗎？”立刻有男生提議，“他在“遠嘯”遊戲專區好受歡迎，說是能帶飛也能陪打，還很會聊天，就是貴，且難約。”
“我來約。”伍恆滿不在乎的說，“我給他500一局，肯定能約到。”
正在低頭訂正試卷的池遇聽見了自己的陪玩id，抬了下頭。
沈希瑤有心讓他融入這個集體，連忙對前排幾個男生說：“你們缺人的話，帶池遇一起唄，一起玩玩？”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伍恆掃了一眼後排斯文安靜的男生，“我們段位高，還要上分，下次吧。”
“一看他就不會打遊戲。”有人小聲說，“一副學霸樣，他摸過遊戲鍵盤嗎。”
“得了吧，他數學51分，還學霸？”
沈希瑤一個橡皮砸在了伍恆的頭上，伍恆嗷了一嗓子，吐了吐舌頭，招呼那幾個人閉嘴。
“抱歉啊。”沈希瑤說，“我就看你剛來，想讓你多認識幾個人，沒想到他們腦子那麼楞。”
“這沒什麼。”池遇搖頭。
兜里的手機振動了一下，糖果陪練的app顯示他收到了一條新邀請。
【遲遲您好，用戶@五仁月餅邀請您一起玩遊戲，報價為500幣/局。】
接受|拒絕
池遇彎了彎嘴角，拒絕了這條邀請。
5秒后，前排幾個男生集體發出了失望的嘆氣聲。
“神經病。”沈希瑤抬手又是一塊橡皮砸了過去，見她長得讓人賞心悅目的新同桌在笑，轉頭問，“你玩遊戲嗎？”
“玩一點吧，不算多。”也就陪玩水平。
“哦哦。”沈希瑤點頭，“我也不玩，不過我小叔叔很喜歡遊戲，他還打電競。”
池遇：“小叔叔？”
多大年紀了？還打電競？
池遇：“qq遊戲大廳的五子棋嗎？
沈希瑤正要說話，a班數學老師進了教室，把池遇給叫走了。
rf基地，沈欽推開門，在戰隊老闆的辦公室里落座。
“沈少爺，我讓你幫忙測試陪練app的新功能，沒讓你在遊戲專區踢館虐菜。”戰隊老闆秦然頭疼得很，“你知道同區陪玩現在對你的怨氣有多大嗎？”
沈欽靠在沙發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那可怪不得我，一開始我是想註冊之後，隨便約個陪玩體驗，誰知道註冊流程走完之後，我自己成了陪玩。”
“app的註冊界面該改改了。”沈欽涼涼地說。
他倆算是熟識，說話也都直來直去，毫不留情。
“行，先不說這個。”秦然說，“池秋行轉來rf沒多久，這陣子都在打比賽，我們還沒有過正式的聚餐，剛好這兩天有空，不如就定在今晚。”
“戰隊聚餐？”沈欽挑眉。
“知道我們不配跟你吃。”秦然知道他脾氣，“為了rf集體，給個面子？”
“我沒那麼覺得。”沈欽說。
“那正好。”秦然說，“我現在有點事，我把大家的手機號都複製給你，你代我發一下邀請短訊吧，既給面子又正式。”
沈欽在一串號碼中，看見了一個有點陌生的名字。
池遇。
“哦對。”秦然回頭說，“別忘了池秋行的弟弟，他家情況比較特殊，aki一打比賽就全神貫注，都是一個戰隊的，我們有空就順便照顧下他弟弟。”
“不。”沈欽說，“那小孩是我黑粉。”
*
池遇在數學老師的辦公室里待了一整個課間，抱着一摞老師傾情贈送的數學卷子回了教室。
伍恆他們還在聊遊戲，熱熱鬧鬧地，一人一嘴在猜測陪玩遲遲的身份。
“肯定是哪個退役大佬吧，他手法很職業。”
“職業選手下海做這個嗎？”
“那怎麼了，現在陪玩行業很火的，不過遲遲頭像都不是自拍，開麥聲音自帶混響失真嚴重，也猜不出是誰了。”
手機剛才振動的聲音和平時不太一樣，池遇按亮屏幕才發現是來了短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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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傢夥，是個垃圾營銷短訊。
“現在的騙子，越來越不走心了。”池遇感嘆。
“那可不。”沈希瑤掃了一眼，“嚯，還是個本地號碼。”
她甚至還覺得眼熟。
眼看着地理課老師抱着地球儀進了教室，池遇趕緊把手機收到了抽屜里。
他動了動手指，習慣性地回了個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