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俠將行
蕭東皇將瑤玉安置在旁邊酒鋪,正要着手修復心安處,卻見裏頭已經有人在獨自修繕,卻是之前那個待在酒鋪里的夥計。
蕭東皇不由心頭一暖,心安處畢竟是他與文,杜兩人所建,乃是友誼之結晶,曾經更是高修雲集,很是具有象徵意義,說不在意,那是假的。
因此,他上前詢問道:“兄弟,你姓甚名誰啊?怎麼還待在這爛酒鋪?”
那夥計聞言,抬頭看了蕭東皇一眼,言說道:
“客官客氣,我無名無姓,幸得明娟姐姐賜名小七,至於這酒鋪,是我安身立命之所,於我而言,無論成了什麼樣卻是都不爛的。”
說話間,手上工夫未停。
蕭東皇道:“那麼,小七,你可知道這酒鋪的來歷?”
小七不置可否道:“知道,是三位掌柜和葉家聯手創辦的嘛!”
蕭東皇:“那今日大掌柜回來,你怎麼如此怠慢?”
小七看向蕭東皇詫異道:“你是大掌柜?不像啊?”
蕭東皇將臉上面具摘下:“現在像也不像?”
小七定睛一瞧,卻不是蕭東皇是誰?大驚失色道:“大掌柜!你怎的真敢現身?莫不知寇淮舟正滿城抓你?”
蕭東皇疑惑道:“你剛才沒聽到墨翟的喊話嗎?”
小七納悶了:“什麼墨翟?我剛才在睡覺,沒聽見什麼喊話啊?”
蕭東皇詫異不已,按理來說,就算小七在睡覺,也會被墨翟的喊話吵醒的。
猛然間,蕭東皇發現小七腰間別著一枚十分眼熟的酒壺,赫然與之前那位戰死的酒仙七賢之本命法寶一般無二,只是紋路缺失,個頭小很多,還有一個角落,明顯缺損,被小七拿破碎瓦片給糊上了。
蕭東皇便指着那玩意詢問道:“這酒壺,你從何得來的啊?”
小七道:“一個月前,我去城頭下撿破舊兵器賣錢的時候撿到的,雖然破了一個洞,但糊糊還能用。”
蕭東皇便將這酒壺討了過來,仔細查探一番,未能發覺異常,便將葫蘆還了回去,趁小七不備,突然暴起發難,一道真氣擊發而出,果然被酒壺納入。
小七滿臉愕然。
蕭東皇便確信,之前該是這酒壺不讓墨翟的喊話擾了小七清夢。
蕭東皇道:“小七啊,你撿到寶了,這可是一位上三境的人族前輩所用之本命法寶!你先收着,我找機會問問,看有沒有人會修法寶的。”
“我方才只是試探一下,確認這法寶的真偽而已,不必驚慌…”
小七這才釋然,不過還是有點心有餘悸,不敢再背對蕭東皇了。
蕭東皇也不惱,喚出幾尊在冰魄世界收服的冰獸,開始修繕心安處,更是抽空找了明娟一趟,討來了莫窮瓶和一壺桃花釀原液,開始造招牌桃花釀。
修士手段用來修復凡間酒鋪,自是手到擒來,下午申時,心安處已經恢復如初。
蕭,瑤二人,你儂我儂,一起過了六日,直到第七日夜。
劍修端雲,無當營樊信,瑤玉,明娟,劉建,元吉等人聚在心安處開始飲送行酒,葉慶由於負傷,不得已只能待在家裏。
正自喝着,奇門帶着林熙緩步走來,蕭東皇見狀,連忙起身相迎。
林熙沒有立刻跟蕭東皇打招呼,而是先跟瑤玉互相點了點頭。
蕭東皇正與奇門寒暄:“師叔,怎麼你也在這裏?師傅那邊不用人嗎?”
暗地裏卻傳音道:“師叔,有沒有搞錯,你來就來,帶着林熙做甚?”
奇門道:“這事用不着你管,我是來喝酒的。”
話畢直接端坐在某張桌子上,開始獨酌。
等於是把蕭東皇明裡暗裏兩個問題全給駁回了。
蕭東皇倒是沒想到,今天自己這個便宜師叔耐心這般不好,倒也不惱,自顧自與他拼桌——他可是有一肚子問題等着詢問呢!惹惱了奇門,人家甩袖而走,可如何是好。
林熙卻是與瑤玉坐在一起,兩女曾經見過幾面,此時交談,倒也不算生疏。
且說蕭東皇暗戳戳給了一個隔音陣,開門見山詢問道:
“師叔,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不是說要我謀奪莫入關總兵之位嗎?怎麼墨翟還來啦?別告訴我,這事跟老頭子沒關係昂!我可不信!”
奇門吃了點榨菜,含糊道:“一開始確實是這樣,不過後來出了點變故,就讓墨翟過去了,再說了,你也太磨嘰了。”
“秋雲道友已經出過手了,再加上溫道友,兩個九境,你竟然還要聯絡其他人,豈不知夜長夢多的道理?換你師傅當年,第一天寇淮舟的頭就搬家了。”
“屆時再將目睹寇淮舟被殺,和熟悉寇淮舟的人殺光,找個人隨便冒充一下不就行了?”
“你這人啊,就是太優柔寡斷,凡事力求無漏,豈不知天下沒有完美的謀局,像這種不過是一個小插曲的謀划,更有足夠的力量碾壓,這還要耽誤時間!”
“只要足夠快,就不會有多大的漏洞。”
蕭東皇並不贊同奇門所說:“首先,萬一青陽宗有什麼後手在寇淮舟身上呢?比如他一身死,那邊就會知曉…”
“其次,萬一他跟人皇有約定,比如定時彙報什麼的,而我們毫不知情就把他殺了,那邊沒多久也會知曉。”
“最後…”
奇門打斷道:“萬一,萬一,哪來那麼多萬一,世人還傳你多麼風流瀟洒呢!原來不過是個斤斤計較扣細節的算盤先生。”
蕭東皇搖頭道:“總之,換我師傅來,可能摸透一切的速度確實能快很多,可他絕不可能是上來就殺的莽夫。世間謀局的破綻,往往就在那個不可能的萬一。”
奇門看着蕭東皇的樣子,驀然一笑:“你小子,還真如鬼面那傢伙所說,是個能擋一面的能用之子了!”
“但是,你師傅還是不滿意你的速度,這麼下去,他估算你拿下莫入關需要半個月,時間急迫,京城那邊需要下很多子,所以不得不用出墨翟了,只要有他坐鎮,寇淮舟身上的佈局,有等於沒有。”
“你儘快趕去京城吧,我會留下來,把寇淮舟身上的後手拔掉的。這一次,幾乎可算是明着來,而且對方騰不出手管,所以不要有那麼多顧忌!”
蕭東皇點了點頭,正要撤去隔音陣,卻又被奇門叫住了:“等等,小子,你此番帶着林熙一同去吧。”
蕭東皇當時就不樂意了:“帶林熙去京城?不行,絕對不行!師叔,你不是不知道我去京城是幹什麼的。”
奇門道:“林熙已經第五境,在莫入關歷練許久,已能獨當一面,她是我門下,絕不會拖後腿!”
蕭東皇道:“你不是不知道林熙跟我…”
奇門冷笑道:“怎麼?你怕把持不住?身正不怕影子斜,就這麼說定了!她是我清道夫中人,我往你那裏塞個人的權限還是有的。”
蕭東皇啞然。
此時,奇門又看了一人,言說道:“我看那位端雲,資質不錯,等會我跟他做筆交易,如果順利,你也帶着他一起去。”
“京城我們的人,只有平生宗的四位師徒,再加上一些青衣舊人,屬實有些缺人…”
蕭東皇吐槽道:“不是說有班底在的嗎?這加起來能用的人,不到雙手之數…”
不過有葛平生這位大修士在,蕭東皇倒也不是不滿意…
奇門敷衍道:“總之你先去就行了,後續會派人過去的…”
蕭東皇還待再說,奇門已經找上了端雲交談…
無奈之下,蕭東皇回到原先那桌,發現林熙坐在自己的位置,正跟瑤玉交談,不由得眼角微跳。
蕭東皇忍不住道:“林熙,你坐我位置了…”
他可不想自己的小嬌妻被林熙帶壞了。
林熙看他一眼,白眼一翻:“我看你這酒鋪地方也還蠻大的,讓你師妹我一個位置怎麼了?”
蕭東皇氣笑道:“你還知道這是我的酒鋪啊?搶主人家的位置,你也做的出來!”
林熙凌然不懼道:“我還就做出來了怎的?”
蕭東皇一時語塞。
瑤玉輕啟朱唇道:“蕭郎,林熙姐姐想跟我聊聊天,你就先去跟朋友們敘敘舊嘛…”
蕭東皇也只能就坡下驢,轉而去了樊信那桌。
樊信當即調笑道:“蕭兄真是好艷福啊…這兩位美人,哪個不是國色天香,偏偏都中意你,感情還這般好,想來成家之後,也是頗為和睦,真是羨煞旁人吶!”
洪開也奉承道:“蕭大哥,可不是嘛!這兩位真真各有千秋,我仔細一想,這天下英雄也就蕭大哥你配得上她們青睞了。”
前者調笑,後者卻是有溜須拍馬之嫌了。
蕭東皇卻不見得受用,哀嘆一聲,言說道:“我只希望林熙莫要帶壞瑤兒就好…不然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啊。”
樊信寬慰道:“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看瑤玉妹子,雖然看起來柔弱,實則內里剛強的很,不是會輕易改變的人。她們女子之間,自然有話聊的,你倒也不必太上心。”
蕭東皇不置可否,默默飲酒而已。
等到奇門與端雲歸來,端雲臉上喜色稍顯,按照蕭東皇的推測,估計是奇門把管休那枚戒指許給了他。
眾人入座,推杯換盞直到子時才逐漸散去,只留下蕭東皇,瑤玉,林熙,端雲,奇門五人。
瑤玉道:“蕭郎,既然這一路林熙姐姐要隨你同行,你可得照顧好她,莫要出了差錯。”
蕭東皇瞪了林熙一眼,是在怪她怎麼跟瑤玉說這個。
林熙自是懂他意思,自顧自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蕭東皇當即要說她兩句,卻被瑤玉勸阻道:“蕭郎,不可對林熙姐姐無禮。你一個男人,照顧照顧她不是應該的嗎?何必如此?”
蕭東皇苦笑兩聲,不知道該怎麼跟自己的瑤兒說。
難道跟她說,那真不行,這人饞你蕭郎身子知道不?
瑤玉卻先開口了:“我知道蕭郎的顧忌,不過林熙姐姐,那也是一番心意,蕭郎要是接受她,我也沒有意見…”
蕭東皇人僵住了。
林熙臉直接躥紅,背過身去,不敢面對眾人。
蕭東皇大急:“瑤兒,你可莫要說這些!我是絕不做對不起你的事的。”
林熙聞言,直接離去了,捂着雙眼,想是哭的傷心。
瑤玉大急:“蕭郎,何以說出這等話來?寒徹林熙姐姐的心了!趕緊去追!”
蕭東皇自是不願。
瑤玉連忙動身追去,蕭東皇這才過去。
端雲在一旁吃瓜,噤若寒蟬。
奇門心底有些生氣,自己徒弟哪裏差了?這蕭小子這般不識趣!也就跟了上去。
端雲猶豫一陣,也選擇跟了上去。
卻見林熙已經回居所關燈就寢了。
瑤玉在外頭道:“林熙姐姐,蕭郎乃是無心之失,並不是故意的…”
奇門正要言語,卻覺得自己無非是說些天涯何處無芳草之類的話,很可能起到反作用,酒任由瑤玉言語了。
瑤玉寬慰了林熙許久,方才有了回應:“瑤兒,別說了。”
“要是你刻薄一點,像妒婦一點,我也能恨起你來,可是對於這樣的你,搶走了蕭東皇,我卻實在沒辦法恨起來,在知曉了你的故事之後,我更是覺得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
“可我還是不甘,就算你們經歷再多刻骨銘心,也不過是相識短短几個月時間,更是聚少離多,而我與他自小便相識,我還是不甘心…”
林熙抽泣着說出這番話來,另外還有許多,類似夢囈,但蕭東皇從始至終一言不發,最後她只能長嘆一聲道:
“師傅,幾位,我不會有事的,你們放心,夜已深了,還請回去休息吧,明早還要趕路…”
蕭東皇微嘆一聲,終究沒說什麼,第一個轉身走了,還拉着端雲一起。
奇門上前給了他屁股一腳,搞得蕭東皇一個踉蹌。
瑤玉最終也只能告罪一聲,轉身離去。
林熙這才支起窗戶,藉著月光看那道走在最前面的背影,神情複雜,欲語還休,臉上淚痕未乾,我見猶憐。
人生自古長恨,愛而不得。