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應傾半熟鵝黃酒

第四百零四章 應傾半熟鵝黃酒

一束刺目的光射了進來,讓杜瀾忍不住閉了閉眼睛,外面已經天亮,而張旭樘帶着人手,逆光而下。

木板放下,地牢再次只剩下一點燈火,張旭樘的面孔在燈火之下顯得異常蒼白。

「我本來不打算見你,可是聽說你的嘴很硬,無論如何都不肯說出宋繪月在哪裏,我只好親自來。」

「呸!」杜瀾言簡意賅。

張旭樘寬容大度的一笑:「晉王出入,總愛帶着你們這些狗腿子,宋繪月來了,你們王爺不可能不去見面,只要見面,你就會知道,你不說也沒有關係,我慢慢折磨你,折磨到死,你要是還不願意說,我就再抓一個你的兄弟來,如法炮製。」

他走近兩步,俯身道:「你不願意背叛主子,可宋繪月也不是你的主子啊。」

杜瀾想要冷笑,可笑不出來——他承認自己是怕了,怕死,怕疼,怕張旭樘,張旭樘細長的眼睛裏所冒出來的光,是地獄中的光。

他只能沉默以對。

張旭樘見他還是不肯說話,便思索着道:「不知道你身上的骨頭有沒有你的嘴這麼硬。」

說完,他揚起手,對着陰暗處一招手:「銅鶴,好狗狗,你來辦,辦好了給你甜一甜嘴。」

銅鶴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沒有任何情緒,眼睛如同兩塊墓碑,走到杜瀾身邊,伸出手,捏住他一根手指,往後一掰。

杜瀾猛地抽搐,嘴裏嗚咽一聲,手指便以奇怪的姿勢扭曲在他手上。

張旭樘往後退,站在牆邊欣賞銅鶴的傑作,一個人身上有多少根骨頭他不清楚,但是想必一根根折斷需要花費不少的時間,他站了一會兒,就坐下了。

他看着杜瀾在地上掙扎扭動,一口氣哽在喉嚨里,連慘叫聲都沒有。

「宋繪月在哪裏?」

杜瀾趴在地上,面無人色,汗出如漿,眼睛裏血絲遍佈,瞪着張旭樘,一個字都不往外吐露。

銅鶴掰斷了他最後一根手指頭,十個手指形狀各異的扭曲着,之後銅鶴的手捏上了他而手腕。

「咔嚓」一聲,右手手腕就此折斷,整個手掌都只有一層皮連着,軟綿綿垂在下方。

杜瀾發出一聲刺耳的慘叫,慘叫過後,他緩過一口氣,看向張旭樘。

未等他冷笑亦或是唾罵,銅鶴已經將他另外一隻手摺斷。

這回他的慘叫聲愈發劇烈,面孔扭曲到變形,牙齒在嘴唇上咬出血印,掙扎着抬起頭,他看到張旭樘動了動嘴,似乎是在問他:「宋繪月在哪裏?」

他不知道大娘子在哪裏。

很可能連八爺都不知道大娘子已經回到京都。

他緊緊閉上眼睛,疼痛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連哼都哼不出來,他知道自己這回是死定了,在逐漸模糊的意識中,他腦子裏不由自主想起了過去。

過去不好,不想也罷,但是到了王府之後都是好的,可以盡情地想,尤其是想游松——游松大哥哥似的管着他,愛着他。….想完游松,他還想喝點酒。

一口就好,他這輩子就是愛酒,自從在潭州誤事之後,只在逢年過節喝上過兩三杯。

應傾半熟鵝黃酒,照見新晴水碧天。

「酒。」他張了張嘴。

張旭樘立刻讓銅鶴停手,起身走了過來,蹲到他身邊:「什麼?」

「呸!」杜瀾用盡畢生力氣,將一口帶血的唾沫悉數噴到了張旭樘臉上。

他不知道,但是連「不知道」三個字他都不說,說也是一種背叛。

張旭樘冷冷擦去臉上的唾沫,對着銅鶴揮了揮手。

片刻之後,杜瀾死了。

他死不瞑目,痛苦使得他雙目原睜,眼珠子往外凸,嘴巴像是離水的魚一般大張,血從喉嚨里一股一股的涌了出來,肚皮往裏凹陷,裏面的五臟六腑和骨頭顯而易見成了一灘爛泥。

張旭樘陰沉着臉,看着一個死士拖着杜瀾一隻腳,要把他埋到角落裏去,夯實了的地面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跡。

「老衛,再去抓一個來,你親自去,」張旭樘爬上去,站到花園裏,透了一口氣,扭頭吩咐張林,「去看看晉王府上的消息,將出入的人名單拿來。」

張林和老衛應聲而去,張旭樘繼續回去守靈——晉王沒死,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還給晉王留了一手,若是順利,現在這個時候,晉王應該已經在他的獵殺範圍之內了。

若是不順利,他還有第二手,第三手,既然已經動手,就要傾盡全力,殺的晉王再也無力爭鬥。

就在他給張夫人燒紙錢之時,張林滿臉懼意的走了回來。

「二爺,」他在張旭樘耳邊低聲道,「晉王不見了。」

張旭樘手中滿滿一把紙錢,全都撒進了火盆里,火光「蹭」的一下躥了起來,險些燒了張林的眉毛。

火星子飛的到處都是,張旭樘面無表情地站起來,退回耳房去休息。

張林緊緊跟着他,小聲為自己開脫:「到處都找了,謝家、裴家、王府別莊、宋家,全都找過了,晉王都不在。」

張旭樘閉着眼睛,哼出兩道怒氣:「怎麼發現的?」

「是潛進去用毒的人,」張林低聲道,「晉王府上一切如常,晉王的內侍都知、謝家父子、太醫,全都在王府上,進去了才知道,晉王根本不在裏面。」

張旭樘靠在椅子裏,耳朵里「嗡嗡」作響。

一個宋繪月,已經是泥牛入海,如今晉王受着傷,竟然也不見了蹤影!

晉王不是宋繪月,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朝臣矚目,出門時就是再不講排場,身邊也跟着十個護衛和兩三個內侍。

現在晉王卻獨自一人離開了王府——他能去哪裏?誰應對太醫署和今上的垂問?

張旭樘正在思索之際,管事匆匆走了進來,稟報燕王來了。

燕王心急如焚,進門連鶴氅都來不及脫下,便揮退身後內侍,牢騷連珠炮似的往外冒:「我說了不要動晉王,你偏不聽我的,現在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騷!

明擺着的,晉王一死,我最得意,我們能瞞過誰?

阿爹現在宣我進宮,必定是要質問我昨天夜裏晉王遇刺一事,我該怎麼應對?要是露出馬腳來,一個劉寶器就能把我噴死!」

張旭樘翻動眼珠子,自下而上的掃了他一眼:「你剛才說的就很好,就這麼回答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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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繪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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