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立后

乾祥是四十年九月初八，蕭璟雲下旨冊立嬿如為中宮皇后，於十二月十四行冊封禮，與此同時冊封玉貴妃為皇貴妃，消息傳入後宮時，立時引起軒然大波。

皇貴妃位同副后，自開朝以來，從未有過皇后，皇貴妃是同一天冊立的，即便當初蕭璟雲冊封鍾氏為皇貴妃，那也是先皇后仙逝之後，後宮之事無人掌管，這才有了皇貴妃。

一時宮中眾說紛紜，更有甚者說，冊封皇貴妃是為了壓制皇后，但是礙於嬿如即將要成為繼后，眾人也不敢太過放肆，立后的典禮皆有內務府和禮部的人打理，嬿如也每日呆在自己宮裏，謝絕一切的來往恭賀。

明夏捧着幾匹正紅色緞子來，滿心滿眼的歡喜：“聽說娘娘所居住的昭明宮，皇上下旨要內務府的人重新打點，很是富麗堂皇，不過內務府的人倒也乖覺，一切用度皆是按照娘娘原先的喜好來，想必入住的時候，也不會覺得不習慣。”

嬿如斜斜的歪在榻上，慢慢的翻看着手中的書卷，彷彿即將入住昭明宮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旁人一般，明夏見她不說話，走至她跟前，疑惑道：“娘娘，這麼大的喜事，您瞧着怎麼反而不高興？”

聞言，嬿如放下手中的書卷，笑着說：“我哪有不高興，只是這件事，都聽你念叨好幾回了，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明夏面色微微一紅，亦笑：“奴婢就是高興，就是每天念叨個幾十遍，幾百遍，奴婢也不嫌多。”

話音甫落，幻桃挑了帘子進來，手裏還端着剛熬好的冰糖雪梨羹，聽得明夏的話，打趣的說：“若要姐姐真的每天念叨個幾百遍，不止是娘娘，連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明夏笑着上來擰她的嘴，一時殿內笑聲不斷，等鬧得夠了，幻桃斂收臉上的笑意，正色道：“娘娘，剛剛念雲殿的人來了，說是雲嬪想見一見娘娘。”

嬿如捧着碗慢慢喝着，雪梨的清甜配上甘草的清爽，這個時節喝最是滋補不過，明夏奇道：“她自小產後，一直纏綿病榻，好端端怎麼想見娘娘了？”

“她想見本宮，自然有她的道理，正好我也有些話想同她問個清楚。”說完，她將手中的碗盞往桌子上一擱，朝着明夏吩咐道：“你去打點一下。”

嬿如再次踏入念雲殿時，已經是日落時分，昏黃的余陽打在她迭紗覆綢的荔枝紅百褶裙上，裙擺蹭着錦繡雙色芙蓉的鞋面上，泛着淡淡的光澤，一如晚霞般耀眼。

殿內滿是頹廢的氣息，花宜見她來，行了禮后就引着她往裏間走，立時刺鼻的藥味撲面而來，嬿如下意識的皺了皺眉，昏暗的殿內，只有西窗下供着一根紅燭。

嬿如不禁想起殿選那日，雲嬪如山巔之上傲然綻放的雪蓮，冰清玉粹，而此時，鐵鏽紅綉小朵金絲木香菊的帷帳，襯得她如同一朵枯萎的花，雲嬪掙扎着撐起身體來，凄笑道：“臣妾身子不適，怕是不能起身給貴妃娘娘請安了。”

說完，她艱難的笑一笑，似有挑釁之意：“娘娘恕罪，皇上雖然下旨冊封您為繼后，可畢竟還未行冊封禮，祭拜天地祖宗，臣妾此時也只能按照從前的舊稱，喚您一聲貴妃娘娘。”.

嬿如並未在意，只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坐下，見雲嬪穿的單薄，又吩咐明夏將隨身帶着的縷金百蝶穿花披風給雲嬪披上。

雲嬪伸手撫着身上的披風，嘴角漾着一抹自嘲笑：“臣妾那麼害您，到頭來，卻也只有您願意踏入這念雲殿。”

花宜奉了茶來，嬿如接過只淺嘗半口，便放擱置一旁，雲嬪笑問：“你就不怕，臣妾在這茶里下毒？”

嬿如笑了一笑：“你千方百計想見本宮，難不成只是想下毒害死本宮？”

雲嬪黯然垂首，攏一攏鬢邊的碎發，直白的說：“臣妾小產一事，是玉貴妃指使人做的。”

嬿如靜靜的看着她，毫不掩飾道：“這個本宮知道。”

雲嬪微微驚訝的看着嬿如，掙扎道：“你知道？那你為什麼不去告訴皇上？”

嬿如笑意輕綻，似有憐惜之意：“皇上是尊，天下之主，前朝再棘手的事情都處理的遊刃有餘，難道還看不穿后宮裏的腌臢之事？否則，你以為皇上為何好端端的要立本宮為繼后。”

雲嬪眼中微有淚光閃爍，冷冷道：“所以，我犧牲了我的孩兒，反而卻成了你的墊腳石？”

嬿如也不看她，只對着燭光把玩着尾指上銀殼鑲碎玉護甲：“本宮不知道，玉貴妃到底同你說了什麼，才能讓你下這麼大的狠心，可思來想去唯有一種可能，你想給鍾氏報仇？”

眼前的雲嬪忽然如同一頭嗜血的野獸，她厲聲道：“不錯，玉貴妃跟我說，姑姑是被你陷害，才會被皇上禁足的長樂宮，姑姑那麼要強，居然被你一個小小的庶女踩在腳底，她豈能甘心？姑姑最喜歡我了，只要能讓姑姑高興，我什麼都願意做！！”

聞得此言，明夏嗤一聲笑，諷刺的說：“雲嬪娘娘，你姑姑雖落得個被終身幽禁的下場，可在奴婢這個外人看來，她可比您要聰明的多。”

嬿如輕嘆一聲，復又微笑：“所以，你就信了玉貴妃的鬼話，用你自己的親骨肉做賭注？你果然是蠢，本宮進宮快十年了，看着你的姑姑從寵冠後宮到禁足長樂宮，她手上染過鮮血，也陷害過本宮，這些她都不曾後悔，可唯獨一樣，便是她曾經用藥使得孝寧高熱不退，你可知為什麼？”

雲嬪死死的攥緊被角，蠕囁着嘴唇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嬿如慢慢走至她跟前，鬢邊的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叮鈴作響，在這空寂的殿內，格外的悅耳。

“沒有子嗣，是她最大的悲哀，你為了一個錯誤的仇恨，不惜罔顧腹中胎兒性命，你姑姑那麼喜歡孩子，若是讓她知道，你在她心裏，你還會不會是個好侄女？”

嬿如一字一句的逼問，使得雲嬪緊緊的圈住自己的身子，哀哀痛哭，不知是在哭泣那個尚未出世的孩子，還是覺得自己讓鍾氏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